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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她身上不带任何佩饰,刚刚洗好的头发湿漉漉的垂下,连唇色都比平日淡了几分,但绚灿的嫁衣却为她的脸蒙上一层胭脂色的红晕,随意披在她身上的罩衣下,寝衣宽松的领口露出纤细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她就那么轻轻地转过脸,片刻的诧异后,就静静的看着他,乌黑的双眸宛若寒潭般沉静清冷.
萧玄有些失神地站在那,怔怔地看着她,似的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怎么让他进来了。”终于,叶楠夕转过身,先开口,却问向绿珠,不是责备的语气,但却带着一丝淡淡的质问之意。
绿珠一怔,有些不安看着叶楠夕道:“是陈叔开的门。”
萧玄回过神,面上露出几分不自在,便将手里的油纸包放在旁边的桌上:“这是下午商船带来的,你最近胃口不好,吃点这个看看。”他说着就自己动手将那油纸打开,里面包着的是个青玉色的瓷罐。而油纸包一打开,叶楠夕就注意到有淡淡的寒雾散出,似冰镇过的东西,她倒真生出几分好奇,便走过去,正好萧玄将瓷罐的盖子打开,她一瞧,只见里面黄橙橙的一片一片压在一起,浸在水里,也不知是什么。
“这是?”
“露兜子,这是用糖露浸的,天气热的时候,可以用冰镇过后吃,我记得你喜欢。”
露兜子?叶楠夕仔细看了两眼,又闻了闻那味道,才认出这是凤梨,这东西她不陌生,但对现如今来说却是个极稀罕的水果。她记得过年的时候,宫里特意赏了侯府两盒露兜子,年夜饭的时候给摆了出来。她当时有些诧异,尝的时候多问了两句,倒没想他记住了。
让绿珠将东西拿下去后,叶楠夕才对萧玄道:“这么晚了。你让末年送过来就行,何必自己送。”
萧玄看着她道:“正好路过。”
叶楠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窗外:“多谢你记挂着,回去吧。不早了。”
自那日在丁府他知道她有了身孕,到现在已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他一直没有露面,今日却忽然过来。却只是为给她送点零食?
叶楠夕已经开口送客了,萧玄却站在那不动,片刻后。又看了看那嫁衣。问:“怎么将这拿出来了?”
叶楠夕也往那看了一眼,然后轻轻一笑:“三丫头要做嫁衣,今天给她找东西时,忽然看到,有些想不起来我穿这衣服时什么样,便让丫鬟拿出来瞧瞧。”
萧玄看向她:“你试过了?”
叶楠夕摇头:“看看就行了,这会儿试它做什么。太繁琐了。”
萧玄一顿,喉结上下动了动,然后低哑着声开口:“我帮你穿上。”
叶楠夕一怔,转头看着他,旁边的烛火将他面上的五官勾勒得愈加立体,浓密的睫毛衬得那双眼睛比刚刚深沉了几分,幽暗的眸子里有烛火在跳动,明暗不定,不曾真的熄灭。
叶楠夕忽然笑了:“萧玄,你真的是正好路过,所以进来的?”
萧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一点一点地描摹,两手慢慢握紧。
叶楠夕再道:“你想我了是吗,抵不住思念要过来?”
对上那双了然的眼眸,一直绷着的那根弦似突地断了,萧玄只觉得胸口一热,因她如此直白的指出,令他心底的情感忽然间像呼吸一样急切,没办法再掩饰,他忽的上前,伸手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拥住,唇落在她潮湿的发上,深深吸着她沐浴过后的味道。
“是。”他在她耳边说,滚热的呼吸,微烫的双唇在她耳朵的轮廓上来回刷过。
他的手抚着她潮湿的长发,小心拨到一边,宽厚的手掌在她后背轻轻抚摸,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很长,叶楠夕从始至终一直就不发一言。直到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唇压在她脖子的大动脉上时,她才开口道:“好了,放开我。”
她的声音不大,轻而柔和,但就是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略的冷意。
萧玄停了一会,才慢慢松开手,叶楠夕推开他,走到那嫁衣跟前,拿起袖子的一角轻轻摸了摸,正要开口。萧玄却又走到她身边,从后面揽住她,两手的手掌交叉着放在她的小腹上,然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都怀了孩子,怎么却瘦下去了,最近还是害喜得厉害吗?”
他说得那么自然,只是这亲昵的动作里,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揽住她的胳膊也不敢似刚刚那么用力。
叶楠夕沉默了一会,才抖着那嫁衣的袖子道:“萧玄,你觉得我爱你吗?”
萧玄一愣,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样的话,心里却隐约生出几分不安。
“你说过的。”良久,他低声道了一句,她亲口对他说过,他再找不到比她更爱他的人了,这句话他永远也忘不了,他亦对这句话确信无疑。虽当时心像是被刀扎一样的疼,却还是遮盖不住当时心里生出的喜悦,他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却又是心甘情愿。
叶楠夕也想起自己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微微有些出神,片刻后才道:“所以,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不开你?”
萧玄有些紧张,心里的不安愈加重了,他松开手,将她转过来道:“我希望是这样!”
叶楠夕松开手里的袖子,看着他道:“这嫁衣,这辈子,我就只为你穿一次。”
萧玄放在她肩上的手一僵,胸口微起伏,叶楠夕推开他的手:“我嫁给你的时候,是咱两家的喜事,三个月后,我三妹出嫁,到时侯府也要正式迎凤十三娘进门,这喜事又赶到一块,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缘分。”
两人皆沉默的时候,绿珠在外头轻轻道了一句:“三爷,末年找您来了。”
叶楠夕推开他另外一只手:“时候不早了。”
这段时间形势变化得很快,虽说她有意避开,并且少有过问,但还是清楚自己周围天灾**是接连着到来。半个多月前丁五爷在自己房间内自缢,侯府的世子爷被皇差带走问话,百善会的许多负责人管事等也跟着卷入其中,军粮被劫的问题依旧没有水落石出。不过却隐约听到证据已经纷纷指向丁五爷,所以丁五爷的自缢这一事就更是大有文章可查。而除此外,西北那边逃旱灾的流民越来越多,几乎都往这边涌来,如今官府已开始严防,不再轻易放流民进来了,只在城外划了几个点来安置。然而这听着是好听,却谁都想方设法地要往城里钻,只要入了城,就算是乞讨,好歹也能讨口饭吃,也容易找到避风的地方,但城外,就没有这点方便了。
因此,进不了城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焦躁。城里的米面的价格比往年翻了两倍不止,并且还有往上涨的趋势,当然,这些对叶楠夕的生活并未起什么明显的影响,但是她却感觉到,这些事,没起一点变化,都会对权势的角逐起到一定的影响。
萧玄忙得半个多月才露一次脸,他父亲亦时十天半个月没有回家一次,叶楠珍的亲事要赶在秋天前完成,都在暗暗说明如今形势的严峻。
“楠夕,不要多想。”萧玄走之前,又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后才转身出去。
绿珠送出去,紫草进了屋,看了那嫁衣一眼,就问:“这个要收起来吗?”
“嗯。”叶楠夕有些乏力的往床上一坐,看着紫草将那嫁衣小心叠起来,将收进箱笼里时,忽然道,“明天,拿去当铺当了。”
紫草一愣,抬起脸问:“二娘子要当什么?”
“你手里的东西。”叶楠夕往床上一靠,“放着也是浪费,带着又麻烦,还不如换成银子。”
“可是……”紫草迟疑地看着叶楠夕,“二娘子真的舍得?”
叶楠夕沉默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我确实舍不得,但是舍不得也得舍,明天你直接拿出去当了,不用再问我。”
……
萧玄回了侯府,往明华堂那过去的时候,凤十三娘出了院子,远远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暗暗咬了咬牙。
自上次萧玄跟她公开谈了一次,她又收到晋北那边的来信后,她便不再盯着萧玄,改注意起紫竹林那边。晋北的形势在往她所期盼的方向走,她越来越觉后悔当时自己答应的条件,他手里掌握的力量比她之前以为的要多得多,虽不明白为何他能支配得了那些力量,但如今这一件件的事情都在证明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值得。值得她想办法留住,即便侯府不在,将他留在身边,让他跟她一起回晋北,比她一个人回晋北的好处要大得多。
但如今,他心里有一个女人,之前她本不怎么在意的,因为已经和离了,就算他再怎么惦记着,时间久了,事情多了,他定会慢慢淡忘,但是,若是那女人有了孩子,她就不能不再次重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