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洛伊莎点点头,“九颗天珠在你身上,对吧?其实上一次,你能控制九珠,压住它蕴含的侵邪之气,我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直到前几天,我查了历代圣女的过往,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你的母亲……可能就是上一代圣女蓝衣。”
听见洛伊莎的话,陈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好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洛伊莎的手臂,“你刚说什么……你确定吗?”
“十有八九,”洛伊莎轻微的挣扎一下手臂,见陈帆有些激动,语气一缓,“帆,你别急,听我慢慢给你说。”
“嗯,不好意思,伊莎,可能我太激动了,赛华佗从未给我提起过,我爸也没有对我说过关于我母亲的任何信息,如今突然听见你这么说,我心有些乱。”
洛伊莎细腻的手握住陈帆的手,说道:“上一代圣女蓝伊,在二十五年前离开巫山,她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苏城,我在她的墓上,找到了一张破旧的照片……”
洛伊莎手上多了一张黑白照片,递到陈帆的眼前。
陈帆眼睛盯着照片,瞳孔很快缩小,他轻轻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照片里的人,正是他的父亲陈永盛,而照片里另外一个依偎的女人,想必就是他的母亲,上一代巫山圣女,蓝衣!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陈帆反复自语,心中五味陈杂,他曾以为,自己的母亲,不过是尘世中一民普通的母亲而已,可现在,当年的追杀隐秘,重新撕开一条口子,隐藏在背后的主谋,恐怕不是已经消失的神隐会那么简单。
“蓝衣圣女的墓地,就在黑鸦山,我这么急带你来,就是想要确认你的身份,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巫山姥姥可能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我们应该小心一些。”
“在哪,带我过去。”
陈帆尽管心乱如麻,可他听见洛伊莎的话,心中那份遗憾,一下子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可以,我们现在就走。”
洛伊莎见陈帆情绪有些复杂,脸上浮现出一个安慰的表情。
“帆,忠孝仁义,大道理我们都懂,当下是好好活着。”
“当然,我只是想要弄明白一些事而已,过去……我曾经一个月就会有一次噩梦,我以为我灭了神隐会,就已经是结束,没想到,还有别的隐情。”陈帆微微有些感慨。
洛伊莎没有说话,她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一直陪在陈帆身边。
“要不是我去查我爷爷的事,我也未必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关于你身世的线索,我想,你的师父以及你的父亲,对你有所隐瞒,或许是为你好。”
“我知道,但如今我知道了,那就不一样了。”
陈帆的脸上浮现出一道锐利的杀机,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充满了血丝。
洛伊莎几次想要说话,最终都选择了沉默。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但是前方的路,却隔着一段距离,就有一古老的青铜盆里燃着油火,风吹不灭,雨也打不停。
路上,陈帆遇见一名满脸皱纹的老人,她正在往青铜盆里添加桐油,见着洛伊莎和陈帆,也不说话,一盏一盏的油灯,在她那枯瘦的手和火折上被点燃。
洛伊莎对添油的老人微微屈身以表达尊敬,陈帆站在一旁,同样对添油的老人保持最基本的礼仪。
前行的路不再黑暗,洛伊莎打破沉默,手指着燃烧的铜盆,眼睛有些出神,“巫山的人相信来生,他们把这种信念寄托在巫山的油灯上,希望这这些灯能照亮未知的迷途,据说在巫山里迷路的人,只要沿着油灯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这些灯,已经燃烧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
陈帆回头看一眼提着油桶佝偻的老人,稍微有些抑郁心情得到缓解,“或许,她们才是行走在世间的智者!”
“是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多少人,从少熬到壮,从壮熬到老。”洛伊莎再次向走来的路灯虔诚一拜,“佛家讲究果,我们活在尘世间,寻的又是什么?”
“咳……伊莎,这个话题,太深沉了。”
陈帆连忙打断洛伊莎的思绪。
洛伊莎这时噗哧一笑,好听的声音在陈帆耳边回响,“还不是为了你。”
“谢谢。”
陈帆情不自禁握住洛伊莎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很细滑……
洛伊莎没有抗拒陈帆亲昵的动作,而是幽幽叹一口气,“你说……我是不是在寻找爱情?”
陈帆拨动洛伊莎手腕的银铃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天知道呢。”
“我还以为你会自恋的说‘我就是你要找的爱情’。”
洛伊莎和陈帆并行,陈帆能看到她洁白如玉的脸庞。
“不需要,因为,按照你们这的规矩,你已经是我妻子了,爱情什么的……可以慢慢谈。”
“去你的……”
陈帆和洛伊莎谈着小姿小调的话,不知不觉间,眼前多了一块一块的青石碑,冷清的山岗,是一个葬人的风水宝地。
陈帆和洛伊莎停止了调侃,对逝者报以尊重。
穿过一条花岗石铺彻的小道,一颗青松碧绿幽幽,挺拔俊朗。
青松下,石碑青苔,一抔尘埃,生前人不同,逝后尘归土。
眼前,是上一届圣女蓝衣的墓。
石碑上的字,苍劲,古朴。
但,陈帆对石碑上的字迹,太熟悉,太熟悉了。
是赛华佗的字迹。
养他的赛华佗,给予他生命的,是冢中人。
阴阳相隔。
很多情绪,不必表述。
陈帆手扶石碑,跪了很久。
洛伊莎献上一束野花,站在一旁笔直沉默。
冷风拂葬冈,烛影清清。
提着油灯的佝偻老人,点燃了整个山岗的油灯,她在墓前添了一灯,默默退到一旁。
直到陈帆三叩首。
油灯老人才走到墓碑旁,枯瘦的手搭拉在墓碑上,幽幽的叹道:“蓝衣,傻孩子,二十年了,你下山时,你我缘灭,你孩子进山时,你我缘起。”
“老人家。”陈帆看向白发苍苍的老人,“你认识我母亲?”
“人老了,忘记的事和人很多,记起来的人很少,这个傻丫头,我记着呢,那一年,她替我点亮过巫山所有的油灯,所以啊……我破例帮她刻了一次纹。”
老人颤颤巍巍的迈着碎布,腰更弯,身子更低,她的牙齿已经掉落,脸上的皮肤黄蜡、苍橘,时间在她身上,沉淀出岁月的风沙,陈帆和洛伊莎同时忍不住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老人皮包骨的手。
“二十年过去,新颜换旧颜……可惜,又是一场人生苦情债……”
老人的声音苍老,沙哑,缓慢。
陈帆听不懂。
可洛伊莎,却兀然瞪大了眼,她表情复杂,话语变得结巴,“老人家……您……您难道是上一任的巫祭祀?您……您老人家竟然还活着?”
“活着?是啊……还苟活着。”老人混浊的眼上下打量洛伊莎,“蓝山那小子的孙女,都已经这么大了吗?还穿着圣女服,孩子,你已走出巫山,何苦还要当圣女,你们两,现在就下山去吧。”
“下山?”洛伊莎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老祭祀,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改变的。”
“可你得不到祝福。”
老祭祀再次叹了一口气,佝偻身子,走向青松下,眺望一排排微亮的油灯。
陈帆意识到老人的身份不一般,偷偷的问道:“老人家是?”
“她就是巫山神婆……”洛伊莎面色复杂,“只不过,是上一任了,没想到,还活着,成了不起眼的添灯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