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菲眼睛的余光瞥到柳雪颜进门,趴在秦夙怀里的她,身子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而柳雪颜却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走到窗下她的座位上坐下。
房间里面的其他事物,在她的眼里,仿若无物般砦。
拿起手边的笔,准备继续译接下来的内容鳏。
看了一句,笔尖刚要落在纸上,耳边传来秦夙低沉的嗓音:“颜儿,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柳雪颜嘴角微勾,浮起一丝冷笑,笔落在纸上,写下一句译文,写完一句她头也不抬:“不知曜王陛下想让我说什么?”
赵丹菲在秦夙的怀里抽咽不止,秦夙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安慰她。
“你刚才抢了丹菲的鞭子,是不是?”秦夙问的时候,语调里略带几分责备。
继续看下一句,柳雪颜仍是头也不抬,即使她没有抬头,依然能感觉到秦夙投在她身上的慑人目光。
“没错。”柳雪颜直言不讳。
“既然你承认自己有错,就应该向丹菲道歉。”
有错?她什么时候承认她有错了?
柳雪颜嘲讽的笑了,搁下手里的笔,乌黑的眼眸对上秦夙严厉的目光,心中的冷意更甚。
等她抬头,她才发现,趴在秦夙怀里的赵丹菲肩头一片血污,那伤痕明显是鞭痕,只不过,比之前赵丹菲抽在她肩上的那一鞭要轻的多。
因为怕疼,所以她自己没有下手太狠吧?
“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好道歉的!”柳雪颜淡淡的说,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字字珠矶。
赵丹菲在秦夙的怀里又呜咽了一声,秦夙大掌耐心的轻拍了拍赵丹菲的肩头,好一幅鹣鲽情深的画面。
“之前丹菲是无意,你这次伤了她,却是有意,难道不该道歉?”秦夙的话语里隐带几分凌厉和责备。
果然是要找她麻烦的!
她想要说什么解释,但见秦夙宠溺赵丹菲的画面,她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秦夙要娶她,本来就只是和亲而已,她嫁他只是为了凤簪而已,她没有必要去解释什么,更何况……秦夙也不会信。
信她的人,即使她不解释,对方也会相信,不信她的人,即使她百般解释,对方也不会相信,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口舌,没有必要。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不会道歉的。”柳雪颜仍是淡淡的说,一双黑眸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颜儿!!”秦夙面色沉下了几分:“你不要这么任性,既然有错,就要道歉,这是常理。”
柳雪颜鼻中逸出一声轻笑:“我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曜王陛下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这个房间里的空气,让柳雪颜觉得压抑,她站起来往房外走去,看也不看身后的秦夙。
“你要去哪里?”秦夙语调提高了几分。
“我累了,我要回府了。”
“书你才刚开始译。”
柳雪颜有点火大了,被人冤枉了,现在还要给他做事?她是神经抽风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你又没说什么时候要译完,译或不译,或是什么时候译完,那是我的事。”说罢,柳雪颜再也不想待在房间里片刻,紧走了两步,离开了房间。
等离开了房间,压在她心头的大石仍然没有移开,压在那里闷闷的,让她感觉极不舒服。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诬陷她。
甩了甩头,将脑中烦人的思绪挥去,脚下未有半分停顿的离开了洛水轩。
等柳雪颜走了,秦夙的脸色更沉下了几分。
赵丹菲抽抽咽咽的从秦夙的身上起身,又抹了一把眼泪:“柳姐姐马上就要跟秦哥哥你成亲了,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伤了秦哥哥跟柳姐姐之间的和气。”
“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本来就是颜儿的错。”
“不,不是柳姐姐,是因为之前我冲撞了柳姐姐,柳姐姐她……她想教训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好了,不说
这些了。”秦夙脸色依旧阴沉,将赵丹菲拉了起来:“你的伤要好好医治才行,孤王现在送你回房。”
“好!”赵丹菲哭的绯红的小脸漾出了一抹笑意。
※
柳雪颜是想直接出别馆的,才刚出了洛水轩不远,便见一名中年女子捧着一堆碗碟经过,那么多碗碟,当是大婚当天要用到的。
但是,那名中年女子所拿的碗碟数目有点多,高度略高过头顶,搬着的时候,明显的吃力,脸憋的通红,脸上满是大汗。
看着那名中年女子,柳雪颜思索了一下,走上前去:“怎么是你一个人在搬?我不是安排了四个人负责的吗?”
那名中年女子看到柳雪颜上前来,忙抱着碗碟,恭敬的向柳雪颜低头行礼。
“郡主!”
她刚行礼,数个碗碟从上方掉了下来,她吓的六神无主,柳雪颜顺手将那几个碗碟接到手里。
中年女子险险的站定,尴尬的望着柳雪颜:“郡主,这些事情,还是由奴婢来做吧。”
“其他三个人呢?”柳雪颜眉头皱紧。
“她……她们说身子不舒服,所以……”中年女子憨笑了两声,额头上有汗,她也没法去擦。
柳雪颜的脸色微变,一股怒火升了起来,干脆将中年女子身上的碗碟,分了一半自己拿着。
“郡主,您要做什么?郡主,奴婢拿着吧。”中年女子心里焦急的看着柳雪颜手中的碗碟,但是,手中的碗碟少了一半,是轻松多了。
“先不要说话,跟我来!”柳雪颜面无表情的往前走。
碍于柳雪颜的威严,中年女子只得捧着碗碟跟在她的身后。
不一会儿,两人到了膳房的后堂,还没进门,里面便听到一阵不耐的责备声:“怎么这么慢?不是让你快点的吗?磨磨蹭蹭的,这碗碟要什么时候才能搬完?”
柳雪颜走在后头,只听中年女子先进去唯唯喏喏的说:“我知道,我马上再去。”
随后,柳雪颜进了去,一眼便看到坐在膛房后堂椅子上的三人,三名中年妇女一人手里拿了一把瓜子,地上已经掉了不少瓜子皮,其中一人站了起来,朝刚刚进去的中年女子指使着。
待看到柳雪颜,坐着的三人皆惊讶了起来。
柳雪颜冷着一张脸走进去,然后将碗碟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等中年女子还要出去,柳雪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一双厉目凶狠的瞪着其他三人。
“你们三个,好大的胆子!”
三人吓的手里瓜子落了一地,‘扑通’全跪了下来。
“郡主饶命!”
柳雪颜面向身后的中年女子时,面色缓和了些,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坐在椅子上,然后,目光凌厉的对着身后的三人。
“你们三个玩乎职守,将自己的工作推给他人,装病……啧啧,我看你们三个健康的很嘛。”
三个人害怕的全身发抖。
“来人哪!”柳雪颜凌厉的朝门外一声喝令。
两名兵卫闻声而至:“郡主!”
“把这三个视别馆规矩如无物的人带下去,责打二十板子,然后丢到衙门去。”
“是!”
三名中年女子吓的魂儿都要飞了,连声向柳雪颜求饶:“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三人哭叫着,被带了下去。
紧接着,柳雪颜又唤来了厨房的管事,重新调了三个人过来,并由之前的那名中年妇女为监督。
等安排好一切,中年妇女感激的看着柳雪颜。
“多谢郡主!”
“别馆本来就由我负责,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谢我。”柳雪颜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放在上层的一只碗碟突然掉了下来,一下子跌到了下层的架子上,‘啪’的一声,瓷碗被撞碎,碎片四溅了开来。
而中年女子就在架子下,眼看碎片就要划破她的脖子,柳雪颜眼疾手快的将她推开,令她
免过一劫。
惊魂未定,中年妇女看着柳雪颜的手背惊叫了一声。
“呀,郡主,您的手流血了。”
手背上有一丝疼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上,上面有几道血口子,应当是刚刚她推开中年妇女的时候,被碎片划破所致。
“无碍。”柳雪颜无所谓的看着那些伤口,转身便离开了厨房的后堂。
※
从厨房的后堂出来,柳雪颜准备出别馆,刚好从客院的门前经过,恰好秦夙从客院里走出来。
见到秦夙,柳雪颜微微低头:“曜王陛下!”
点了下头,柳雪颜抬脚就要从他的面前经过。
“颜儿!!”秦夙声音凌厉了几分唤住她。
柳雪颜停下脚步,头也不回:“曜王陛下有什么吩咐?”
“我一直以为你是通情达理的人,你今天的行为,让我对你有点失望。”秦夙直视柳雪颜的后脑勺。
柳雪颜缓缓的转过身来,眉眼含笑:“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不知曜王陛下以前是怎么想我的,不过,现在这样,就是我的真实面目,这样回答,曜王陛下是否满意了?”
“颜儿!”秦夙的声音更严厉了几分:“丹菲的伤刚刚已经包扎完毕,就在里面,你进去向她道歉!”
太过分了!
柳雪颜胸口一阵阵沉闷,手背上的伤也跟着隐隐作痛了起来。
“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不会去的。”柳雪颜咬牙一字一顿的说着,倔强的从秦夙的面前转身继续往前走。
“站住!”
柳雪颜的脚步再一次停下来,她冷笑了一声:“曜王陛下这是要逼我去道歉吗?或者,想在我的身上抽一鞭子,给赵丹菲报仇?”
秦夙的眸子微动,最终没再说什么。
“你走吧。”
这可是他放她走的!
柳雪颜毫不犹豫的抬脚离开,不带半分留恋。
看着她绝然离开的背影,秦夙的眸底终是掩不住的失望。
不一会儿近侍找来,因是刚刚又送来了急报,要秦夙赶回洛水轩去处理,秦夙这才离开原地去洛水轩处理急报。
※
处理急报,再加上了一些公务,处理完,已经几近傍晚时分,柳雪颜没有再回来过。
坐在书桌后,看着窗下空空如也的椅子,在椅子前的小桌上,书、笔、墨仍摆在那里,不时的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将已经写完的书页翻开又阖上。
只不过,原本该坐在那里的人却不见了。
秦夙起身,将桌上的新书拿了起来。
掀开封面,第一页用正楷写上了几个大字:论军防与建设。
再掀开那一页,从第二页开始,就是具体内容。
原始的书本上,段落有些杂乱,柳雪颜不仅将段落分齐,甚至标上了序号,读起来更加容易。
她的字迹,如同昨天在大殿上看到的那般,行云流水,颇有侠义之风,有着一般女子没有的刚硬和自信,看到这些字迹,不免回想起她今天坐在这里低头书写时的模样。
但是……她的行为却让他确实失望了。
柳雪颜……
搁下手里的书本,静默的走回到桌子的后面。
不一会儿,又有人进来,是他的近卫。
“陛下,这是安城府衙刚刚送来的一份报告,说是要给郡主的!”那名近卫的手里拿了一份折子。
“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别馆里有婆子玩乎职守,被郡主逮到,罚了二十板子,并送到了府衙,府衙给予重判,现在已经下狱了,现在呈来报告,说是要请示郡主!”近卫如实汇报道。
重判?
秦夙的眉梢又是一跳。
又是柳雪颜的手笔,她今天不但伤了赵丹菲,又重罚了别馆里的婆子,而且……还下了这样重的手,她果
真……与他认识的那个柳雪颜不一样了。
“不用请示了,就按原判!”秦夙淡淡的道。
“是!”近卫退下去了。
等近卫下去,零从门外进来,零向来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没有其他的情绪一般。
零今天是在外面守着的,因为之前柳雪颜的缘故,柳雪颜不喜欢有人盯着她写书,他若是进来,自然是有事了。
“又发生什么事了?”秦夙低头处理手中的折子,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回陛下,是水阳总督!”
“沈侧?”秦夙此时方抬头:“他怎么了?”
“据可靠消息,水阳总督已经从水阳郡回来了,预计,他明日将抵达安城。”零将自己得知的消息如实汇报:“另外,水阳郡水坝被破坏的原凶,有一人被水阳总督的人抓到了。”
“怎么被抓的?”
“传来的消息,说是他酒醉之时,与他人说露了嘴,因此被仇家告发。”
“他都供了些什么?”
零点头:“他也没知道多少东西,只是能过底下的人传话,底下的人闻风已经先行躲避,这次水阳总督回安城,将那个人也一起带回了安城!”
“带回安城呀!”秦夙剑眉微扬:“看来,水阳总督,是想用这个人来做点文章了。”
零再一次点头:“据可靠消息,水阳总督打算将那人屈打成招,招成是由陛下您主使。”
“他也就只能使这一点小伎俩而已。”秦夙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陛下,要不要我们沿途埋伏两个人,将那个人杀了?”零提议。
“不必!”
“为什么?”零不解:“这个人虽然不知是您所主使,但是,水阳总督若是把这个罪名安在您的身上,又有人证,这个罪名怕是要坐实了,到时候华南国皇帝盛怒之下,说不定……”
“你若是在沿途的时候把那个人杀了,才能更加证明沈侧的猜测,只是一个小喽罗而已,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就让沈侧把他带到安城来,我倒要看看,沈侧他能使出什么招来。”
“但是,如果那个人指认您的话?那怎么办?”
秦夙斜睨他一眼:“零,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吗?”
零还是不解,恭敬的低头:“属下愚钝,还请陛下赐教。”
“他有证据,难道我们就不能有证据了吗?”秦夙看着窗外,窗外刺眼的阳光另他微眯凤眸,眸底似有寒光划过这午后的暖意:“而且,我们还是人证和物证俱在的……铁证!”
经过秦夙这么一提醒,零心里便明白了,只是脸,仍如初般的没有任何表情。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知道,那就下去吧!”
“是!”零刚要下去,目光不经意的掠过窗下小桌上的新书册,还有摆放在旁边的旧书册,只不过,原本该在那里译书的柳雪颜却不在。
下午在书房内的一番争执,零在书房外还是听到一些的。
“怎么了,还有事?”看零还未离开,秦夙眼睛的余光瞟了他一眼。
“陛下,有件事,属下觉得,应当要告知您!”零说道。
“什么事?”
“是关于郡主的!”零还是决定说出口:“郡主中间出去花园的时候,属下刚好出去送一份折子,路过花园,然后看到……”
零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在花园外所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
听完零的描述,一双漂亮的凤眸瞳孔骤然收紧。
“你的意思是,颜儿并没有弄伤丹菲?”
“虽然赵姑娘身上的伤,属下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属下确定,郡主……并没有打伤赵姑娘。”
“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属下以人格担保!”
秦夙眉头蹙的更紧。
这么说来……他错怪她了。
这时,零发现门外有人鬼鬼祟祟的缩头缩脑,几步上前,将门外的人拖了进来,竟是一个中年妇女,身上还穿着仆人的衣裳。
中年妇女被拎到秦夙面前,她吓的浑身发抖,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曜王陛下饶命。”
“说,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是谁派你来的?”零冷声质问。
“奴……奴婢不是任何人派来的,奴婢是来找郡主的。”中年妇女吓的快哭了。
“找颜儿做什么?”秦夙有点不耐的问。
中年妇女赶紧将今天遇到柳雪颜的过程说了一遍,末了,她瑟缩着拿出了一个药瓶:“奴婢怕郡主没有擦药,所以就将奴婢家祖传的伤药带来了。”
---题外话---又要到周末啦,亲们读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