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翁翁,将车驶到那块褐色山石旁边停下。”王巨低声对车夫吩咐道。
车夫不明其意,不过客人要求,那就照办吧。
于是勒紧了缰绳,轻叱一声,缓慢地将马车向那块褐石下驶去。
“大牛……”
“赵娘子,看他们额角的刺字。”
“黑蜂盗?”
“不一定,鄜延路有数营振武营的官兵。但这时候将振武营官兵放出来盘查,难道一点不避嫌疑?小心为妙。”
可是他渐渐喘起了粗气,那是七名大汉,还是穿着铠甲,手持着正规武器的大汉。
刘老汉将车子停好。
几个兵士走了过来:“麻烦车上的人下来。”
王巨没有下来,却暗中拿起了弓箭。
“几位下车。”
“娘子,我们下车吧。”王巨说道。但却是朝西侧努了一下嘴。是下车,下的却是马车的另一边。而且他手中的弓箭也没有放下,只是贴着马车,不让七名兵士看到。
姘儿同样握紧手中的小剑。
“就是他们。”一名兵士喊道,但不同的是其他兵士都穿着铠甲,只有这名兵士穿着便装。
“好熟悉……”王巨皱眉想着,忽然他想到了隐隐在半路上看到两次这个人,骑着毛驴吊在他们后面。不过他们一路南下,选的都是大道,挑人多的时候出发,有优点有缺点,那就是人多,王巨一直没有注意。
“姘娘子,芸娘子,用石头砸,不能让他们靠近。他们就是黑蜂盗。”王巨喝道。
停的地方很巧妙,后面是一块石壁,前面有马车,正好形成了一道天然防线,而且地上有许多碎山石。
不过芸儿脸色发白。
七名兵士哪,能不怕吗?
王巨又说道:“他们只有一股气,终是见不得光的,拖住他们,这口气下去了,就会自己儿狼狈逃窜。”
“不要紧张,坚持就是胜利。”
七人已经分两侧扑了过来。
他们一路南下,车夫刘老汉还没有听到黑岙岭一战的故事,但听说过黑蜂盗。为什么黑蜂盗是振武营的宋兵,他就不知道了,然而黑蜂盗的鼎鼎大名他是知道的,看到七人从两边扑过来,吓得跪倒在地上。
“用石头砸。”
王巨举起弓,一箭射去。
显然那名汉子不及山道上的那个孟都头武艺高强,一箭飞出,一下子射中他的胸膛,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王巨又抽出第二支箭。
但危险并没有消失,就在他再次搭弓张箭时,不由扭头看着另一侧,这一看却差点将他惊倒。
姘儿拨出他认为的小剑剑,主动杀了出去,与另一侧的三名大汉战在一起。
这是什么情况?
他忽然又想到在马车上这主婢三人的一些谈话,说了一些事,那就是这个赵念奴嫁的丈夫很不好,虚伪,好虚名,而且这门婚姻是让人好笑的婚姻,赵念奴的婆婆又十分凶恶。
还有其他的一些隐晦对话,似乎是赵念奴的娘家很大,与夫家地位有巨大的悬殊,这才是让两个婢女气愤的地方,不提娘家的地位吧,但多少给予一些尊重吧。
看来果然如此。
婢女是做什么的?服侍的,但练武的婢女能有几个?又有多少人家用武婢保护主子?
难怪她们说替自己解决麻烦。
想归想,第二箭又射出。
然而敌人已扑到眼前了,这一次弓未拉满,箭虽射在那人胸膛上,却没有穿过铠甲。
不过芸儿举起一块大石头砸了过去,一下子将那人砸得满脸冒血。
“找死。”另一人喝道,话音刚落,举起提刀向王巨一只膀子砍去。
还要留活口审问。
眼看刀就要落下去,王巨身体一滑,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箭,狠狠地插在那人的脚面上。那人不由抱脚大声嚎叫。
另一人却扑到了赵念奴面前。
王巨只好再一滚,那人看着王巨手拿着箭矢又要往他腿上插,于是用刀凶狠地戳去。
赵念奴鼓起勇气,捡起一块石头朝他脸上砸,那人只好让了一让,王巨趁机滚到一边,又在那个脸上冒血的大汉腿上插了一箭。
一名少年与三个弱女子,居然与七名大汉打得平分秋色,并且击毙了一人,弄伤了三人。
陆十将脸色阴沉地说:“先撤出来。”
这几人看似柔弱,但太难缠了。主要是想审讯几人,问那天的真相,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
他们隔着马车,包扎着伤口,同时低声商议着。
马车那边四人也喘着粗气,倒是王巨奇怪地看着姘儿。
“大牛,怎么办?”芸儿问。
“诸位乡亲,他们是黑蜂盗。”王巨大声喝道。
鄜县位于鄜州的最南边,有的人不知道黑蜂盗,不过还是有人知道的,听到王巨大喊后,两边的百姓开始窍窍私语。然而没有人过来帮忙,王巨也不指望他们过来帮忙。
有百姓害怕,也有百姓气愤,祸害到边境罢了,为什么祸害到鄜县,这群盗匪胆子太大了,而且冒充官兵。也有少数人感到不对,为什么这几名黑蜂盗要对此四人下手,或者是他们乃是三个妇人,一个孩子吧。不过那个孩子与那个婢女好厉害哦。
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就是王巨要的效果,大家一起见不得光。但相信已经惊动了官府,见了官,自己可以一口否认,但这几人能否认吗?而且这里离鄜县县城不过二十几里路。
作战时要一鼓作气,人活着遇到困难也是一鼓作气,但这口气衰竭了,便自甘堕落了。
一旦产生这样的心理,那么这几人只好逃跑。
陆十将显然也知道僵持下去不妙,他大声说道:“老翁,将你的马车拉走。”
这个马车碍着事了。
王巨扭转了张着的弓,说道:“刘翁翁,你离开,没你的事,等事情结束后大娘子会给你五贯钱。”
刘老汉爬起来向外面逃去。
水老二挨了姘儿一剑,恼羞成怒,看到刘老汉要逃,他举起刀,一刀将刘老汉脑袋劈掉。人头滚了很远,血在喷溅,山道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就是此时。”王巨心中默念,这一刻,他几乎忘掉了整个世界,耳边山风渐渐远去,山道上的尖叫声渐渐远去,他的眼中只有水老二一个人,水老二扭过头了,王巨看到他狰狞的面孔。其实这也是黑蜂盗一惯的伎俩,以凶残的杀人立威。一头发狂的野狗有百姓打,但一头发狂的老虎,百姓只好请官府打了。但王巨心中几乎连念头也消失了,弓张满,迅速将弓弦一放,箭飞射而去。
“水老二,小心。”
陆十将话音还未落,箭正中水老二的后心。几名黑蜂盗只有他一人未穿铠甲,一箭便射了进去。水老二惨叫一声,趴在地上。
死了两个人。
“好厉害的小孩。”山道上有百姓赞道。姘儿更厉害,但没有杀死一个蜂盗,只有王巨干掉了两名蜂盗。当然姘儿的功劳更大,若不是刚才她拖住了三名蜂盗,也许几人全部捉住了。
王巨不顾有人在赞叹他,又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杀,不留活口。”陆十将恼怒道。
四人真正的危机到来了。要命的是经过刚才交战,王巨体力渐渐跟不上去了,即便张弓都感到膀子酸麻。
风吹着满山的树木,沙沙地作响。虽是夏末,满山带翠,竹木滴碧。景色正是最美好的时候,王巨正面临着这一世最大的危机,比黑岙岭更大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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