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消息好,袁世凯竟然在公署大呼“英才去矣!”而后,命令以陆军上将例,从优抚恤,而且还特意派遣袁克文、朱家宝携带特批治丧银一万元,赶赴天津。
赵秉钧治丧期间,袁世凯先后派遣荫昌、梁士诒、张镇芳前去吊唁、致祭,并且亲书祭幛“怆怀良佐”。
可以说袁大总统对于赵秉钧的离世,悲痛异常,而且还有传,赵秉钧离世的消息传到北,京的那一天,大总统一天水米未进且搁置了公务,只是守在柏林寺一整天,为赵秉钧诵经超度。
由此可见,袁大总统对于赵秉钧的感情的。不过,坊间也有传闻,赵秉钧的死其实就是袁大总统命人行使的。虽然这只能算是市井间的流传,但是其实在公职人员里,也是有这样的非议的。
其实,这一说话,也并非无的放矢。
因为这与之前的“刺宋案”有关,虽然刺宋案也如赵秉钧之死一样,都是没个可信的结论,但是有传言说宋教仁遇刺身亡,就是赵秉钧一手策划的。
总而言之,刺宋案、赵秉钧之死,可以归结为“至少两事相关。”
挑起这个话头的不是别人,就是雷振春。
虽然雷振春好像不经意提及一样,可是我却乐意相信,他是故意为之。
关于赵秉钧、宋教仁,这两件事,可以说得上是要刻意回避的话题,因为两件事都与袁世凯有关。
虽然真假不明,而且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但是在全国,尤其是在北,京,任何与袁世凯有关的负面话题,都是被禁止的,这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今日雷振春说起此事,其用心可想而知。
他是袁世凯身前的红人,而且游弋于风口浪尖也并非一日两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样浅显的道理,他又怎会不知那?
河南一战,虽然他雷振春包围了白朗部,但是终究还是毫无寸功,要是摊开扯平来说,雷振春不但无功,尚且有罪。
可是他被袁世凯召回,不但没有惩处,反而还委任他为执法处副总裁,由此可见,袁世凯对他的态度。所以要说他是无心之举,怕是没有谁能够认同。
雷振春提起的这个话题,没有任何人与他讨论交流,包括我在内,都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缅怀”之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表示出任何的实际意义。
这一餐饭,可是说是食之无味。归结原因我觉的于我来说,就是饭前雷振春提起的赵秉钧一事,而江朝宗、杨度,我猜测,却是因为雷振春枪毙猴子那件事。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回到府邸时,已是天黑。
与母亲见安后,我被蕙英拉到了厢房内。
而敏麟则是再一次的肯定了我要的答案;如此一来,这北,京,不,乃是全国,怕是要乱成一锅稀粥了。我本意不打算掺和到这件事中,可是当我真的确定了一些事情后,我就已然明了。
我之前的打算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已然成了子虚乌有的幻念。若真有戳破的一天,我逃不开,且边陲的云南也逃不开。
既然已成定局,也就不再去想了,届时面对就是,何况你根本也逃不掉。叹了口气,我对敏麟又问道:“敏麟,那我要你准备的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敏麟点点头,一脸的得意之色,对我道:“将军放心,再有月余,一切就可全部准备停当,届时如将军需要,则可在最短的时间内全部调动,而且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话不要说的这么满。”我揉了揉咽喉处,里面发痒的感觉让我有些难过,而且说起话来也总有异物在里面卡着一样:“有些事还是多加小心的好,要信任,也不能完全信任,毕竟此地非是善类集聚之处;多一份小心,未必会少一份危险,可是至少不会增加多余的危险,这对于咱们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敏麟点点头,道:“将军放心;还有一件事。”
“讲。”
“是。”敏麟继续道:“将军,前些日子老夫人身体不适,袁大公子派人送来了老参、血茸还有紫芝等一些名贵滋补药剂,现如今老夫人以痊愈,将军您看是不是要回礼袁大公子?”
“恩。”我点点头;前些日子老母身患小恙,偏头痛,而且不食水米,找过很多出名的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让老母静养休息,但是其实我和蕙英却是心里有数,老母的病其实不过就是水土不服而已。
而不知怎么,袁克定知道了这件事,不但派人请来西洋医生为老母看病,还同时送来了半车的滋补药剂。而且打着的名头还是“为老师分忧,代忠良行孝”。
虽然袁克定此举,看起来于公于私皆是无异,可是我却知道他心里大的什么算盘,本来我是想叫人把那些滋补药剂送还给他,可是蕙英却说“母亲身体确实需要调理,你看看,大公子送来的这些药品,哪一个不是千金难求的佳珍?要是让咱们自己去买,你又哪来的这些钱啊;而且既然大公子以学生的名义送来,你当老师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不如就留下,等母亲康泰了,你再回礼做谢也就是了。”
我见她言之有理,而且如果我将袁克定的这些礼物送回去的话,怕是坊间会多有流言蜚语,且政,府内亦会多有非议。
这样一来,不但不能避免口舌,反而还会成为议论的焦点,同时,如此一来的话,自然而然的也是坏了他袁大公子的面子。这样对谁也都没有好处。
而如今老母身体康泰了,自然是要回礼袁克定的,只不过这一段日子我多有安排,所以也就一时没想的起来,好在今天敏麟提醒,我这才不至于“追悔莫及”。
我对敏麟说:“那你就安排一下吧。”
敏麟点点头,而后对我问道:“将军您是打算送一些礼品还是开一场家宴那?”
“开家宴吧。”
说实话,我其实不想在家里宴请袁克定,因为这样得举动会被外界看做“刻意亲近”。可要是说送一些礼物给他的话,我又有什么能送给他的那?袁大公子那可是不住不扣的“皇太子”,只手遮天也不为过,要什么东西没有?我又能送什么东西才能抵过那半车的名贵药材那?
这礼吧,送轻了,没法抵过;可是却还没法重过那些他送来的东西,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开一场家宴,以我蔡家的最高礼节,回敬给他。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抵过袁克定的情分,而且因为是家宴,所以只能算是私事,既然是私事,虽说可能在坊间有所留言,但是绝不会再各公署有所流传。
虽然不能完全的制止不必要的非议,但是至少也是降到了最低,且并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这在我看来就是最好的就结局了。
不过我刚说完,却又觉有些不妥,忙又开口道:“不。”
敏麟被我弄得一怔,疑惑的问道:“将军的意思是?”
我沉思了片刻,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我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敏麟见我如此,不知缘由,只能试探着问道:“将军,你这是有主意了?”
我点点头,而后叫敏麟附耳过来,把我的想法交代给他,当我说完后,敏麟的脸上果然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他想要发问,不过我却抢在他之前,对他再一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翌日,午时。
我从陆军部走来,上了车,叫司机往大总统府开去。
上午我应徐树铮之邀,来陪他下棋,其实说是下棋,我俩谁都明白,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博弈。
我每每与徐树铮下棋,陆军部里的官员们总是会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一开始的时候徐树铮还呵斥两声,不过时间长了,他也没有在多说过什么,不驱散人们,只是要求他们“观棋不语”。
值得说的是,当我与徐树铮多次对弈之后,我一日无意间,竟然发现围观的官员们里,出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说陌生,因为他不是陆军部的官员,而要是说熟悉,那是因为我在大总统府出入的时候,总能见到他。
虽然说不上名字,但是我很确定他一定是大总统府的人。
今日对弈,徐树铮在下棋的时候,竟然破天荒的于我讲起了他曾经的故事。
其实今日要不是他自己说起,我还真想不到,他会是那么孝顺的一个人。徐树铮也曾东渡日本留学。而且长达五年的时间。
一九一零年他学成归国的时候,他的父亲却以去世多年。徐树铮回国后,见到父亲的陵寝不由的失声痛哭,悲愤异常。当下立誓,要为父亲守灵三年,另外挥刀割破左掌,滴血入其父灵前土地,以赎未能侍奉恭送之罪。
可是虽然徐树铮如此立誓,奈何那时正值国家动、乱之季,时段祺瑞得知其回国的消息后,忙派人召他行伍。
而后,徐树铮与段祺瑞一同回到北、京,出任北洋南苑陆军六镇协统。
虽然当时徐树铮身在军中,可是却依旧在军服内戴孝。而且除了必要之外,三年从不穿艳色,而且不食酒肉,不近女色。
说起来,他这一点,我却当真佩服,知孝之人,甚多,可做得到一个“孝”字的人却少了许多啊。
而且就这一个“孝”字,我还与徐树铮讨论了一番。
常言道“孝顺”,既孝且顺,才是常规意识里孝的含义。不过其实这是两个不同的意义。在我的理解中,孝未必要顺,而且顺,也绝非是孝。
徐树铮对此的认知与我不尽相同。他说:“于我来看,孝既慈爱;父母慈爱儿女,而儿女自然也应反过去,慈爱自己的父母。孝未必顺,若顺即孝的话,那那么多言听计从于你我的部下岂不是都孝了吗?孝于你我,那是不是就是咱们就是他们的父母了那?我对亲长,虽孝,却不顺,这一点是我做的不好,可是蔡将军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苦衷,为军人者,自然要多多割舍才是,更何况我现在身有重职。所以许多时候,对于亲长,我能尽孝,却不能顺从。说可惜算不上,可是说心里一点矛盾也没有,那是骗人的。”
而且徐树铮还对我说道:“蔡将军,其实我非常羡慕你;孝与顺,对于你来说,现在都做得很好。老夫人被你接到了北,京,而且你暂时身无职责,能够在家里好好陪一陪老夫人,这真的很令我羡慕,古人云‘子欲养而亲不待’,尽孝尽顺,等不得啊。而且你我皆是军人,谁也说不准就会有马革裹尸的那么一天,咱们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所以更是万万等不得。我未能见到老父一面,恐怕我死的那一天,也无颜去见他老人家,我不想求得老父的原谅;当然我也相信,父亲大人知我乃为国,想来也不会怪罪于我吧。”
说到这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徐树铮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样的的表情,说不出是怀念、落寞,亦或是悔恨、自责,总而言之,那是五味夹杂的一种情绪的表现。
徐树铮的眼睛,红了,他哽咽了。而我,坐在他的对面,我不知怎么去开导他,我也没有资格去开开导、安抚他。
在书房,敏麟看出我的面色,不由得开口问道:“将军怎么一脸的忧虑之色?是您遇到设么麻烦了吗?还是怎么?”
我抬眼看了看他,把白天我与徐树铮的对话,其中捡了一些告诉他,而敏麟听过之后,却表示并没有什么异常,他对我道:“将军,听你与徐次长的对话,无外乎一些有关孝道的理论罢了,而且就这么看来,但在这一方面,你与徐次长倒是不谋而合。”
“是吗?”我笑了笑,问道:“怎么,敏麟就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吗?徐次长的弦外之音你一点也没听到吗?”
“弦外之音吗?”敏麟见我这么问,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像是思考一样,不过足足过了三分钟,他却还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他对我说:“将军,不会是您多心了吧?虽然徐次长……但是这些关私的讨论,他不会也有什么弦外之音吧。会不会是您自己……”
我知道敏麟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其实那些话就是他说出来我也不会与他如何,虽然他后面没说出来的话,并不符合他的身份,但是正因如此,他却偏要说出来,更是可见他对你的忠诚。
若非忠诚,又有谁会愿意触个霉头那?不过虽然敏麟这一次没有说出口,但是我知道,如果必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
我大量了他一眼,装作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道:“你是陈敏麟吗?我那个副官。”
“将军的意思是?”敏麟颇为不解的反问,而我却是一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木讷起来?弦外之音吗,虽然你不是弹琴的行家,可是多少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弦外音,可纷乱。如此的道理也不明白了吗?”
敏麟被我这么一点,立时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不觉惊异道:“将军的意思是他徐树铮要对您动手?!”
“我还不能确定。”我对他说道:“只是他今天的话里有些硝烟味,而且凭他的个性,若非事出有因他又怎么会和我在对弈的时候,说上这么许多话那?不过说来也是,徐树铮倒还是一个孝子;可是即便如此,对此人也需小心谨慎,我看得出来,他手里的棋子正在搅一淌水,他要先把水搅浑,然后等段祺瑞回来以后,才好行事。”
“行事?将军你的认为……”敏麟这一次是真的没有再说下去;其实我与他心里都清楚,所以点到为止便好,说出来,反而会让两人陷入不必要的尴尬。
我点点头,没有在说什么。而后我岔开话题,与敏麟谈起家宴的筹备问题上来。
五日之后。
此时我穿着军装的大礼服,腰上还挂着军刀,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外,亲自迎接着前来赴宴的贵宾们。
敏麟则是带着两队从陆军衙门江公手下借来的兵,在将军府内外往来巡视,以卫戍、维护来访宾客的安全。
这一家宴,我名敏麟筹备已久,不但菜单上包含了全北,京各大饭庄的拿手菜、私房菜,而且我还特意叫人通电云南,要唐继尧快马送来了云南的一些特有食材,当然烹饪这些食材的自然是我的贤惠妻子。老母亲知道我今日要大排家宴,而且邀请前来赴宴也是各个衙门的大员、专员,还有就是那些城中的政,客、富贾等等。
这么说吧,要不是我这将军府够大,还真摆不下这三十五桌大宴。
时至傍晚,宾客们开始陆续赶到。我还真以为这偌大的宅子里面啊在办什么喜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