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此生最爱的男子,脑中瞬间浮现出独孤洌的话,端木幽凝只觉一阵混合着痛苦和绝望的感觉上涌,眼中瞬间浮上一层水雾,张了张嘴,她却什么都不曾说出来:“皇上……”
东陵孤云原本脸色阴沉,满腹怨气,一看她这个样子登时吃了一惊,刷的一步窜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幽凝,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端木幽凝摇了摇头,泪水哗的流了下来。东陵孤云越发着急,连连摇动着她:“幽凝,你究竟怎么了,倒是说呀!朕等了你这半天,早已急得了不得,正想着要出去找你!快说,出什么事了?”
端木幽凝咬着唇,很快挥手擦去了腮边的泪水,甚至连语气都平静无波:“皇上放心,没有人欺负臣妾,只是……皇上,您另立嫔妃吧,从中选择合适之人立其为后,臣妾是无颜霸占中宫了。”
“乱说什么?”东陵孤云皱眉呵斥,拉着她在桌旁落座,“朕早已说过绝不相负,并许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如今言犹在耳,朕岂会自扇耳光?”
“可是如今的情形不同了,”端木幽凝笑笑,笑容却说不出的令人心碎,“臣妾位居中宫三年无所出……”
“此事不必再说了,”东陵孤云皱眉,立刻打断了她,“幽凝,朕的心意已再三对你表明,你为何如此信不过?在你心中,朕何时变成了口是心非的小……”
“皇上!”后面的人字还未出口,端木幽凝已一声轻喊,越发泣不成声,“臣妾自然知道皇上待臣妾一片真心,然而正是因为如此,臣妾才必须劝皇上这样做,而不能因为一己之私,毁了玉麟国千百年的基业!”
此言一出,东陵孤云不由一怔,敏锐地觉察到他话中有话:“幽凝,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有事发生?”
端木幽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皇上不是问臣妾方才去了何处吗?臣妾去了绝杀门总坛,见了表哥独孤洌。”
东陵孤云眼眸闪烁,片刻后脸色一变:“你去找他莫非是为了……”
端木幽凝一声苦笑:“皇上英明,自然是为了臣妾的身体。”
尽管痛苦万分,她还是咬着牙勉强保持着镇定,将独孤洌之言如实转述了一遍。东陵孤云早已脸色大变,甚至呼的站起身失声惊呼:“什么?!真的?!”
“千真万确,”端木幽凝微笑,眼泪却如断线的珍珠,不停地落下,“所以臣妾才说今时不同往日,即便皇上另立嫔妃,也不算是违背当日的誓言,只不过是事出无奈而已。”
东陵孤云慢慢坐回去,脸上的惊愕渐渐变成深沉的怒气,双手也早已不自觉地紧握成拳:“若是如此,岂不就是水晶害了你?好,很好!来……”
“皇上不要!”{端木幽凝一把拉住他,连连摇头,“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皇上无论对水晶做什么,如今的一切都已不可改变,何必再旧事重提?”
东陵孤云咬牙:“难道就这么算了?你受的这些痛苦,难道就白白受了吗?”
“不这么算了又如何?”端木幽凝叹口气,眼中满是心丧欲死的萧索,“水晶若还是一心向恶,即便告诉她真相又如何?反之,她既已改过自新,又何必再让她内疚?因此臣妾认为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尽快举行一次妃子大选,以充实后宫,为东陵皇室开枝散叶。”
东陵孤云脸上的怒气慢慢沉淀下去,许久之后才叹口气苦笑了一声:“幽凝,你还能再懂事一点吗?自己被人害得那么惨不追究,一门心思只记挂着朕的江山是否后继有人?你如此待朕,要朕怎么可能搂着别的女子颠倒鸾凤,夜夜笙歌,却由着你独守空房,夜夜以泪洗面?朕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只怕会天打雷劈!”
端木幽凝忙摇了摇头:“不会的皇上,您是为了玉麟国的江山,乃是万不得已,上天有眼,它不会有丝毫怪罪的。”
东陵孤云笑笑:“那也不行。”
“皇上,您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端木幽凝急了,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如果说今日之前您另立嫔妃臣妾还觉得委屈,那么此刻臣妾是完完全全地想开了,臣妾是心甘情愿的,臣妾可以对天发誓!”
“不必发誓,朕知道你是心甘情愿,”东陵孤云将她准备发誓的手拉下来握在手中,“不过,朕还想再等一等。或许只需要再等一等,一切便都会变得不同。”
端木幽凝闻言,眼中浮现出明显的疑惑:“变得不同?会怎样不同?”
东陵孤云微微一笑:“幽凝,你不觉得如今的状况其实比之前要好得多?因为我们终于找到了确切的病因,那么接下来只要对症下药,一切岂不是就全都解决了?”
端木幽凝却完全不像他那么乐观,摇头说道:“皇上没有听明白臣妾的意思,臣妾体内的余毒是药石无效的……”
“不,朕听明白了。”东陵孤云微笑,“你体内的余毒药石无效,只能等其慢慢排清,或者尝试用内功逼出体外,是不是?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凭你的功力,还怕逼不出来吗?”
“没那么简单的,”端木幽凝摇头,“如果短时间内可以排净,怎么会直到今天依然没有任何改善?何况余毒能不能用内功逼出来还不知道,臣妾认为不能再浪费时间。”
“朕不这样认为,”东陵孤云微笑,“没有改善是因为我们之前并没有找到病因,没有对症下药。接下来我们只要……”
端木幽凝深吸一口气:“皇上……”
“幽凝,”东陵孤云一抬手阻止了她,神情坚毅,“朕意已决,如今是不会立什么嫔妃的,你什么都不必再说。”
看到他眼中已有不悦之色,端木幽凝只得暂时住了口,心中却依然一片灰蒙蒙,并不曾因为他的保证变得昂扬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正在沉默间,突听东陵孤云说道:“幽凝,以后不经朕的允许不准私自出宫,更不准私自去见绝杀门的人。”
端木幽凝愣了一下:“为什么?皇上连绝杀门的人都信不过了?那可是如假包换的自己人啊。”
“朕知道,”东陵孤云哼了一声,“朕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忠心,而是……算了,不说这些,你奔波了一天,累得不轻,还是先好好歇息吧,朕先回去了。”
“恭送皇上!”
将他送出门去,端木幽凝回到床前落座,只觉心中千头万绪,一时乱得心烦气躁。想起独孤洌说余毒或许可以借助内功排出,她便叹口气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功来。
几天后,端木幽凝前往宁凤宫给闵心柔请安,却恰好看到丞相柯正言正在说着什么。看到她进来,柯正言虽立刻躬身见礼,神情间却一片冷淡:“臣柯正言,参见皇后娘娘!”
“丞相大人免礼,”端木幽凝微笑,“本宫来得不巧,打扰太后与丞相议事了?”
闵心柔摇头,柯正言已淡淡地说道:“臣不敢,臣只是在向太后禀明,三年来玉麟国大旱,百姓食不果腹,皇上虽然数次开仓赈灾,却是杯水车薪。如今虽然求得了两国的支援,却也是治标不治本。千百年来,玉麟国从未遭遇此等之事,想必正如百姓所言,乃是天……”
“柯丞相!”闵心柔及时开口,将他后面的“遣”自堵了回去,唇角虽然含着微笑,眸中却有警告之意,“丞相一心为国,哀家深感欣慰。只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丞相在说出口之前还是应该斟酌一番的。”
柯正言沉默,片刻后梗着脖子说道:“太后教训的是,臣知罪。只是臣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咱们玉麟国,绝无私心,还请太后明鉴!”
闵心柔依然微笑:“这一点哀家自然知道。旱情如此严重,哀家也十分焦急,但此乃天灾,并非人力可以改变……”
“不,人力可以改变,只在于肯不肯去做而已。”柯正言居然大着胆子打断她的话,眼角的余光已经撇向了端木幽凝,“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人没有照天的意思去做,天自然会降下惩罚。”
闵心柔忍不住挠了挠眉心,不过不等她开口,端木幽凝已含笑说道:“本宫明白丞相之意,丞相想必觉得是本宫阻止皇上立妃,因而如此含沙射影,是吗?”
倒是没有想到端木幽凝如此开门见山,柯正言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抱拳说道: “臣不敢!娘娘母仪天下,冰雪聪明,自然明白个中利害!臣方才胡言乱语,以下犯上,请娘娘恕罪!”
端木幽凝淡淡地笑了笑,不曾再说什么,眼神却从未有过的冰冷。深知她的厉害,闵心柔登时心下不安,立刻从中打着圆场:“幽凝,你莫要生气,丞相也是一心为国,为了玉麟国的百姓,他并无死心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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