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丹橘最近总觉得有个人在跟踪她。
只要是她一个人外出的时候,身后就总有一道目光出现,紧紧粘在她身上,跟着她去到任何一个地方。
但当她扭头看去时,身后却并无人影,而她也不曾有过丝毫发现。
可是这个感觉不是假的,她很确信身后一定有人在,那个人在盯着她,不知出何缘故。
让她如此确定的原因,是因为每当她回到小院之后,那道穷追不舍的目光就没有了。
因为这件事,江丹橘就总是闷闷不乐的,时常坐在院子里默不作声,只是盯着某处发呆乱想。
照顾她的阮娘看出来了她的不快,走到她面前问她:“姑娘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怎么看起来总是不开心?”
阮娘从她十岁她娘离开之后,就开始待在她身边照顾她了,一直照顾到至今。
她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所以,江丹橘对她并无隐瞒,将最近的感觉说给了她听。
“姑娘肯定是最近情绪不对,产生错觉了。”这几年以来,镇上治安越来越好,阮娘不觉得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倒也不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她就是以为她是因为身体原因造成的情绪异常而产生了错觉,所以才会这样说。
江丹橘前一段时间生了一场病,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情绪也总是低沉,不怎么正常。
“只是我的错觉吗?”听阮娘这么一说,她就也有些怀疑自己了。
“一定就是这个原因没错,你可别再自己吓唬自己了。”阮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和她说道,“我去给姑娘做些甜食,吃了姑娘心情好,就不会乱想了。”
“好。”江丹橘应下,看着阮娘离开,而后不知不觉就又想到了那件事上面。
那感觉明明那般清楚,真的是她的错觉吗?
江丹橘还是有些不确信,但后来几天她再出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她,所以就慢慢淡忘了这件事,只当自己是真的产生错觉了。
又过了几天,阮娘有事不来给她做饭了,她就自己出去吃饭,顺带着给喵儿带些吃的回来。
结果刚一从小院中出来,那种被紧盯着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那感觉太过于熟悉,江丹橘几乎是在瞬间就发现了。
又来了!那个人又来了!
她在这一刻彻底确定先前那些感觉都不是她的错觉。
江丹橘忍不住想要发抖,越想就越害怕。她想要返回家中去,却因为感觉那个人就在她身后跟着,就又不敢折回,只能瑟瑟发抖地朝着镇上热闹的地方快步走去。
以前这个时候,只要她到了热闹的地方,那道视线就也随之消失不见了。只是这次情况和以前不同了,她到了镇上最热闹的地方,可那道注视着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明显,她甚至还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江丹橘顿时心跳加速,怕的险些腿软直接摔倒在地。
好在她并没有那样,而是跻身于人群之中,想着如此可以避开那道视线。
就在她躲到人群中的那一刻,身后的脚步声便在瞬间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那道注视着她的视线也不复存在。
意识到这些之后,江丹橘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心来,她的情绪依旧紧绷,身体僵硬地往前走,想着再往前走走,省的再被跟上,
结果又往前走了一段,突然撞到了一个人。
这一撞,让她在被吓了一跳后,渐渐回过了神来。
“姑娘,你没事吧?”一道略带关切的声音传进江丹橘耳中。
入耳是一道富有磁性的男声,江丹橘猛地抬头朝面前那人看去,入目是一张并不太过于出众却又不普通的脸。
被她撞到的男人五官长得很精致,比普通人要好看上那么一些,只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色,不过已经很不错了,是长容易找人喜欢的脸。
“姑娘,你没事吧?”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发愣,男人就再次开口询问。
“啊啊!”江丹橘在他又一次响起的声音中回过神来,慌忙回答他道,“我没事我没事!”
回想起是自己撞到了他,她就连忙收回视线,紧接着和他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公子,我没注意看,一不小心撞到了你,实在是太对不起了!”
“没事。”男人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见她十分在意,就笑着示意她不用那么紧张,“我叫薛冬林,姑娘不必如此介意,我没什么的,只要不伤到姑娘就行。”
薛冬林。
以为他特别好的态度,江丹橘记住了他的名字,也记下了他这个人。
那天回家的时候,那个跟踪她的人不曾再出现,这让她松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后来,她每次出去,在遇到有人跟踪的情况时,总会在急切的情况下遇到那位叫做薛冬林的公子,久而久之两人便熟悉了起来。
后来江丹橘还同他说了这件一直困扰着她的事情,然后薛冬林就主动承担起了护送她的这个重任。
不知是不是巧合,自从薛冬林开始护送她之后,那个跟踪她的人就突然消失不见了。甚至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久而久之,江丹橘就渐渐忘记了这件事。
因为住的偏僻,性格也内向,从小到大江丹橘并没有什么朋友。所以,薛冬林就成了除了阮娘之外,她唯一亲近的人。
再加上他们两个之间的年龄差不了多少,两人之间就很有共同话题。
随着两人之间越来越熟悉,关系就越来越好。
正好的年纪,日常相处在一起,极其容易产生情愫。
就在江丹橘即将对薛冬林表达好感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完全算得上是她唯一的朋友的人,就是当初那个一直跟踪她的人。
“就在我快要喜欢上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原来就是那个一直跟踪我的人。”江丹橘满脸痛苦地看着桃七,泪水顺着眼尾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她的情绪万分悲痛,声音也开始颤抖,断断续续的和她继续说道,“起初,我只是觉得……觉得他盯着我时的感觉特别熟悉,后来……我发现他看向我的眼神……特别不正常,然后我……我就知道他是谁了。”
感觉做不得假,那个曾经像是噩梦一样纠缠着她的眼神,不管过去多久,再遇到时她都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出来。
江丹橘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在得知真相那刻的感受,她哭出了声来,抬手捂着脸,想要将所有情绪都隐在掌中。
可是那些悲痛的情绪丝毫都不曾被掩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桃七皱起眉头,抬手落在她肩上,试图安慰她。
江丹橘还未出生的时候,她爹就不在了,她娘生下她后,独自带着她难免不会被人议论。
她娘忍了十年,将她一天一天拉扯长大。在她遇到一个很好的人,可以帮她照顾她的女儿之后,再也忍受不住。在一天夜里哄江丹橘睡下后,出门消失在夜色中,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那之后,江丹橘就跟着阮娘。阮娘一直照顾着她,陪她继续长大,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从未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可是后来,她在遇到了薛冬林,并和他慢慢熟悉的期间,一直健壮的阮娘,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从她的生命中退了场。
那时她只当是个意外,伤心难过了好久。
薛冬林还安慰她,说他以后会永远陪在她身边,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江丹橘相信了,她天真的以为他会是那个接替阮娘陪在她身边的人,谁承想却在马上就要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时,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痛哭之后,情绪稍微平复了那么一些,江丹橘重新看向桃七,继续着刚才的话,和她说道:“发现了这件事之后,我如何还能和他再继续相处下去!”
她难以接受发了疯一般地质问薛冬林,然后他便承认了,亲口承认了一切。
薛冬林第一次见到江丹橘,是在四年前江丹橘跟着阮娘上街参加那年的花会途中。
如同后来江丹橘以为的第一次见到薛冬林时的那样,因为人群流动,她和阮娘被冲散,然后她重心不稳,撞在了薛冬林身上。
江丹橘在站稳后第一时间跟他道歉,不过因为那时薛冬林戴着面具,她并不记得他。
“那年的花会上很流行花型面具,所以基本上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而我的面具则是在撞到他的那刻就掉在了地上,他因此记住了我的样貌。”
“我们这里的花会又叫做夜游节,是为男男女女的姻缘而出现的。花会上一直有个习俗,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可以送他一支花,以表心意。若是两人都有那个意思的话,便能携手共结良缘。”
那年江丹橘还未及笄,年龄尚小。
“可是,我那时并不知道这个习俗。我娘离开的早,没有机会告诉我,阮娘又因为我还小,还没来得及告诉我,那是我第一次参加花会,之前也从未听谁说过。那日阮娘是带我凑热闹的,谁承想我们被人群冲散了,然后我就做出了这辈子最错误的一个反应。”
“那时实在是觉得太抱歉了,旁边刚好有花,我便随手折了一支给他以表歉意。结果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是喜欢他,然后便在得知了我的住处后,时常跟着我,处处注意着我。后来觉得一直在暗处不行,便以真面目示人,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我的生命中。”
“我们相熟了之后,他对我生出的感情就越发不正常,他开始觉得有阮娘在,我便不会完全属于他。所以,他寻来一种毒草,暗中放在了阮念的茶水中,让她生了一场大病,永远离开了我。”
在江丹橘质问他之后,他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两人至此决裂,江丹橘让他走,再也不想见到他。
可那时的薛冬林已经疯了,他说他可以为了她去死,他说要向江丹橘证明他对她的爱。
江丹橘哪里还在乎这些东西,她心如死灰赶走了他。
后来,再得知他的消息时,就是他的死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