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有人出声,柳雪颜下意识的回头,身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王宫的太监总管黄吉,她在入王宫之时见过他,他常在御书房伺候,近两个月因身体不适休假,所以,柳雪颜见他的次数少之又少。
柳雪颜回头微笑:“我当是谁,原来是黄总管。”
黄吉发现眼前的人是柳雪颜,脸上的凌厉之色尽褪,很快反应过来,旋即低头向柳雪颜行礼。
“奴才见过王妃。”
柳雪颜端起王妃的仪态,正色的抬手示意:“黄总管免礼。”
随着柳雪颜的声落,黄吉直起身来,他的一双眼睛却警戒的盯着柳雪颜。
“奴才刚才不知是王妃,冒犯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黄吉低头诚恳的求饶鞅。
“不知者无罪,不过……”柳雪颜上下打量着黄吉,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形微胖,容貌中等,有着一双如兽般敏锐的眼睛:“黄总管怎么会在这里?”
黄吉瞥了一眼柳雪颜身后的黑色大门:“王妃才是,这里不是王妃您该来的地方。”
说到此处,柳雪颜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刚才若非黄吉开口唤她,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推门进去了。
柳雪颜立刻移开了几步,走下废弃宫殿黑色大门前的台阶。
走下了台阶,她细细眯眼盯着台阶下的黄吉,她仔细玩味着黄吉刚刚对她所说的那些话,不禁笑了。
“黄总管,你在王宫多久了?”柳雪颜冷不叮的问了一句。
黄吉恭敬的垂头:“十八年了。”
十八年了。
柳雪颜负手围着黄吉转了一圈,目光不离他的身上:“听说黄总管前一段时间病了,不知黄总管现在身体如何?”
黄吉神色不变,依然一派恭敬的姿态,低头平静的答:“多谢王妃关心,奴才已经无恙。”
“既然黄总管已经无恙,我也就安心了,以后你就继续尽心伺候曜王吧。”
“是,王妃!”
站在不远处的绿萝,看柳雪颜下了台阶,才敢跑了过来,等柳雪颜转身离开时,她跟在柳雪颜身侧,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王妃,您没事吧?”
“怎么了?”柳雪颜脸上微带疑惑。
“王妃,您不记得了吗?”绿萝后怕的紧张道:“刚刚您执意要去那座废弃的宫殿,奴婢怎么喊您,您也不听,吓死奴婢了。”
听完绿萝的叙述,连柳雪颜也觉得奇怪。
那个黑色宫殿的大门,屡次吸引着她过去,又是怎么回事?
彼时,站在黑色大门前的黄吉,表情紧张的看了一眼黑色大门。
再回头瞅向柳雪颜的方向,忽然发现柳雪颜的背影竟然那样熟悉,他不禁眯眼看着,然后下意识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卷轴出来。
打开卷轴,白色的画布上,渐渐的出现了一个背影来。
画像中是一个女人,而且是女人的背影,简单的乌云鬓上只有一根白玉簪,颈项修长美好,白裙曳地,身形婀娜纤细。
黄吉将画轴放在柳雪颜背影的旁边比对,柳雪颜的背影竟与画轴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黄吉惊讶的看着柳雪颜的背影无法回神。
在黄吉手中画轴的最下方,隐约可见几个小字。
祭司:雪冰
黄吉收起手中的画轴打算放回衣袖里,然,那只画轴被突然一阵风卷去,下一秒,那个画轴便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一人的手里。
手里突然空了,黄吉立刻转身向身后看去,拿着画轴的男子有着俊朗、阳光的容貌,一双眼却闪动着狼狈般狡黠的笑容。
黄吉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人,瞳孔骤然收紧。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闯王宫,难道就不怕我叫人吗?”黄吉眼睛死死盯着男子手里的画轴,想要上前去抢过来,但是,只凭刚才那人的身手,他就清楚的知晓,自己并不是对方的对手。
对方看也不看黄吉一眼,干净的双手将画轴展开,目光在触到画轴最下面的几个字之后,眼中不经意的流
露出嘲讽。
“如果让人知道你的手中,居然有十七年前女祭司的画像,你觉得……你会怎么样?”与他的外貌不同,他的声音阴柔中透着危险。
“你到底是什么人?”黄吉有些畏惧的看着那人。
季风卷起画轴,笑着看向黄吉:“在下姓季,单名一个风字。”
“你就是季风?”黄吉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是……”
季风拿着手里的画轴把玩着:“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黄总管看到了想看到的人,不是吗?”
“难道说刚刚的王妃她是……”黄吉剧烈的摇头:“不可能,她已经去了十七年,只单凭年龄就不可能是她。”
“以前的女祭司确实已经不在了,不过,以前的女祭司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在的,想必……”季风阴柔的笑眯了眼,嘴角勾起:“黄总管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想做什么?”黄吉更加警惕的望着他。
“我当然是有事想找黄总管帮忙而已。”
“我是不会帮你的!”黄吉矢口拒绝。
“黄总管千万要想好了,如果你拒绝的话,十七年前被你隐藏的那个真相,也会被揭发出来,黄总管当真想冒这个危险吗?”季风不慌不忙的提醒他,胸有成竹的语调,似早已料定,黄吉无法拒绝。
黄吉满是皱纹的脸剧烈抖动,他激动的指着季风:“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如果黄总管愿意帮助我的话,我自然也会助黄总管一臂之力,而且……”季风意味深长的笑道:“还会让黄总管梦想成真。”
望着季风的脸,黄吉的双手紧握成拳,虽心里有怒,却也有着担心。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黄吉警惕的眯眼。
“黄总管不要这么紧张。”季风阴险的笑了:“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到底是让我做什么?”
季风微扬嘴角:“秦国太后最近似乎有点闲。”
※
秦宁宫
秦宁宫卧室旁的一个隐秘小房间里,此时,房间内烟雾缭绕,长长烟管下的烟斗在一盏燃着的油灯火苗上烤着,烟斗上星火点点。
太后斜卧在睡榻上,在烟嘴上吸了一口,吐出一圈灰色的烟圈,旋即舒服的眉眼舒展,鼻中逸出一声陶醉的低吟。
在睡榻前,齐嬷嬷恭敬的垂手立在那里,安静的等待着。
等烟斗里最后一点星光燃尽,太后搁下了烟斗,躺在睡榻上,享受着鸦片余晖带来的畅快淋漓,然后才舒展着四脚坐起了身。
齐嬷嬷忙上前扶住太后,并奉上了一杯茶。
太后接过茶杯,就着杯沿抿了口茶,漱了下口,才将一杯茶喝了下去。
接过太后递回的茶杯,齐嬷嬷面带笑容的说:“看太后娘娘您现在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太后满面笑容。
“别人说这鸦片是毒,哀家倒不觉得,抽了之后,哀家这头一点儿也不痛了,吩咐下去,再多备一些鸦片给哀家。”
齐嬷嬷有些为难的说:“太后娘娘,这怕是有点困难,您也知道,最近陛下禁鸦片禁的紧,整个建城内的鸦片,几乎都快被销毁光了,现在很难买到。”
“哼,告诉哀家的哥哥,就说,哀家不论他用任何办法,都要给哀家弄到鸦片。”
“是。”
齐嬷嬷扶了太后到正厅,太后打了个哈气,脸上有了些倦意,齐嬷嬷便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揉肩。
“太后娘娘,说到禁鸦片,还都是因为王后,当初,如果不是王妃带头禁鸦片,陛下哪里会想到禁鸦片呀!”
听到‘王妃’两个字,太后的鼻中逸出一声冷哼:“一个小小的王妃,竟然敢插手朝堂之手,夙儿也是,被一个小女子牵着鼻子走,还屡屡破坏哀家的计划。”
齐嬷嬷有些担心的又说:“公主跟王妃走的很近,自从公主跟王妃打了一架之后,她们两个的关系是越来越好了。”
太后额头的血管一跳,一掌拍在桌子
上,‘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这个华瑶,哀家要她回来帮哀家,她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哀家要她跟柳雪颜好好相处,她当真对柳雪颜掏心掏肺,哀家让她做点事,她就推三阻四。”说到秦华瑶,太后的心里就来气。
“太后您消消气,再怎么样,公主也是您的亲生女儿。”齐嬷嬷赶紧劝道。
“什么亲生女儿?”太后哼了一声:“在她的心里,她就只有她的王兄,根本就没有哀家这个太后,果然是一个爹的,就连他们的爹也……”
“太后~~”齐嬷嬷忙出怕提醒着太后,太后这才住了口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太后心里有一点烦燥,手托着太阳穴,睨向门外格外刺眼的阳光:“哀家的这个好女儿又去哪里了?好几日没见她了。”
“公主自从第一军营的比赛结束之后,就一直在她的殿里,只在王妃生病的那段时间,出去探望过王妃。”
太后又哼了一声。
不一会儿,小路子从殿外进来,手里捧着一打厚厚的纸。
“太后娘娘。”小路子将那一打纸捧进来:“刚刚有人将这些东西放在长廊里。”
“既然是无用的东西,就丢掉。”太后连看一眼也懒的看。
“回太后娘娘,这些东西,您还是看看吧!”
小路子立刻将信纸奉上,齐嬷嬷从小路子手里把那一打纸接过,递到了太后的手中。
太后本不想看,目光触及纸上的字,瞳孔骤然收紧。
她的目光紧紧盯在纸上,目光掠过纸上的内容,手指突然握紧了那一打信纸,小指和无名指上的蔻丹因用力戳破了最底下的两层信纸。
信纸上面的抬头,只有两名称呼。
瑶瑶和沈将军。
是秦华瑶和沈清两个人来往的书信,字里行字透露出两人深深的情谊。
一张一张的翻下去,信纸上面那些甜的肉麻的字眼,看的太后双手直颤。
她一把将所有的信纸全部甩到地上,指着信纸的手在发抖。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哀家的好女儿,居然跟男人私通情信。”太后气的声音变了调:“华瑶呢?让华瑶立刻来见哀家。”
“太后娘娘,这是谁这么大的本事,能把公主和沈将军那里的信都拿到?这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可能不是公主的信。”旁边的林嬷嬷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齐嬷嬷横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这信纸上面的字这明明就是公主的,这字迹还能作假不成?”
林嬷嬷不敢说话了。
“奴才这就去请公主!”小路子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太后喝了一声唤住了他。
“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小路子回转过身来。
“先别唤华瑶了。”太后沉下脸冷冷的道。
“那太后娘娘您是打算……”
看着散落了一地的信纸,太后的脸色一片阴沉,眸中燃着两簇火苗:“现在唤她来有什么用?她向来不听哀家的话。”
“但是……”太后冷冷一笑:“她毕竟是哀家的女儿,对哀家还是有点用处的。”
齐嬷嬷和小路子二人对视了一眼。
然后听太后道:“小路子,去,传话给哀家的哥哥,哀家有事要与他商量。”
“是!”
※
雪央宫
上午时分,柳雪颜在御书房,将书的最后一页译完,就跟秦夙请假好回雪央宫休息。
回到雪央宫后,柳雪颜本来想好好的睡一觉,拿掉了头上繁复的珠簪,换上了家常简单的衣裙。
刚准备躺下,绿萝突然来报,说是黄吉突然带了东西来找她。
柳雪颜以为黄吉是奉了秦夙的命令,来雪央宫给她送东西,当下也没想那么多,珠簪没有戴上,只是一根翠玉簪挽了发,便来到了前殿。
前殿内,黄吉已经捧了一个精致的
木盒子在那里等待。
“原来是黄总管,让黄总管久等了。”柳雪颜笑着走到黄吉身后,嗓音清脆的喊着,轻盈的从黄吉身侧经过,往主座上走去。
柳雪颜经过黄吉身边时,一股淡淡的清香掠过黄吉的鼻底,那股奇异的香气,就如同十八年前,他初次遇到‘她’时的一般。
他不禁心魂有些动摇。
等柳雪颜坐下,黄吉注意到柳雪颜头顶的翠玉簪,脱口道:“王妃娘娘,您的头发,戴上白玉簪,会更好看!”
没想到黄吉会突然说这种话,柳雪颜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开来:“多谢黄总管的建议。”
柳雪颜的美丽是清丽脱俗的,即使不加任何修饰,依然美的惊人。
她的笑容,极具杀伤力,美而不媚,艳而不俗,是那种出尘的美。
被那双明媚的美眸盯着,黄吉有一瞬间的怔愣,就这样盯着柳雪颜的脸,久久不能移开。
柳雪颜有些口渴,自己提壶倒茶,白柔纤细的手指,根根细嫩,她抬手时,腕上的衣袖滑至肘间,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
碧绿的茶水入杯,一滴水溅在杯沿,柳雪颜轻轻的将水渍拭去。
紧接着,葱白的玉指,紧紧的勾住杯耳,端起茶杯,送到嫩红的唇前,唇瓣轻启轻合,茶水沿着她的喉咙滑下。
在那一瞬间,黄吉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柳雪颜喝了杯茶,才发现黄吉在盯着自己,她皱眉,眸中迸射出厉色射向黄吉。
---题外话---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