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清醒过来,有手腕内侧传来一阵灼烙的痛感。我不怎么清醒,就像是遗忘了梦中的什么事情,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另一双眼睛。真江就坐在对面和我对视着,我一度觉得自己是从她那幽深黑暗的眼眸中脱离出来。没一会,桃乐丝被侵蚀异化的景象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可是当时的环境和此时一点都不匹配。我定了定神,观察四周的景状,这里是一个密闭的房间,没有窗户,大门被锁了起来,门面上交错着粗大的锁链,用巨大的锁头扣上了。锁链的另一端一直向墙侧延伸,一点点没入墙壁中,以光状回路的形态向四周蔓延。
地面、墙壁、天花板,乃至于桌椅,都被这些光状回路覆盖了,从感觉来说,更像是“被锁住了”。这样的场景比记忆中的更加严苛——记忆,是的,记忆,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就是曾经和铆钉四人商谈的会议室。我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而不是在外面通往临时营地工房的道路上。前一刻还保有强烈印象的,和桃乐丝的相遇,在这一刻就好似只是一个梦。
我做了一个梦?我并没有脱离被铆钉他们封闭的会议室?我用力搓了搓脸,毫无疑问,就当前来说,我应该是没有离开会议室吧,但是,和桃乐丝发生的事情,应该也不一场梦,否则我手腕上的魔纹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我凝视着三枚棱形的魔纹。手掌中,曾经抓住桃乐丝时的触感还残留着。那温度,触感。都相当真实。
可是,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惊醒”在这个会议室中,仿佛被关押的处境一直都没有改变。我不自觉看向大门,那里的封印比“上一次被困在这里”时还要严密,江川也没有打开门走进来。江川……桃乐丝……我在心中念着她们的名字,再次看向真江——她就像定格了般,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这边。姿势完全没有变化,我从她的眼眸中。瞧不出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只有“她在盯着我”这一点是确定的。
说实话,被她这么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的确有点让人毛骨悚然。她当然是美丽的。可是,全身都散发着大量说不出来的,阴暗负面的东西,多少抵消了她的美丽外表给人的吸引力,反而产生一种让人心中发寒的对比。
我是爱她的,即便是这个样子的她,即便,在我的本能深处,恐惧的战栗依旧存在。但我确信,自己是强烈地爱着她的。或许,正是这种爱。让我可以直视她的眼睛。
只是,即便和她继续对视下去,她也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我甚至觉得,她的思维并不存在于当前的情况上。她在想什么,之前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我所遇到的那些情况,是否真实发生过……这些问题。都不能奢望可以从她这里得到解答。
无论如何,将此事的一切当作“既成事实”来看待的话,我似乎一直都没能摆脱这个被神秘封印起来的会议室,但却重新获得了魔纹。这多少也是个好消息。
我仍旧担心桃乐丝的情况,我无法将她的出现纯粹当作一个梦境,江川的情况也类似于此。尽管,在那如梦似幻的碰面中,桃乐丝提到过,所谓的“江川”只是她所设置的陷阱。
事情很诡异,很复杂,我不禁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时间又“跳回”了被关押在会议室中的时刻,在这个时刻,江川和桃乐丝的出现,都是还没有发生的故事。
联想起真江的注视,以及刚被“惊醒”的时候,那种从她的双眸中脱离的感觉,我就更不禁觉得,这一切怪异都是“江”的所为。
“现在几点了?”我问真江,但没有想过会得到回答,自己取了怀表查看。事实也是如此,真江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稍稍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唧唧哼哼地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我查看了时间,对照记忆中,铆钉等人离开的时间,这才明确意识到,从这个会议室被封闭,到我突然醒来,之间的时间要远远短于记忆中“自己两人脱离会议室到桃乐丝败走”这一系列事件所花费的时间。也意味着,即便江川和桃乐丝真的出现过,在此时此刻,也因为异常的状况,仅仅是一场梦而已。唯一可以验证其真实性的,只有我手腕上重新浮现的魔纹。
我夺走了桃乐丝的魔纹,再度成为魔纹使者。在和桃乐丝碰面时,自己所做出的推断还历历在目。或许,使用“魔纹”的高川,和使用“电子恶魔”的高川,是拥有很大不同的。如果“电子恶魔”的获取,是出自于“病毒”的控制,那么,重新获得“魔纹”,则意味着“江”的反击。
不过,既然已经重新成为三级魔纹使者,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好办许多吧。
我只是稍微判断了一下当前的处境,就没再犹豫,手中抓紧的刀状临界兵器,再次发出仿佛连空间都在颤抖的震动。
无论是怎样的情况,我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再一次脱出而已。我不知道,这次离开之后,又会发生何种异常情况,会不会又有一种终点,让我重新回到当前被禁闭的状况。但是,手腕上的魔纹并非假象。而且,不离开这里的话,什么事情都无法开始。
我伸出左手抱住真江,右手朝大门挥动刀状临界兵器。剧烈到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前方的一切尽皆扭曲,轰然一声传来的时候,我已经施展速掠,穿梭于崩落的构造体碎片中。第一个眨眼的时间,就来到门外,负责看守这里的神秘专家僵化在一种惊吓的状态。他似乎根本就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强烈的攻击,直接在囚室中爆发,以至于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实际上。就算出乎意料,神秘专家的本能也会让他们产生惯性反应,只是,这种反应即便快捷,在面对我的速掠超能时,仍旧没有优势。我相遇对任何选为参照的“运动”,都要更快。
比思维的速度更快。
比本能的反应更快。
比生物电在神经中的传递更快。
我站在神秘专家的身后。然后站在第二个神秘专家的身后,依次来到穿行于这条通道中的每一个神秘专家的身后。在我离开之后,他们才被抛飞,砸在四周的墙壁上。我没有杀死他们,但是在攻击上。也没有半点留情,这支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强大实力,可不是面前这一星半点。我要做的事情,会破坏众人付出了大量心血的计划,一旦被他们反应过来,需要逃之夭夭的就是我了。而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利用速度上的绝对优势,尽量削减人数累积所造成的差距,绝对是非常必要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应该在正面的战场上,一次性和过百的神秘专家作战。身为同队之谊,我已经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告诉了铆钉他们,这种程度的光明正大,已经是我可以做到的极限。比起他们,八景和咲夜那边更加重要,这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这种纯粹感性的偏向。不是英雄所为,但没关系。我无法成为所有人的英雄,所以,才要去成为什么人的英雄。
我的思维很清晰,目的很明确,拥有足够的觉悟,没有任何犹豫和不安。我尽全力去做自己能够做到,自己认为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在行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迷惘。
所以,不需要过分杀戮,也不需要手下留情。我游走于同伴和敌人的界限上,游走在正面和负面的感性上,我奔驰,攻击,然后将这一路上,任何将会成为敌人的同伴打倒。在我穿过会议室所在的通道中,来到大街外时,刀状临界兵器所引发的冲击波,已经掀开了直线五十多米内的建筑构造。巨大的动静,以及击溃通道中的所有神秘专家需要的时间,已经让外面的神秘专家们勉强做出反应。
和通道中的神秘专家们根本来不及展开神秘的的情况不同,我奔驰在大街上时,至少有十名神秘专家在以缓慢的速度移动着。我的速度很快,间接证明他们的速度也同样很快,相对我的缓慢,相对于其他人,就是高速性质超能的体现。
而且,他们的速度还在提升,其中三人通过奇妙的方式,在几个眨眼中,就突然拉近了和我之间的距离——那种闪现的现象,自然是在“速度”之外,还存在别的什么性质的超能,例如涉及空间的能力。除了这十名,在我的相对速度观测中,处于提速活动状态之外,其他看似没什么反应的神秘专家,也有着各自的应对方式。
和在通道中,轻易击溃的那七名神秘专家不同。囚室和通道之间的距离,囚室和大街之间的距离,虽然在高速运动中,并不存在太明显的差距,从这边抵达那边,所需要花费的时间,也相距甚短,但是,即便只是这一点点差距,就会因为更多数量的神秘专家所带来的更多样化的神秘,带来处境上的质变。
毕竟,对于不少神秘专家来说,释放自己的神秘,就如同呼吸一样,只要有那么一点点时间,就足以对自身提供保护。拥有“高速”性质的神秘并不在少数,每一个可以存活到现在的神秘专家,都清楚“高速”的威胁,并思考和整合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应对方式。
通道中神秘专家的溃败,仅仅是临时突变的状况,超过了他们的应对极限而已——但是,这也只能说,是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可以在速度上,完全突破一名神秘专家的极限,而让对方无法完成抵抗,是极为罕见的情况,换算成神秘事件的烈度,也是在网络球的记录中,平均遭遇几率在百分之一以下的情况。
无形的高速通道曲曲折折,从大街上每一个神秘专家的身旁掠过。我奔驰在这条通道中。以同样的方式,完成对三名神秘专家的急速打击,却在第四名神秘专家的身上。开始出现抵抗的效果。第四名神秘专家来不及做任何动作,但是,当我用停止启动的刀状临界兵器击中他的身体时,却完全感受不到受力,利用速度差,我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旋身来到他的侧后。击中了他的膝盖,这才确定。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异化。
若非如此,人类身体的击打感,绝对不会和软泥一样。
第三击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将双手抬起。一副想要抱头消极防御的样子,但是,刀状临界兵器仍旧在速度差的作用下,穿过他的双手,击中他的后脑勺,这一次,击打感终于出现,只是,削弱到这种程度。绝对是无法对其造成重伤的。他的身体还才刚刚歪斜的时候,我已经再度穿过其他三名神秘专家的身旁,完成三次成功的连击。
这条大街上。可以用连锁判定观测到的神秘专家还有十八人。这里的道路,是通往临时营地工房的一段路径,正有人操纵着六足武装机械搬运材料,其他人也大都是在忙碌工房的事情,所以,神秘专家的数量相对也比较密集。我所早有准备的。神秘专家的数量优势所带来的麻烦,就在击溃街道路线上的第七名神秘专家时出现了。
下一个目标还在十米之外。提速运动的神秘专家还在二十米之外,四周十米方圆内,没有感应到攻击者的存在,但是,攻击的确到来了,而且,无法用肉眼观测到。只在异常发生的时候,战斗直觉传来警讯。
我依循直觉,陡然改变移动路线,朝侧旁滑开。一个直径一米的深坑陡然出现在自己原先的落足点上,就像是被某个透明的怪物用力咬了一口。
直到这个时候,我也仍旧无法观测,也无法感知到这个神秘力量的使用者。
在神秘专家之间的战斗中,速度的差距一般体现为本能反应速度和行动速度之间的差值,本能反应在大多数时候,比意识反应更快,完全可以默认为和突发情况同步,即便是超越光速,甚至于情况尚未开始之前,就已经可以做出反应。然而,就算本能反应过来,要将这个反应执行到具体的动作中,却需要一小段时间,这段时间就是“敏捷”所代表的意义,越是敏捷的人,这段时间就越短,然而,对于拥有高速性质神秘的神秘专家来说,这段执行时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速效用体现时间。在大多数时候,高速性质神秘都可以将这段时间——无论它看起来多么短暂——放大到一个极为漫长的地步。
我的速掠超能也是符合这个规律,即便速掠超能的特性是“相对快”,但这个性质是提升速度的方法,而并非利用速度的方法。只是,速掠超能在利用本能反应到执行动作的这段时间间隔的能力上,比大多数高速性质的神秘更有利,这种有利,也完全是出于“速度”本身的特性。
也正因为,速掠超能也是一种速度体现的神秘,所以,它的特长和弱点,也完全符合“速度”的定义,且也同样被局限在“速度”的定义上。从这个角度来说,速掠超能就是一种相当死板的力量。对于超越,或者根本就不在“速度”概念定义范围内的情况,它的效果并不比其它神秘来得出色。
这一次毫无征兆的攻击,就出于“速度”概念定义的范围之外。即便只是第一次攻击,我也已经感受到,它并不具备过程。被“吃”掉的那一块地,并没有“吃掉”的过程,准确来说,那一块地是“以被吃掉的形状消失了”。没有过程,就是一种极为明显的,普遍对高速性质的能力具有高抗性的情况。虽然,它并不一定会在面对“高速”时占据上风,但也不会受到“高速”的压制。
敌人的正体不明,释放这种神秘的家伙,并不确定是在连锁判定观测范围内的哪一个神秘专家。这样的能力在发动的时候具有很强的隐蔽性,且具备极高的神秘性。我的速掠超能,没有让我的本能反应到执行行动的这段时间,只是为我争取到这段时间的相对延长。这也意味着,如果我不处于速掠状态,有可能在那名神秘专家第一击的时候,就因为本能反应和执行行动的时间差身受重伤,乃至于死亡。
没有“过程”的神秘,总是充满了特别的味道和杀伤力。拥有这种力量的神秘专家,并非是我所认识的那几名队伍成员。拉斯维加斯特殊作战部队的成员太多了,行动时间又很匆忙,临时聚集起来的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认识其他人。况且,我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就被提前卷入中继器陷阱世界而脱队。
虽然不认识,但是,队伍中拥有这种高强度神秘性的神秘专家,也在预料之中。我并没有因为这一击的出现而慌乱,亦或者感到意外。在决定将实话告诉铆钉,并坚决执行自己的计划时,会在刚脱离囚笼的时候,就遇到这么一个,乃至于更多强大的神秘专家就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在铆钉的面前,我已经失去神秘力量,但是,对于铆钉等人来说,这种“失去力量”的情况,在短时间内,大概根本就是“不必要考虑”的因素吧。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在这种万事繁杂且诡秘的情况下,将一个曾经为三级魔纹使者,却出现“失去力量”情况的人,仍旧当作是三级魔纹使者来看待。
我不确定,这个在能力效果上,充满了对“高速”的针对性的神秘专家,是不是铆钉等人刻意安排的观察者,不过,既然无论如何,都需要突破到工房的话,这样的神秘专家迟早都会出现在眼前。他如今出现在这里,并非太早,而是理所当然。
尽管出现了被针对的情况,但是,我仍旧不觉得,自己已经落入下风。对我来说,依靠速掠超能近身攻击,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战斗手段而已,我最擅长的,却并非是这样的攻击方式。毕竟,相比起富江的格斗天赋,我在近距离内的攻击手段,显得极为频繁而单调,仅仅是利用“速度”而已。与之相比,我最擅长的攻击方式自然是——
左轮从我的袖管中落下,这并非我从网络球中带出来的武器,严格来说,也并非神秘造物,不过就是在厕所怪谈事件中,从那些雇佣兵身上拿到的战利品。但是,就以常规热武器来说,这把手枪的威力仍旧很大,射程很远,是一些身强体壮,对“大威力手枪”拥有特别爱好的雇佣兵特质的极品。比起我刚踏入神秘圈时所使用过左轮,已经强大太多。
型号:m600
全枪长480毫米,枪管270毫米,高165毫米;空枪质量2.32公斤。
口径十四毫米,最大装弹量五发。
配备一种常规弹头,两种特种弹头。
不过,即便是常规弹头,也能一枪打死一头大象。
剩余弹量:100发。
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那名雇佣兵会为这种大威力手枪准备那么多的子弹。就我对常规战场的认知,这种手枪能够用掉十分之一的机会都是很少的。不过,对现在的情况来说,拥有足够的弹药量,也就能打一场超常规的战斗了。
对手人数只有十八人,算上对常规大口径热武器有强化防御能力的人,也已经足够了。神秘专家的超能,除非是无时无刻无死角防御的类型,对我来说,就满是弱点。因为——
“我的子弹没有死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