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东西了,可桃七在恍然大悟的这一刻,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心里委屈难受,于是就哭的特别伤心。
但因为她来的时候只是施法隐去了身形,并没有隐去声音。所以,就在她哭起来的那一瞬间,就被屋子里的人给察觉到了。
“谁?”阿晚停下哭意,抬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方才,在言轻涯给她顺气的时候,她就因为先前他说的那些话,不想再看见他,强行将他给赶走了,因此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听见她的声音,桃七顿时停止了嚎啕大哭,她的眼角还挂着眼泪,脸上毛茸茸的狐狸毛全被打湿了,看起来特别滑稽。
但她此时哪里会在意这些,她看着面前这个同她一样不再哭泣的阿晚,心里一片感伤。
她很清楚,相比于她,阿晚是比她要幸运的。虽然很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现实告诉她,她就是一个冒牌货。
怪不得以前有时候言轻涯在面对她的时候,神情总是会恍惚。他会看着她出神,原本漠然的脸上渐渐被柔和取代,然后和她说话的语气都会变得特别温柔。
那时桃七就有想过,言轻涯是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别人,所以态度立马就变得不一样了。可她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有什么故人和她长的相似,更没有见到过言轻涯出现过怀念某人的样子,因此她就觉得可能是她多虑了,后来再没有怀疑过什么。
可今日,就在此时此刻,或者是在更早的时候,她什么都清楚了。
眼前这个阿晚应该是言轻涯的心上人,他们在很久以前相爱,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分开。分开之后,阿晚总是躲着言轻涯,言轻涯找不到她也见不到她,刚好那时她就出现了,因为和阿晚样貌极度相似,所以言轻涯就将她当做阿晚的替身,将本应该给阿晚的好都给了她。
正是因为他给的那些好,让桃七彻底迷失了自我。她以为自己得到了爱,从而陷入了一场由他亲手为她编织的美梦中。
言轻涯至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她,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些对她的好,以及给她的所有她认为的爱,其实都是应该给另外一个人的,给他心里始终深藏深爱,此时正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姑娘的。
桃七盯着阿晚,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好久好久。这是第一次,她不再希望修成人形之后,还能是以前的模样了。
哭声在她开口询问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而屋里又没有人应答,阿晚就皱紧眉头疑惑了起来。
又过了好久,桃七不打算再继续待在这里了。她要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
但就在她来到窗边,打算纵身跳上窗台离开时,突然听见阿晚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小,却又异常清晰。
桃七身形一顿,回过头来朝她看去。
阿晚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若不是因为我的话,轻涯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都是我害了你,你要怪就怪我吧。”
桃七知道她在说谁,也清楚她的道歉是在跟谁说。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晚,犹豫之后,开口淡淡道:“事情是谁做的,责任就在谁身上。你不必替他道歉,他犯下的错,结果就应该由他来承担。”
阿晚被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猛地站起身,盯着窗口:“你……你是桃七吗?”
她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桃七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她脸上是有期待的。
期待什么?期待她回答是,然后减轻她的愧疚和言轻涯的罪过吗?
简直可笑!这怎么可能!
桃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更不再多留,纵身跳上窗台,又在院里跳下,而后快步离开了这个原本属于她,如今她不要了的桃花听。
不属于她的东西,就不要了吧!
来时心中还有期待,去是心如止水,再无波澜。
小灵儿还在紫藤花桥上,她静静地盯着桥下变换多端的云,桃七从她旁边经过时,叫了她一声。
“小灵儿。”她的声音不再是以前的声音,但语气却依旧是以前的语气。
原本呆滞的小灵儿好像突然被人注入了灵气,她猛地回过神来,朝身后看去。
此时的桃七依旧隐去了身形,她不想被她看到如今的样子。
“阿七?”没有看到记忆里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姑娘出现,小灵儿皱起眉头,眼里顿时泛起了泪光。
就在她以为方才那一声只是因为她的思念而产生的错觉时,那道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小灵儿,不要再盯着那些云发呆了,若是还放不下阿朗的话,就去找他吧。”
阿朗是小灵儿的心上人,两人是在小灵儿还没来到妖族之前认识的。当时是在大同福地附近,而阿朗那时,则是一个修为比小灵儿还要低微的猎妖师。
初次知道他的身份时,桃七只觉得他特别搞笑,明明修为还没有一只小妖怪高,居然还不自量力地当了一个猎妖师。
可小灵儿相信他,相信他总有一天能变成一个特别特别特别厉害的猎妖师。桃七就逗她,若真的有那一天,那阿朗肯定会先将她给猎走,然后把她关起来,日日折磨她,直到把她的妖丹和全身灵力都拿走,才给她一个痛快让她离开。
每次她这么说的时候,小灵儿就会跟她说,她的阿朗绝对不会那样做的,他肯定一辈子都不会伤害她,要不是当初随着修为的增长,在大同福地附近待不下去了,他们两个早就成婚了。
桃七笑她天真,但却又为她开心,她以前就劝过她好多次,让她离开妖族去找她的阿朗,但因为她的本体受了妖族灵气滋养的缘故,她一时半会儿脱离不了本体,就走不了,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都没去找她的阿朗。
“桃花听院外那颗桃花树下面,我给你埋了一坛酒,你喝了之后,就脱离你的本体,去找你的阿朗吧。”
那坛酒是她被打入噬魂谷前一天晚上,去找离醉喝酒,结果吃了闭门羹回来埋下的。里面有着她一成的修为,又加着一棵灵柏的妖丹,经过这百年的浸泡滋养,完全足够让她脱离本体,自行生活了。
小灵儿在她又一次叫出她名字的时候,就已泪流满面,她看不到桃七在哪儿,却清楚的知道她就在她身边。
听着她说完,知道她原来早就已经为她做好了打算,小灵儿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桃七没有安慰她,也不能安慰她。她将该说的话说完,直接离开了妖族。
如此,小灵儿便只会当她是一缕残魂形成的执念,前来见她最后一面的,并不会知道她重新活了过来。
如今这副模样,桃七不想让他们知道是她回来了,至于阿晚,直觉告诉她,她一定不会跟言轻涯说起这件事的,毕竟今日他们就是因为她,而落得了个不欢而散的结果。
离开妖族之后,桃七头都没回,径直朝着大同福地的方向而去。
最后一丝留恋没有了,那接下来就该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解脱了。
时衡见到离醉的时候,只有离醉一人坐在院子里喝茶。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注意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气喘吁吁的在他旁边坐下,先是控诉了他昨晚的行为,又拐着弯的骂了他几句,口不遮拦,实在放肆。
可离醉全程都没有搭理他,他依旧保持着他刚进来时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
时衡说的口干舌燥,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直接灌进了嘴里。
等那难受的感觉稍微散去了些,他便问他:“昨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都将他给放了吗?为何还对他下那么重的手?”
他和齐渊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那条蟒蛟从山里扣出来,一给他检查伤势,两个人顿时就被吓住了。
乖乖!若是再用一丁点儿的力,那蟒蛟可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离醉给他留了一条命,不过就他那一身的伤势,没有个几年,怕是根本恢复不了。
正因为如此,时衡对他下死手的原因就无比好奇,这不一安顿好那条蟒蛟,就到他这里来了。
昨晚是因为什么,离醉很清楚,但他并不想告诉他,所以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时衡等了好一会儿,见他迟迟不开口,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他在心里又骂了他几句,面上满是对他的不屑之意。但他不敢直接对他说什么,想了半天,只是说了句:“你不告诉我,那我就问小狐狸!”
小狐狸昨晚在场,那她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就算面前这人不想说,他也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算盘打空了,因为他在此刻终于猛地意识到,小狐狸不见了。
“嗯?小狐狸呢?”不见离醉怀里和身边有那只火红的狐狸,时衡就疑惑了起来。
离醉不理他,他就将院子里打量了个遍,又深长脑袋往屋里找了一圈,结果哪儿都没有小狐狸的身影。
没办法,他就只有将视线重新落在离醉脸上,打算问问他小狐狸去了哪里。
不过不等他开口询问,离醉就先一步给了他答案:“走了。”
“什么走了?”时衡不解。
“小狐狸。”离醉抬眼看着他,和他说道,“小狐狸走了,接下来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