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各要塞后面会缀一个砦,寨,堡,砦与寨音同,不过字面不同,意思肯定也不同。砦垒石而成,堡夯土为墙,寨栅木为壁。这是最原始的区别。但往后面,三者渐渐混淆,特别砦与寨。若是有区别,那就是民用与军用区别。有的寨堡是专门用来做军事的,还有的寨堡里面有许多百姓居住,还有许多商业区,如延州东北的青涧城,此时商用民用大于军用。
招安寨位于前线,但不位于最前线,可又位于保安军到延州的中间,这是一个速度效率低下的时代,如延州到保安军得要七八程路,也就是二百多里路,一程三十里,也就是一般笨拙的商队一天只有行三十里,那么慢就这二百来里得要七八天时间才能抵达。
所以必须在招安寨进行补给,于是有了一些客栈,酒肆,邸店之类的商铺。
有的停下休息,但有的继续连夜就着月色前行,特别是那些不能曝光的商队。
王巨静静地在寨东门外等候着。
看着寨内的灯火,三人都有些困倦。
太累了,从昨天清晨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合眼。
不过两个女子看着王巨到寨中买了一些包子,又用水囊灌了水,便让车夫驭车出了招安寨,始终没有说话。
王巨嘿嘿一乐:“两位娘子,知道世间艰辛了吧。”
少妇微微一笑。
这小孩说她不应当不知天高地厚,往外面跑呢。
不过到了这里,她心略定了定,一举一动自有说不出来的气质。
也许这就是神马的贵族派头吧,王巨心中自嘲。忽然道:“走。”
一行车队蜿蜒出了招安寨,而且车上的货物还不是很多,不知道装的什么,但速度会很快。
王巨嘱咐车夫吊在车队的后面。
车队有人注意了,不过看到她们是一个老人,两个女子,一个半大的少年,也就没有注意,甚至因为几人衣服都有些破烂脏旧,还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两个女子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有了懊悔之色。姘儿嘴角嚅动了一下,少妇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赵娘子,你休息,我也休息,姘儿,你守上半夜,我来守下半夜,顺便换夏翁翁也休息一会。”
姘儿眼中懊丧之色更浓厚了,嘴角张了张,似是无声说道,如果我们那天也这样,那怕就是走夜跑,也不会出事。
王巨不顾她们什么心态了,倒下便睡。
少妇道:“他还是一个孩子。”
“是小妖怪。”
两个女子同时低声轻笑起来。
“殿……娘子,你也休息吧。”
少妇点了点头,也和衣睡下。姘儿坐在车上,看着茫茫月色下的崇山群岭。
崇山群岭中,几个黑影也在盯着他们。
“那个少年睡下了,要不要上去。”其中一人问。
“不行,你没有看到前面车队吗?”
“那怎么办。”
“猴三,你立即回寨禀报余寨主。水老二,你吃点苦,跟下去,不要跟丢了。”
“他们坐着牛车的。”
“我给你钱,你到招安寨里买一头驴子,跟下去。”
“这么晚了,上哪儿买驴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又一个黄昏到来。
牛车终于到了延州城。尽管只有一百几十里路,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当然,还有一样东西会更快,快上好几倍,马,但上哪儿弄马去,况且几人也不会骑。
王巨盯着宝塔山。
红色圣地啊。
缅怀了一下,不过早就物似人非,他是看着山上的城防,有城墙上,有塔楼,几乎完全建造在山顶上,形成延州外围坚固的防御,这是在古代,建造它们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动物,乌龟!
就在此时,赵念奴一下子伏下来,替他理着衣服。离得远,似乎两人偎依在一起似的,阵阵女子芬芳的体香不断地传入王巨鼻间。
“赵娘子,你这是干嘛?”
“不要作声,我看到一个熟人。”
“难道延州有你的熟人?”王巨立即端坐起来……这意味着这个赵娘子在撒谎!
“以后妾身会对你说的。”
不过城门口的士兵已经放行了,赵念奴坐起来。
王巨继续盯着她。
“小哥,请放心,小哥对妾身有救命之恩,妾身当报君明珠,不会对小哥有恶意。”
然而接下来王巨又生起疑云。
驭车的夏老汉在赵念奴指引下,来到一家客栈前。一个大伯(伙计)惊讶地看着她们:“赵娘子,你们这是怎么了?”
“出了一点事。”赵念奴迅速进去。取了一贯钱给了夏老汉,王巨也立即进去,城中还有朱清东家的人。
里面果然还有一个小婢女,却伏在房里哭。
“芸儿,不得再哭了。”
“是,殿……娘子。”若是写出殿字,王巨会怀疑,但只吐出一个殿字,迅速收回了,王巨也未想到。
“你们换洗一下,我出去找马车。”
“不得对殿……娘子无礼,”那个芸儿喝道。
第二个殿字吐出来,王巨终于有些纳闷,这个殿是什么“电”?
只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五更时分,四人就再次上路。原来王巨还准备解释一番,然而少妇十分配合,问也不问。
“看来这个赵娘子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但为什么散心散到了宋夏边界?我还以为遇到了一个白痴?”王巨心中纳闷地想,不过此时他已坐在豪华的马车上。
…………
马车南下,整个延州却炸了马蜂窝。
后来对宋夏议和十分不耻。但当年议和的真相却是几年宋夏战争下来,国家财政吃不消了,王尧臣统计了一下河北河东陕西三路用兵前年余一千一百九十七万,用兵后年余九十三万,仅是三路一年就亏损一千一百万,况且宋朝有多少路?若以此计算,几年战争打下来,宋朝总亏损将可能达到两亿三亿之数。
这是明面上的数额,实际还有官吏的层层重敛,导致最后多处暴发了小规模的农民起义,以及战争前的国家一些积蓄,全打没了。
然而有几个百姓知道真相?
因此看到的都是当时辽夏战争在即,朝廷在这大好时机下,却搭成一个无比耻辱的协议。
并且几个使臣表现懦弱,连西夏的兴庆府都不让去,只待在宥州,然后又接受了西夏人的一些贿赂,便无耻地任李元昊提出种种条件,朝廷一年赐绢十三万匹、银五万两,茶二万斤,进奉乾元节回赐银一万两、绢一万斤,茶五千斤,进奉贺正回赐五千两,绢茶各五千,每年赐中冬时服银绢各五千,生日银器二千两,细衣着一千匹(合计二十五万五千)基础上,还“回易京师”,一年通十万石青盐。
仅是十万石青盐最少就能为西夏获得二十万贯以上的纯收益,盐不贵,之所以贵是宋朝榷盐造成的结果,西夏那边得了利,宋朝盐政就会损失二十万贯,一正一负便是四十万,于是大臣纷纷反对。
最后回易京师与通青盐不了了之,不过几个使者表现不给力的情况下,仍有许多青盐公开在互市上销售,直到没藏讹庞侵耕屈野河,朝廷才正式下令全面禁止青盐。
那几个使臣便是邵良佐、张士元、张子奭、王正伦。
而保安知军正好是邵良佐。
可想而知,这个知军的能力。
这一天他坐在军衙里,外面禀报说许多羌人击杀了一群蜂盗,前来领赏。
“哦,是好事。”
他连忙让这些羌人进来。
但这些羌人将人头放下,邵良佐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