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初一愣,并没回答,而手腕也松了几分,月牙再盘旋中加紧力度解开捆仙绳。
剥皮妖继续讲道。
有一天夜里,她三更半夜爬起来,点着蜡烛推门,而柴房的门是锁着的,她打不开。小女孩没有办法,只能拿着蜡烛点着了床铺,大火很快烧尽了整张床,然后是窗户,大门。
引来了所有人救火,小女孩趁乱终于跑了出来,她下楼后,没有立即走,而是回头扔下了手里的蜡烛火苗,于是,整个青楼就这么被烧了,而她无处可去,沦为了贫民窑里的一个小乞丐。
几年后,覃城一场瘟疫,所有人都痛不欲生。但有一个奇怪现象,他们发现覃城贫民区的人并没有受到瘟疫感染。
最后发现,是里面有一个破脸的小乞丐是不怕感染,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不会被感染。
那个小乞丐,正是烧了青楼跑出去的女孩。
有个道士路过,称是她破相的皮骨有驱邪避灾之效,一日之间,消息传满整个覃城,所有人争先恐后来拥着来摸一把她的皮骨。
那些人先是拜神求佛菩萨在世一样供着小乞丐,祈祷覃城瘟疫快些好起来,跪的跪拜的拜,有求于人的时候怎么话都能说出来,什么出钱供奉,什么领回家好生拜着,更有人出黄金万两求着女孩跟他回家。
可即便如此,人心总是贪婪不足的,到后来有人越来越不满,这个想霸占她的手臂,那个想独占她的双腿,恨不得这样的在世菩萨都占为己有的好,其他人通通不能染指!
可小女孩害怕,所以躲了起来。
人们找不到她,越来越暴躁了,覃城的瘟疫又起了,那些曾经道着供奉在世菩萨的嘴脸不见了,一个个啐言谩骂,凶神恶煞地翻天倒地也要把她找出来。
口中的词也从在世小菩萨变成了死丫头,破烂人,叫得那是一个比一个还要狠。
后来不知这么的,有人发现这个破脸的小乞丐就是八年前那位克死父母的煞星,难怪连百年来风调雨顺的覃城都染了瘟疫,原来是这个煞星带来的厄运!
一时间,覃城百姓怒不可遏,发了疯地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小煞星找出来。躲起来的小女孩最终因为太饿了,实在是受不住,出来找吃的路上不慎掉进了人们早就埋伏好的陷阱,随后就这么被套着拖了一路。
小煞星找到了!人们为了自己活下去,剥了她的皮挂在广场中间,任意每个人膜拜。
小乞丐的尸骨就那样被暴晒在泥坑里,风吹雨打了三天三夜,最后的一缕残魂被一只路过的蜘蛛精救了。
“没错,那个命带煞星,克死父母,被卖窑子,烧掉青楼沦为乞丐,最后被剥皮抽筋的人,正是我!”
江月初双眸隐隐颤动,剥皮妖道:“人心叵测,有的人嘴上说着感恩,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就什么都不顾了。有的妖,被万人唾弃,却终究救了一个被人伤害的残魂。你说,这命带煞星,到底克的是谁?难道不是我自己吗?”
江月初缓了一阵神:“所以,丢下你独自离去的人,是....师姐?”
剥皮妖赞道:“聪明,你猜到了!”
她浅浅叹出一气,讲起故事来又是云淡风轻,若是光凭她淡然得不见怒色的语气而不去仔细听内容,无人能相信她都经历了什么超越常人之痛,承载着多少了非人满盈的恨意。
她道:“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是在覃城的一处广场。他们把我关在笼子里,用绳子将我的手紧绑挂在笼子上,我就像一个受虐的牲畜,承受着大人们对自己投来危险,惊恐,愤怒,如豺狼野豹般的目光,他们正探讨着如何处置这个祸事之煞星。”
一堆人围在一起,生怕那个小煞星跑了般,将那个铁笼子围得密不透风,如虎似狼的神色,似是在商讨着如何将笼内的幼兽大卸八块。
小女孩被蚕丝网拖回来时,一路上磕磕碰碰,满身又是脏泥,又是血迹。蓬头垢脸下,一双害怕的泪眼无助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口中说了不下一百遍,一千遍,“救救我,救救我......”
可是终究没人理她,更不会有人救她,反而换来大人们更加凶狠,更加迫切的讨论。
其中有人认出了小女孩,“是她!就是她!她是在风月楼里逃出来的,前段时间风月楼起火,里面的十几口人活活烧死了,就是因为她!”
“先是克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亲,再是害死了收养她的老头,被卖到青楼还引来火灾,真是到哪灾难就跟到哪!我就说,覃城几百年来都风调雨顺的,她一回来就起瘟疫了!都是她害死,看多少人枉死在这。”
“真是走到哪,害到哪,厄运就在哪!死在外面就好!怎么还敢回来,覃城的上千户人家是得罪她了,欠了她的!竟要我们这么还她!”
“当初她父母死的时候她就应该跟着一块去!烧死她这个小妖精吧!”
“煞星!活该死!”
“诶,等一下,她的皮不是能避免瘟疫感染吗,要不干脆.....”
看他吞吞吐吐,一人提着声音将这句话说完,“干脆就把这小灾星的脸皮剥了!挂在这供奉着,看能不能阻止这场瘟疫!”
“对!剥了她的皮!”
小女孩害怕极了,她拼命挣扎着,瘦小的手腕被锋利的绳子割出了血,都始终挣脱不开,她充满恐惧的双眼向人群中看去,竟一眼就看出站在人群中的穿着浅蓝色仙服的小女孩,是姐姐!她来了,来救她了!
女孩如看到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正要放声嘶喊姐姐快来救救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那穿着浅蓝色仙服的女孩竟转身一头扎进人堆,走了。
剥皮妖目光如炬,重复道:“是的,你没听错,你的好师姐就这么再一次丢下我,走了!再没有回来。而我的皮,就这么被他们生生割了下来。”
看着江月初淡白的脸色,她悠悠站起身子,道:“听完这个故事,你有何感想?”
江月初脑子里乱得一团,干涩的喉咙一时说不出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后来呢?”
剥皮妖一笑,“后来?他们以为剥下我的皮,日夜供奉就能平安无事地度过瘟疫,可惜他们想错了。在残喘的最后一刻,我在我的皮相上下了诅咒,诅咒覃城!生生世世永受瘟疫所害!诅咒那里的人饱受瘟疫带来的痛苦!让他们通通死光!死绝!一个不留!他们越是膜拜那副皮,就越是面临家破人亡!尝尽世间最苦的锥心之痛!永远不得安定,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