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说有点难,那是指很高的名次,毕竟中了省试还不算,必须通过殿试这一关,除非王巨想考到五十岁。可有一条,如果王巨能排进前十,殿试就会一定得中,否则传将出去,天下会大哗,为了照顾,即便殿试考得不好,也要将此人排到三甲之内。
能中省试,王巨心中也没有十分把握,主要缺少交流,不知道其他举子水有多深,但看到却是无边无际的两万多名举子。
况且是前十?
比王巨想的要快。
第二天赵顼与赵念奴联袂而来。
估计这个主在王府里呆得也闲得慌,同时也是好奇,因此提前来报信:“王巨,马上就要放榜了。”
“好,我们去尚书省。”王巨道。
这得有一个过程,几个主考官批好了名次,交给礼部,礼部核实字号写榜单,交给皇帝,这时主考官才能结束锁院。所以赵顼提前得知。
但不是马上榜单就要下来,得让皇帝看后写草诏,再到两制官写诏书,又送到中书,中书再派衙役通知各个客栈的学子前去观榜,同时再将榜单送到大内西南的尚书省,尚书省官员派胥吏与衙役张贴于尚书省外的墙壁上。
走到一半时,衙役才出来敲锣通知。
不过也有其他消息灵通的人,也得知了消息。因此一行人来到尚书省,已经有一些举子到达,包括那个范掣与韩明。
韩明一看王巨,老远便说道:“王小郎,你来得正好,今天你也来做一个见证。”
“什么见证?”
“我与范得安打了一个赌,如果你名次比他低,我便大喊,北主士子不如南方士子。如果你名次比他高,他便大喊,南方士子不如北方士子。”
王巨嘴张得老大,大半天才说:“大宋混同天下,何分彼此?况且我与你能代表北方士子?范得安能代表南方士子?看样子你家也是官宦人家吧?”
“我乃雍丘韩家子弟。”
“韩少傅是你什么人?”王巨问道,雍丘韩家,那是韩亿的韩家,这可是一个庞大的官宦世家,不亚于三槐王家,汾州文家,寿州吕家……
“他是我的从祖父。”
“也是韩家子弟了,记住,这句话可切莫说啊,难道你想让南北分裂乎?”
即便朔党最凶悍时,也不敢打这样的赌,这不是找死的节奏?
韩明蓦然醒悟,于是冲到范掣面前说道:“范得安,这样吧,若是王巨比你名次高,我只要你道一个歉如何?”
“行,如果他名次比我低,我只要你们道一个歉。”
两人改了赌约,王巨才松了一口气。
赵顼却将王巨拉到一边问:“我听到司马公与父皇谈到一句,说太祖曾于禁中石刻,后世子孙无用南士作相、内臣主兵,只是自真宗时起,开始用章得象才坏了规矩。可有这回事?”
“你在皇宫里有没有看到过这个石刻?”
“没有,所以本王很怀疑。”
“那就是了,太祖可能是说过类似的话,然而殿下,你想一想当时的情况,宋朝有没有拿下南唐,就算在收回南唐后说的,但有没有真正收回吴越与闽国?有没有完全收回节度使手中的兵权?”
赵顼已经会意了,没有完全收复南方,必须用北方的将臣出力。
没有完全拿下节度使手中的兵权,必须得让北方权贵心安。
况且还有呢,赵宋得天下多少有些不正,原本是柴家的天下,让赵匡胤一件皇袍子一披,从柴家孤儿寡母手中抢来了,这更得让北方权贵心安。
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不但这时,到宋真宗手中就没了这个必要,因此才用了章得象为宰相。
“那为何司马公这么说?”
“你看一看涑水司马家出了多少官员,拥有多少财产。”
司马家不仅是司马池与司马光,还有许多司马也在担任着官员,包括司马光养子司马康,只是他们官职比较低,罕记载于史书。
“本王明白了。”
王巨还真希望他明白了。
两人在低语,韩明又走了过来,看着赵顼问:“你很面熟啊。”
赵顼与赵念奴笑笑,然后赵念奴放下额上幂蓠(面纱)。
然而韩明也没有想到其他。
随后举子越来越多,不仅有诸举子,还有其他人,那就是来捉婿的人。
这也是赵祯带来的新变化。
原先捉婿地点是在东华门外,随着赵祯慈怜老举子,开了特奏名这一恩科,反正只要省试通过的举子,只要拼命考,考上一个五次六次,到了五十岁,朝廷便开一个恩科,走了这个过场,就能同样获得进士之名授官了。
因此捉婿的对象部分转移到尚书省,大户人家也分等级的,拼不过那些顶级大户与权贵,那么抢先在尚书省捉一个贡士也不错。
这是关健的时候,李万元几乎在王巨身边寸步不离,省怕即将到来的放榜后,自己这个妹夫被捉走。
赵顼与赵念奴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哭笑不得。
举子差不多快到齐时,尚书省的大门才打开,里面出来一行官员与衙役,有一个官员手中拿着厚厚的大红榜单。
放榜开始。
诸人一起往前挤。
那么多举子,有的举子还带着婢女与仆人,以及一些来捉亲的大军,拥挤可想而知。
赵念奴也被挤得伏在王巨背后,一对柔软压得王巨心怦怦乱跳。但这种情况了,他想让都无法让。
以至李万元在边上十分地担心,难不成这个长公主殿下也想捉自己妹夫,那可大大的不妙。
不过得感谢柴荣,柴荣在重建开封城时,似乎预感到开封今天的繁华,因此街道留得很宽,御道那一百步不算,其他正街都是三十到五十步。
尚书省门口大街便有五十步宽,衙役与士兵纷纷吆喝着,人虽多,居然塞下了,秩序也变得井然起来,姘儿凶巴巴地推搡着后面的几个文士,赵念奴这才离开王巨的肩膀。
但在北宋也算是正常,男女经常在一起嬉戏,甚至有男青年趁机沾一些小便宜。但现在人虽多,多是士子,又有许多官兵衙役虎视眈眈地站在边上,所以没有发生多少混水摸鱼,趁机非礼的现象。
衙役开始贴榜。
古代的纸张十分地不标准,有大有小,大者很大,所以才有了蝴蝶装书籍(一面印刷,然后折叠,反面沾胶成册)。
榜单也很大,不对,应是很长。
但也要看,若是榜名从上往下排名,那么就应当很高,而不是很长,如是从右往左排名,那么是很长,而不是很高。
现在是从右向左排名,所以榜单很长。
这也是无奈的事,得让这么多举子能看到,必须是很大的字,而且是几百名贡士的姓名籍贯,所以很长很长。
排名从右往左,但张贴时却是从左向右,好东西永远得放在后面的。
第一排名单出来,人群中传出一些轰动。
虽然这是最末位,但能中也是好的啊,随着这些轰动,一些来捉婿的大户管事奴仆向也艰难地向他们哪里挤过去。同样的道理,那怕是排在后面,能捉住也是好的啊。
榜单在陆续往前拉,应当来说,这次录取的贡士并不多,总共只有四百来名。当然也意味着能考中的难度在增加中。
拉到了第三百七十四名,王巨这里也轰动起来,原来是熊禹方中了。
“第一个贡士啊,”张得胜挤了过去,揉着熊禹方的脑袋大声说。
估计他是吃味了,这是在发泄呢。
熊禹方也乐得不知天南地北了。虽说中贡士不意味能中进士,往往多不足三分之二,少则不到一半贡士才能通过殿试这一关,但终是中了贡士,而且熊禹方才二十出头,慢慢考就是了,那怕后面考不中,考到五十岁,也早攒够了五届六届省试的资格,同样能被录为进士。
来捉婿的人一看年龄,年龄越年青越好,二看衣着,衣着越寒酸越好,那意味着此人很穷,又要读书,往往不会成亲,于是立即有几个管事挤了过来。王巨还没有想明白,是要拉还是不拉,熊禹方就被这几人不知拖到什么地方了。
这一回终于亲眼看到如何捉婿了,王巨也快要晕倒了,真利索啊。
ps:宋朝尚书省在开封府衙后面的兴国坊,迁徙了好几次,但自五代起,都在兴国坊内,大内的东南。所以有人以为是在大内皇城的东南里,而将真正的尚书省在地图上标为西尚书省。实际宋朝尚书省只有一个,皇城里没尚书省。几乎所有宋朝开封地图都标错了,以前我也弄迷糊了。省试放榜基本都在尚书省放榜,不过殿试放榜都变动了几次,在仁宗朝时渐渐于东华门外唱名,也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