在病院现实中,咲夜、八景和玛索也是特例型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高川”和病院联手第一次尝试研制血清失败,然而,面对系色、桃乐丝、咲夜、八景和玛索的病情恶化速度,却不得不将失败产物注射到她们体内,因此导致系色和桃乐丝产生异变,前者成为末日幻境的人造中枢,后者不知其踪,咲夜、八景和玛索虽然没有变成lcl,但人格也因此破碎,只在末日幻境中才表现出正常人的样子,于病院现实中的她们,无论外表还是精神上都呈现出明显的异状。
而在咲夜、八景和玛索三人之中,玛索却是稍显特殊的。虽然在病院现实中没有表现出来,但我在末日幻境中与之相遇时,每一次,她的身份、遭遇、外表和性格都会和上一次有所不同。我还记得,在自己诞生的那个末日幻境中,玛索早已经成年,职业虽然特殊,但也算是有所成就,性格坚毅而开放,即便遭遇厄运,也一直没有放弃,最终因为某些我所无法理解的原因,在玛尔琼斯家事件后,成为了黑巢的一员,自愿接受改造,成为黑巢基地里某种中枢形态的非人生命体。如今看来,她当时的变化,就像是通过人柱献祭仪式,成为中继器的控制核心。
而在这一次的末日幻境中,玛索更早一步加入了网络球,和“高川”没有太多接触,但性格上。应该也不是脆弱的类型,而且,和过去的末日幻境一样。她接受改造,再一次成为非人生命体,是真正意义上的伦敦中继器控制核心。
那么,在这个中继器世界中,眼前小女孩形态的玛索,也会步入类似的道路吗?她和外界的玛索,以及过去末日幻境中的玛索。在外表和性格上,都让人很难联想到是同一个人。即便如此。我还是直觉感到,这个女孩就是我在找的玛索,而不是其他同名人。她此时的样子,更接近病院现实中的玛索。
我不清楚玛索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而她在过去所表现出来的命运,又是证明了何种自身的特殊性,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她是否特殊,我都爱着她,如今正在做的一切,最终也是为了解除她和其他人的厄运。如果玛索必然在末日幻境的“剧本”中,扮演某个特殊的角色,那么,我希望。这个角色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如果变成非人,是玛索自己的选择,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在她做出选择之前,我会保护她。而且,在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希望,她也能和其他人一样。有更好的选择,而并非是在成为痛苦的人和成为非人之间被迫选择其中一个。
“你好。玛索。”我打心底微笑起来,能够跨越意识态的世界,再一次和她相遇,哪怕这同样是“剧本”的一环,也值得为这命运感到开心。
我走上前,在玛索略略挣扎的扭动中,摸了摸她的头。玛索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用明亮的眼睛瞪着我,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反抗。
“你会帮我的,是吗?”玛索问到。
“是的。”我直视她的眼睛,如同发誓般说着,“我会保护你。”
“可是,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玛索说:“下一次你就找不到我了。”
“不会的,我一定会找到你。”我说。
“你撒谎!”玛索低下头,轻轻地说,“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这里是你的噩梦。”我温和地回答道。
“所以,等梦醒了以后,你就会消失。”玛索仍旧地垂着头说着,“我讨厌这个噩梦,但你只会出现在这个噩梦里——”
她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却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双脚,在我垂头望去的时候,身后出现了某种东西,这个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完全不假思索,无音顿时从阴影中跃出,同一时间,我听到噗嗤一声,就显示水袋被砸坏了。我没有感到痛苦,可是,在视野中,两只手穿透了我的胸膛,一只是从背心捣出,一只是从前胸穿透,两只手就像是在我的体内,紧紧地交握,又像是彼此互为镜像,穿透我的身体连接起来。
连锁判定直到这个时候,才将身后的景象传递到我的脑海中——站在身后的女孩和站在跟前的女孩一模一样,就像是两个玛索同时贯穿了我的心脏,但是,外表相同的她们,神态却不一样。背后的玛索,眼神凶狠,就像是一头野兽,而身前的玛索,用一种充满异常感的哀求凝视着我。
无音在同一时间击穿了身后玛索的胸膛,但是,这没用,身后的玛索连看都不看无音一眼。
时间好似凝固下来。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瓦解,整个甬道都开始不真实起来,视野的尽头就好似被一层层纱布蒙上,唯有两个玛索的身形和表情格外清晰。
“你说过,要保护我,所以,留下来。”两个玛索同时用不同的语气说着,“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她的声音在耳边开始变得浑浊,就像是来自遥远天际的雷鸣。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什么都开不见了,但下一刻,却猛然清醒过来。我大喘一声,猛然坐起来,只见四周一片昏暗,隐隐约约可以辨认出,这里是自己的卧室。
从噩梦中惊醒了?这个念头盘绕在我的脑海,直到这个时候,心脏还在一阵紧缩,我仔细听着,它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虽然在噩梦里没有感觉,可是,梦醒了以后,却有一种胸膛真的被击穿的感觉,让那个遭遇了玛索的噩梦变得格外真切。
“玛索……”我呢喃着这个名字。心中并不为玛索的突然袭击感到惊讶。在那样的一个噩梦中,又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只是,这样的噩梦也证明了。玛索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或许,她的生活也不怎么好。就我过去所知,玛索的生活,一开始总是很糟糕的,就像是命运在刻意折磨着她。不过,换另一个角度看。这个给她带来噩梦的电子恶魔召唤程序,或许正是她所需要的力量。她还太小了,这个神秘可以保护她,哪怕会有恶劣的后遗症。
我无法改变太多的东西,我一直为之感到痛苦。这未尝也是我想成为英雄的初衷。
无论如何,可以再次见到玛索,仍旧让我感到十分高兴。我无法前往拉斯维加斯,但依旧可以在噩梦中保护她。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应付自己的噩梦。我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醒来。
卧室的昏暗,漂浮着丝丝异常的味道,它有些腐朽。让人打心底不想在这里就呆,哪怕是蠢笨的人,也能感受到这光线、这景象、这寂静中的不详。我下床。从枕头底下取出匕首,我不怀疑为什么枕头下会有匕首,或者说,当自己真的在掀开枕头,拿到这把匕首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还停留在噩梦中。这里是鬼影噩梦,看上去像是自己的家里。却和噩梦中的钟表店一样,是一种异常的体现。梦境也许可以很逼真,但它和更真切的东西比起来,那种不自然的感觉,也能让人自然而然察觉到。只是,如果人们自己无法确定自己是在噩梦之中,那无法说清楚,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最终于恐惧中,忘记自己是身处噩梦之中。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可以在梦境中保留清醒的主观意识,一旦主观意识太过清晰,梦境就会变得薄弱而模糊,相反,若觉得梦境十分真实,那么,于梦境中的所思所想,却不一定就是醒来时会产生的想法。在梦境中,人们的意识总是更加放纵,更加缺乏自制力,从而做出许多清醒时不会去做的事情,然后,当清醒时若还记得梦境,也会吃惊于自己竟然会做出那些事情。
哪怕是神秘专家,在纯粹意识态的梦境中,所作所为也会和平时有所不同,只有意识行走者,才能真正维持主观意识的行动。“江”让我获得意识态的神秘,但我自身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意识行走者,我十分清楚,自己取出枕头下的匕首这个行为,并非是由主观意识主导的。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思维虽然在运作,感觉也很清晰,也会因为环境产生诸多联想,但是,总有一些模糊的地方,例如,我实际上并不知道枕头下为什么会有匕首,只是觉得它会在那里,于是就这么取了出来。
确信自己还停留在噩梦中,鬼影不知在何处虎视眈眈,四周本来很清晰的景状,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木制家具的纹理看上去,似乎就是这个样子,但是,触摸起来,也让人感到有些不同,只是无法确认,这种不同到底具体在什么地方。然后,再想看看这些纹理时,纹理就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光线已经不足以让肉眼清楚观察它们。甚至于,我开始不在意,这些纹理为什么会是这样,也不在意,它应该是何种模样。
钉在窗户上的木板已经被取下来,木板和钉子随意扔在地上,但却就像是从来都没有使用过。透过窗洞向外望去,虽然可以看到万家灯火,却有一种“什么东西已经钻进来了”的感觉。我想,或许就是那个鬼影。
鬼影和噩梦拉斯维加斯中出现的那些阴影团有什么关系?我不由得想到,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模糊了,我想记起来,但根本没用,这种意识的模糊,根本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
每一个细节,都让我进一步认知到,自己身处噩梦之中,于是,我开始感觉到,自己失去了重力,明明踩在地上,却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漂浮着的幽灵。我移动,没有声音,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影子,路过镜子前,不由得朝镜子看去,结果这面镜子一片模糊,就像是被磨花了,映出的轮廓瘦长而扭曲。根本就不像是自己的轮廓。
我后退,搬起椅子砸在更衣镜上。镜面好似水银一样破碎,溅起。碎片似乎变成了光,让整个卧室一下子亮堂起来,就像是在燃烧。我嗅到了烟熏味,有声音在耳边环绕,整个房间都在转动,似乎是自己在眩晕,十分恶心。我擦了擦鼻子。果然流血了。热力从身侧腾起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卧室里着火了,这火焰好似有意识般,沿着墙壁向天花板蔓延,门口也被点燃。熊熊的声音和景象,让人觉得已经无法穿过。
整个场景,就好似要让我葬身于火海之中。我再仔细看镜子,破碎的镜面倒影出诸多残缺的身影,但每一个都身影都是一片焦黑。对普通人来说,这一定是诡怖绝伦的处境吧。
只是,我仍旧没有恐惧和慌张的情绪。我只是很平静地注视着燃烧的火焰,然后走到窗洞前,只见外面原本宁静的夜晚。就好似有一大片尚未完全熄灭的炉灰洒落,火星和灰烬好似雪花一样,笼罩了入眼所见的整个城市。那些个灯火通明的景象,变成了一出出燃烧的建筑,依稀有什么东西,在火焰中扭曲,就好似人在烧死前的挣扎。
我觉得,大厅也开始燃烧起来了。因为,阮黎医生的卧室也被点燃。火焰和浓烟从窗口滚滚而出。没有看到阮黎医生,她不在这个噩梦中。我又觉得,自己可以跳出窗外,和第一次遭遇鬼影时那般,利用速掠行走于垂直的墙壁上,前往更加安全的地方。
不过,在我这么做之前,一个无比庞大的身影紧贴着大楼拔地而起,它的四肢和体型相对于身高来说,更加显得瘦长了,充满了不对称的异样。和过去看到它时一样,它仍旧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就像是绅士一样。它弯着腿,俯下腰,才将脸凑在窗洞前,就像是在用右眼朝内瞄,然而,它和过去一样,没有五官。
在瘦长鬼影进一步做点什么前,我将匕首朝窗洞外掷去,它似乎没有预料到,反应迟钝,立刻就被匕首扎入原本是右眼的位置。它显然很痛,脚下一踉跄,脸就砸在墙壁上,卧室的这一面墙壁好似纸片一样,被它的半张脸撞毁了。下一刻,我的手中又出现了匕首,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我觉得手中应该有匕首,于是,匕首就在那里。
我向后飞退,遁入速掠形成的无形高速通道,四条黑影好似鞭子一样,从楼外穿进来,一个劲朝我扑打而来,只是,速掠让我始终和这些黑影保持着五米以上的距离。在门口被烧毁的一刹那,我闯入厅堂,与此同时,有什么人在敲门。
咚咚咚——
我顿了一下,改变从另一扇窗口脱出的想法,转向门口疾驰而去,四条鞭子一样的黑影霎时间擦身而过,洞穿了另一侧的墙壁,向上撩起的时候,整个大楼都在摇晃,似乎就要倒塌了。而我也在这个时候抵达了正门前,凑上猫眼向外望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被直觉驱使着。
然后,我看到了玛索。
身着病人服,披头赤脚的女孩低垂着头,带着不详,支起一只手捶门,那咚咚咚的声响,充满了一种催命般的急促感,份量十足。
我不假思索,直接将门打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门上的锁头多了十几道,甚至还出现了横七竖八的锁链。可是,当我决定开门的时候,它们顿时如雨般从门上脱落。
碰——
大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外的玛索猛然抬起头,明亮又诡异的眼神盯着我,我顿时想起了,无音还在自己的阴影中。
当无音即将从阴影中钻出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变了模样,不再是家里的样子,到处都是钟表。钟表滴滴答答的走声,是一种让人极为不适的节奏,并非混乱,但却让人感到难受,就像是用锐利的东西刮玻璃黑板,尽管声调没那么尖锐,但那难受的感觉却是相似的。
我觉得自己似乎又清醒了一些,霎时间意识到,这里是噩梦拉斯维加斯的钟表店,亦或者说,是玛索的鬼影噩梦。
重叠了?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浮现,就听到钟表店的店门被推开的声音,迎客的挂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当我望去的时候,瘦长鬼影已经走进来,它的身材,已经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动作也显得文质彬彬,在它的背后,是噩梦拉斯维加斯的景象,很真实,并非是之前在钟表店内向外看时,所看到的那种画作般的景象。
店外大街上的阴影团更加密集了,不时有一些建筑在膨胀,扭曲,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喷发出来,又有一些建筑好似加速了岁月的流逝,变得更加腐朽,还攀上了藤蔓。随着瘦长鬼影的迈步,入眼所见的街景都在进一步扭曲恶化。而我再次来到钟表店,以及这个瘦长鬼影的进入,就好似打开了某种开关,让整个噩梦都开始疯狂运作。
当瘦长鬼影距离我只有三米的时候,我听到人们的声音。他们在尖叫,不知所措,惊惶恐惧,之前寂静无声的街道,一下子被这些声音充满了,甚至有一种要满溢出来的感觉。这是如此突然,就像是他们原本就在那里尖叫,只是这个时候才突然被听到。
瘦长鬼影距离我只有两米,有人从建筑中跑了出来,或是暴力砸开一条通道,或者从窗口和高处跳出。转眼间,又有一部分人被古怪的东西拖回建筑中,但仍旧有一部分人跑到了大街上,他们惊疑不定地四处眺望,目光却没有在钟表店上停留,就像是看不到钟表店中的情况。他们又开始打量彼此,就像才刚刚意识到,这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而露出无比吃惊的表情。
这些人无论男女,阴影中都像是潜伏着什么,而有一部分人,阴影中的东西,已经开始上浮。这样的姿态实在太眼熟了,毫无疑问,那就是电子恶魔。现在,突然出现,来到这条街上的人,都是电子恶魔使者,从钟表店里可以看到的人数,有七八个,但是,远处应该还有更多,因为,声音仍旧在此起彼伏。
瘦长鬼影距离我只剩下一米,一种剧烈的恶心感和晕眩感涌上来,打断了我的观察。和过去一样,它仅仅是站在我身边,就会对我产生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在每一次见到它的时候,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强烈。我握紧匕首,正准备攻击,却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拉住。
我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玛索已经站在我的身边,抓住了我的袖口。
随后,她抬起头朝我一笑,那笑容很是邪异,披散的头发遮去了大片的面容,让人觉得,那表情一定是十分可怕的样子。
有什么东西在眼角晃动,似乎瘦长鬼影有了动作,我抱住玛索,发动了速掠,一直后退到另一个角落。却看到,瘦长鬼影颓然跪在地上,它的胸口已经被一只幼小的手臂穿透。而那只手臂的主人,正是另一个玛索,那个眼神就像是野兽一样的玛索。
瘦长鬼影在抽搐,因为,在胸膛被洞穿的地方,一条条黑色的脉络,一个劲地朝它身体的更大范围蔓延,就好似在它的皮肉下钻动。不到一时三刻,这些黑色的脉络就已经越过瘦长鬼影的脖子,攀上了它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与此同时,瘦长鬼影的背脊猛然膨胀,四条黑影撑破衣物,朝它身后的玛索卷去。
我不清楚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愿意这个玛索被黑影伤到,哪怕,我并不清楚,两个玛索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哪一个是她的电子恶魔,亦或者,是她的鬼影。
速掠的无形高速通道横跨十几米的距离,我抱着玛索,手持匕首一跃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