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好不容易等到水流平静下来，阿尔弗雷德用力按着自己的尾巴，面无表情地向塔里托普赛斯道歉道。
他的尾巴耷拉了下来，尾巴尖却是绷紧的。
唐小米终于明白为什么塔里托普赛斯说一条灵巧的尾巴有助于诠释情绪了……至少现在的他一眼就看出来阿尔弗雷德对于自己刚才下意识的举动非常沮丧，同时他又非常的紧张。
“我没有办法控制。”
阿尔弗雷德说。
之前塔里托普赛斯碰触他尾巴的时候他倒是可以勉强忍受，但是一旦对方碰触到鳞片的缝隙——他的身体像是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完全是条件反射性地就把对方给拍走了。
这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而他确实控制不了。
“……这可有点麻烦啊。”
塔里托普赛斯挣扎着从墙上把自己撕下来，然后用触手拼命地揉着自己的头，好不容易才把饼状的脸揉回原有的可爱正太模样。
谢天谢地他并没有生气——毕竟在御医这个危险的职位上已经呆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习惯了。
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进行了好几次尝试，然而一旦碰触到阿尔弗雷德的鳞片缝隙，企图将那些寄生物弄下来的时候……他都会被完全控制不住的阿尔弗雷德直接扇飞出去。
随着塔里托普赛斯的脸越来越扁，唐小米也越来越揪心。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果不移除这些寄生物而是让它们自然脱落的话……”
他犹豫地开口问道。
而塔里托普赛斯的薄膜波浪状地抖动了一下。
“自然脱落当然也可以啦，不过寄生物可能会让旧的鳞片持续附着在新生鳞片上方所以如果一直留着它们新长出来的鳞片可能会畸形啦，嗯，不过这样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的样子呢……”
明明知道塔里托普赛斯是在捉弄人，唐小米还是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嗯……其实主要的问题在于阿尔弗雷德殿下有着根深蒂固的应激机制，泰坦人鱼毕竟是一种几乎靠本能生存的生物，哪怕殿下从理智上勉强能够接受我这个御医靠近他，他的身体依然没有办法适应作为‘外人’的我碰触他的鳞片，我想除非是他从身心上都愿意接受的个体才有可能做到吧。”
然后唐小米又一次get到了来自塔里托普赛斯意味深长的凝视。
“……”
这下他的冷汗是真的流下来了。
说真的，其实塔里托普赛斯一说所谓的“身心都能接受的个体”唐小米就大概明白他究竟是在说谁了——阿尔弗雷德无论是在尾巴进化之前还是在尾巴进化之后都孜孜不倦地企图跟他肢体交缠，甚至可以说，在阿尔弗雷德的理智还没明白之前，他已经靠着本能在唐小米身上揩了不少油了……
说真的，不是他胆小也不是他冷漠不想帮助阿尔弗雷德，唐小米发誓如果能帮到他自己也会很高兴，可是，可是……可是就在刚才，塔里托普赛斯在他眼前被阿尔弗雷德不受控制的尾巴扇飞那么多次，那么轮到自己的时候，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呢？
唐小米真心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啊。毕竟他也不是没有被阿尔弗雷德扇飞出去过……
“所，所以……要……我来试试看吗？”
唐小米在一种无形的压力下不得不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
至今他还能想起来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呢。
“啊，唐小米同学，你真是一位善良的绅士。”
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塔里托普赛斯直接就答应了——感觉根本就是在等着他主动开口呢。
唐小米冒着冷汗，战战兢兢地靠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身边。
“不——”
没想到，手还没伸过去，就听到了来自阿尔弗雷德的严厉拒绝。
“呃？”
唐小米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看着对方。
“那个，我是想要帮你……”
唐小米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哪怕之前他还是很忐忑很忐忑但是他这边还没动手阿尔弗雷德就喊停了？喂喂，稍微有些让人失落呢——不过唐小米才不会承认这点！
“我……”年轻的泰坦王子脸色比之前还要严峻，他死死地盯着唐小米的脸，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细的，深紫色的线，“我害怕。”
“害怕？可是御医说这个行为并不会伤害到你的新鳞，你放心了啦哈哈哈哈——＂
“我害怕伤害你。”
永远严峻，脑子永远像是化石一样硬邦邦的泰坦人鱼，在这一刻却显示出了如同淡水人鱼一般的优柔寡断，患得患失。
“如果伤害到你，我……”阿尔弗雷德捏住了唐小米的手，将其按在自己的胸口，“这个地方会痛。”
……
在墙角，塔里托普赛斯揉了揉自己的脸，对着一脸空白的奥利奥开口道：“天啊，我从来没想过殿下其实在这方面还蛮厉害的。”
“呵呵。”——from感觉自己被粉红色光波再一次伤害到的王室事物联络官。
不过其实被阿尔弗雷德无意识的超肉麻伤害到的远不止奥利奥，大概是因为那些话语的对象直接冲着他来的，唐小米觉得自己才是掉血最严重的那个。
=-=
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面对在某方面意外发达的阿尔弗雷德殿下呢！
所以唐小米干脆略过了过程，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直接捏住了阿尔弗雷德尾巴上的旧鳞片。
“总之，还是想担心你自己的尾巴会不会痛吧。”他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对阿尔弗雷德说道。
“等一下，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唐小米没有等王子殿下把话说完，硬着头皮直接抠住了鳞片的边缘，用力地往下一扯！
“噗——”
他听到一声轻响。
要打比方的话，把鳞片撕下来的手感其实有点像是开易拉罐，总之最开始的响声之后布满了斑驳寄生物的鳞片很快就从新的鳞片上剥落了下来。
阿尔弗雷德的尾巴在声音响起来的瞬间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唐小米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到来的旋转和疼痛。
不过……现实是他并没有像是预想中的一样被阿尔弗雷德直接打出去。
在尾巴的颤抖过后，阿尔弗雷德的身体腾然放松，松弛了下来。
要知道，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这名年轻的王储大脑已经彻底陷入了空白之中，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事情就是——不能把小咪扇出去！
绝对不能！
也许是那一刻他的精神感动了波塞冬，在尾巴上那种几乎让神经都崩断的酸痛袭来的瞬间，他总算是忍住了本能，让唐小米不至于跟塔里托普赛斯一样跟墙壁进行过于亲密的接触。
“呼……”
终于没有被扇飞出去，唐小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抬起眼睛，朝着阿尔弗雷德露出了一个本能的微笑。
“所以你还是控制住了嘛。”
他说。
“因，因为是你啊。”
阿尔弗雷德简直像是不好意思一样，竟然避开了唐小米那一瞬间和蔼的目光，偷偷摸摸地看着墙角。
他的脸颊肌肉咬得很紧，声音细细地从嘴唇缝隙中挤出来。
（－）
犯，犯规！
在那一刻，唐小米差点就这样喊出来。
尽管基本上所有的读者都快忘记了“阿尔弗雷德殿下很帅”这个设定……总之，阿尔弗雷德真的是一名英俊的男青年（好吧虽然他的年龄是“少年”），在不脱线的情况下这样流露出有些无措的模样确实可以给人致命一击，至少对于唐小米这种稚嫩的淡水人鱼是这样。
在那一刻，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傻傻地，有些无措，有些怦然心动地，看着阿尔弗雷德。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变得缓慢了下来，而海水里，也仿佛弥漫起了桃子的甜味……
然后一根脱了毛的牙刷抵到了他的面前。
“哎呀真是太好了，那么唐小米同学，就拜托你帮阿尔弗雷德殿下清理一下尾巴了！”
塔里托普赛斯像是完全没有get到刚才那一瞬间弥漫在阿尔弗雷德和唐小米之间的甜蜜气氛，就这样带着爽朗的笑容闯了进来。
唐小米满脸扭曲地看着那根牙刷，好不容易才回过神。
“这是？”
“工具。”
塔里托普赛斯坦然地说道。
“哎呀要知道移除寄生物可是一个精细的活，有的时候你也不能那样简单粗暴直接扯，要先用工具把上面附着的过多的寄生物刷掉，然后再把旧的鳞片去掉……”
唐小米呆呆地接过那根细小的牙刷，再低头看了看阿尔弗雷德盘在海藻垫子上无论怎么看都巨大一坨的尾巴……
有点想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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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
病房外
奥利奥皱着眉头看着门内唐小米一脸苦逼，战战兢兢地拿着那根牙刷努力想要帮阿尔弗雷德清理尾巴的样子。
在用力揉自己的太阳穴许久之后，终于抓到了让他一直觉得不太对劲的点。
“那个，”他扭头看着十分愉快的塔里托普赛斯，开口问道，“其实阿尔弗雷德殿下明明可以自己清理尾巴的不是吗？他总不可能把自己的扇飞出去——并不一定需要另外一条人鱼来帮他清理尾巴的啊？”
“嗯，对啊。”
塔里托普赛斯看了满脸震惊的王室事物联络官一眼，目光里闪烁着微妙的意味。
“等等，那我是不是应该去跟唐小米说一声……”
奥利奥看上去还是很茫然。
而塔里托普赛斯伸出一根触手，在奥利奥的肩膀上拍了拍。
“少年啊，你有对象了吗？”
他问。
奥利奥脸颊一热，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感情一定不怎么顺利吧。”
——紧接着他就得到来自塔里托普赛斯的致命一击。
想到他和某人之间充满了曲折的感情，奥利奥膝盖一痛。
“我，我，那个，其实……”
“不用解释了，能问出刚才那个问题，你的感情出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你还需要修行啊，年轻人。要知道，你要是跑去跟他们说这个方法的话，很有可能被马踢的。”
塔里托普赛斯满怀深意地说道，慢慢地朝着医院走廊的另一边飘去。
而奥利奥眨了眨眼，总觉得刚才那段话似乎侮辱了他又似乎没有……
（总之，先把跟唐小米说一声？）
本来已经打定主意的奥利奥一想到刚才塔里托普赛斯的反应，顿时又有些犹豫了。
难道真的不应该说？
他在门口飘了一个来回。
还在纠结的时候，他就那样不小心，直接撞到了一只急着去产科生孩子的海马形人鱼。
“滚开！”
那名人鱼用力捂着自己的肚子，将一只哇哇大哭的半透明小孩用力塞回了肚子的缝隙中去，然后愤怒地冲着奥利奥咆哮了一声。
对了，他还用力踢了奥利奥一尾巴。
奥利奥却连疼痛都没有感觉到，他惊疑不定地捂着自己被提到的地方，深深地感觉到了塔里托普赛斯的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