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欢鬼使神差地想走进房间,沈云曦一把拉住她,冲她摇摇头。
苏长欢恍惚地看了沈云曦一眼,又去看房间里的情况。
顾淮安半跪在床边,低声哄着夏宁安,和方才凶神恶煞质问苏长欢的他判若两人。
“宁安别怕,跟我回家,我们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夏宁安仿佛一个易碎品,他伸手抱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夏宁安被他打横抱进怀里,转头看到了门外的苏长欢,惨白无神的脸忽然就变了,像块玻璃支离破碎。
“不!我不要回去!我回去做什么?我不配回你和清清的家,我什么都不是,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我什么都做不好。”
她在顾淮安怀里疯狂挣扎,顾淮安怕她伤口裂开流血更多,连忙将她放回床上。
“你冷静点,宁安。你是清清的妈妈,你做的很好!你是最好的!”
顾淮安像哄小孩一样哄她,把她抱进胸膛里,慢慢轻抚着她的背。
夏宁安靠在他肩头,目光正好可以越过他看到外面,看到站着的苏长欢。
她定定看着,整个人渐渐平静,低声喃喃不停。
“对啊,我是清清的妈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清清,我想赚够钱,给她好的生活。”
“我想她有个光鲜亮丽的妈妈,我想让她不用像我一样,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却要因为贫穷卑微被人指责配不上,我想让她永远有底气抬头挺胸罢了,我错了吗?”
她的喃喃低语像把刀子,重重插在了顾淮安心口上,令他痛苦得狠狠闭了闭眼。
再开口,声音沙哑极了:“我知道的。你没错,你什么都没做错。”
“对啊,我没错!”
夏宁安忽然拔高了音量,复又激动起来,“我那么拼命,甚至放弃了你,可为什么我还是什么都没得到?我唯一的女儿看到我像仇人,对着一个外人那么亲昵!我努力守护的都没了,我是死是活都无关紧要了,没有人在意我。”
“我在意你,我永远都在意你!”
顾淮安紧紧抱住她,她也不挣扎,只是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苏长欢。
沈云曦竟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不甘心和一丝嫉妒。
是的,夏宁安开始嫉妒苏长欢。
不是因为苏长欢更年轻更美貌,是因为她作为清清的钢琴老师,得到了清清的依赖和信任。
今天下午在公寓,夏宁安看到女儿对着苏长欢撒娇牵手的场景,再对比女儿对待自己的巨大反差,对于一个母亲而言,那是近乎致命的打击。
离开之后,她脑子里一直反复播放那个画面,像噩梦一般,把她吸了进去。
她钻了牛角尖,任凭顾淮安如何说,她还是偏激地否定自己。
本来安静看着的苏长欢这时忽然出声:“你走了之后,清清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就这样一句话,让逼仄狭窄的房间霎时鸦雀无声,就连顾淮安也转过头来看着苏长欢。
苏长欢掐紧了自己的手心,继续说:“我知道没有妈妈是多么不幸福的一件事,你如果真的在乎她,就别让她不幸福。”
没人想得到苏长欢会这样说,夏宁安像是被戳中了某一点,居然彻底平静下来了。
顾淮安神情复杂地看了看苏长欢,薄唇动了动,应该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把视线挪回到夏宁安身上。
而看似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大概用尽了苏长欢的力气,她说完,纤细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沈云曦伸手揽住她,担心不已:“我带你出去吧。”
苏长欢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顾淮安最后一眼,被沈云曦扶着出去了。
后来没过多久,夏宁安也出来了,她脸上毫无血色,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外面救护车已经在等着了,她上车之前,在苏长欢身边停了一下,喑哑地说了一句谢谢。
顾淮安将她安顿好后,又从救护车上下来,朝苏长欢走来。
沈云曦像护自家幼崽似的,本能地就想拦在两人之间,江离一把把她拽走。
“你在中间搅什么乱?”
沈云曦恨不得张嘴咬他:“你没看到长欢有多难过么?顾淮安现在说什么都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亲眼见到顾淮安对别的女人呵护备至,现在不论他说什么,苏长欢看着他,都是心如刀割。
所以不如不说,连看都不要看一眼才最好。
“逃避又有什么用?长痛不如短痛。”
江离淡淡地说,信手把张牙舞爪的小女人拎上车。
沈云曦扒着车窗往外看,苏长欢微微垂着眸,隔了那么远,都能看到她脸上的落寞。
顾淮安多聪明的一个人,他哪能看不出来苏长欢对他的心思。
但他从来只装作不知道,毕竟他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他没必要非戳穿人家小姑娘弄得人家尴尬。
小姑娘的喜欢能有多深刻,转头遇到个帅哥,也许就把他忘了。
但他今天发现,也许苏长欢和别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一样。
“宁安是我的初恋,我们的故事很俗套,因为没有得到家族的祝福,我妈妈说的一些话伤到了她的自尊,她提出分手。我懂她的骄傲,所以我愿意放手。”
“从分手的那天起,我就在等她。有一天,她很开心地给我打电话说,她拿到了第一个角色,她很快就可以配得上我了。但是就在隔天的清晨,我看到她浑身青紫地躺在酒店里,几乎奄奄一息。”
苏长欢蓦地抬起眼眸,眼里有震惊,有同情,有深深的惋惜。
顾淮安嘴角动了动,牵扯出一丝冷戾:“我让那个男人双腿瘫痪,再也站不起来,可我再怎么报复也无济于事了。有血有肉的夏宁安死在了那一天,给她陪葬的是我自己还有我们的爱情。”
“也许我和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也许往后的日子里,我也会渐渐地不再爱她。但我也不可能再爱上其他人了,我这一生都会背负着对她的责任和对这段感情的遗憾。”
“苏老师,我这样的人再也承担不起任何人一分一毫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