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孤云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淡淡地说道:“你既然自小习惯了帝京城的气候,何必再去别处找地方?”
此言一出,肖展飞有了片刻的愣怔,继而惊喜万分:“王爷是说镜月可以留下来了?!”
薛镜月眼中也有着惊喜的光芒,更多的却是忧虑:“这怎么可以?万一给你惹了麻烦,我怎能原谅自己?其实只要气候温润一些的地方就好,未必一定要留在帝京城。孤云哥哥,大局为重。”
“大局重要,你的命同样重要。”东陵孤云淡淡地笑了笑,倒是不怎么在乎,“如果我为了所谓的大局便置亲人的性命于不顾,与那些谋逆作乱之人有什么不同?”
薛镜月怔怔地看着他俊美的容颜,突然再次流下泪来:“孤云哥哥,我、我方才对你那么无礼,你还对我这么好,我真是无地自容!”
“没那么严重。”东陵孤云依然微笑,“你对我的心意我虽然不能接受,却一直知道,骤然听到我要成亲,你难免失望惊讶,会有那样的反应也属正常。倘若你不痛不痒,毫无反应,我才会有所怀疑呢!”
薛镜月越发赧然,羞得头都不敢抬了:“孤云哥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越想越觉得方才简直就像个泼妇,那么蛮不讲理,真是太不应该了!”
“好了,你先安心歇息,剩下的我来安排。”东陵孤云站起身来,目光温和,“湍州那边,我也会打点好一切,不会有人因为你的失踪而起疑。”
薛镜月乖乖地点了点头,接着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便鼻息沉沉。
悄悄掩上门,肖展飞才开始担心:“王爷,所有人都知道镜月已经抑郁而终,若是突然活生生地出现了,岂非容易引人怀疑?”
“我知道,”东陵孤云抿了抿唇,“但我对她虽无男女之情,却有兄妹之谊,她病成这个样子,我怎能继续将她扔在外地不管?”
肖展飞满脸深思:“那我们该如何向世人交代?”
东陵孤云沉默片刻,突然挑唇一笑:“当初如何交代的,今日便如何交代。附耳过来。”
肖展飞听话地上前一步,东陵孤云便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肖展飞扬了扬眉,继而一竖大拇指:“高明。”
东陵孤云心安理得地接受:“去办吧。”
肖展飞答应一声就要走,却突然脚步一顿:“王爷,七小姐那边你去解释?”
东陵孤云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嗯。”
见他如此,肖展飞也不好再说什么,终于转身离开了。
此后几天一切如常,最重要的是当天晚上薛镜月便消失不见了,除了东陵孤云与肖展飞,来去匆匆的她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行迹。
东陵孤云依然奉旨调查刚刚发生的窃案,来往于所有遭窃之人家中寻找线索。不过细心之人已经发现,往常总是不离他三步远的肖展飞居然并未跟随在侧,这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又过了几日,东陵孤云入宫见驾,施礼起身,东陵洛曦已经开口:“云儿,你查到线索了?”
“回父皇:儿臣的确发现了一些破绽,”东陵孤云点头,“儿臣认为,这次的窃案根本不是无影帮所为,是有人从上次的窃案中得到启发,故意模仿他们的作案手法牟取暴利的!”
“哦?”东陵洛曦满脸意外,同时又有些疑惑,“何以见得?”
“儿臣挨个去那些遭窃之人家中调查过,”东陵孤云回答,“发现几乎都有一个相同的现象:很多失窃的东西其实并不值钱,而一些比较昂贵又藏得并不隐秘的宝物反而不曾被拿走。”
东陵洛曦显得有些不解:“这说明什么?”
东陵孤云淡淡地笑了笑:“无影帮以偷盗为生,即便最普通的帮众也能一眼分辨出某样宝物的价值高低!而这些窃贼则并不精于此道,这才导致留贵取贱,显然并非无影帮所为。”
东陵洛曦恍然:“原来如此。不过还有其他线索吗?只凭这一点似乎难以服众。”
“还有一点,”东陵孤云点头,“无影帮虽然人数众多,却从来不允许女子加入。根据几名受害者供述,窃贼之中却分明有几名女子,这也是个极大的破绽。”
东陵洛曦目光闪烁,脸上却有明显的赞许:“云儿,你果然心细如发,神目如电。既然并非无影帮所为,倒不必劳师动众前去剿杀他们了。不过既然不是他们,又会是什么人作乱呢?”
“这个儿臣还在调查,”东陵孤云沉吟着,突然语出惊人,“而且越是调查下去,儿臣越是有一种感觉:这帮人似乎并不是冲着财物而来。”
东陵洛曦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不是为了财物?那是为了什么?”
“儿臣觉得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东陵孤云肯定地说着,“因为所有受害者家中几乎都被翻得乱七八糟,一些明显不可能藏有财物的地方也不曾放过,莫非他们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或者是稀世奇珍之类?”
东陵洛曦用心地听着,拧眉思索:“还有这种事?朕倒是不曾听说这些人家中有什么稀世奇珍,莫非他们刻意隐瞒,不愿遭人觊觎?”
“有可能,毕竟财不外露。”东陵孤云点头,“最可恨的是那帮人身手卓绝,简直比无影帮还难对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线索。”
眼中掠过一抹得意,东陵洛曦满脸慈笑地安慰了一句:“云儿不必自责,你做的已经够好了。这段时日你也累得不轻,此事朕会交给大内密探去调查,你也好歇息几日。”
东陵孤云躬身施礼:“是,多谢父皇!”
东陵洛曦点头,突又想起一事:“对了,最近怎么不见肖展飞?往常总见他像影子似的跟着你,突然见不到还有些不习惯呢!”
东陵孤云抿了抿唇:“儿臣派他去做一件事,应该快回来了。”
东陵洛曦有心继续问问是什么事,但看到东陵孤云不愿多谈,他也就不再多嘴,挥手准他退下。
御书房门的重新被关了过来,他才吁口气靠在椅背上,说不出心中究竟是何滋味。
为掩人耳目,他早已叮嘱大内密探务必一边找那样东西一边随便拿走一些财物,以造成“偷盗”的假象。大内密探虽然个个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但却极少有人懂得分辨宝物的价值,谁知恰恰是这一点露出了破绽。
派东陵孤云去调查此事,也只是为了把戏做足,谁知道他居然真的发现了问题,而且已经猜到所谓“窃贼”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找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这怎能不令他心惊胆战?
看来的确需要换个法子了,否则会起疑心的就不只是东陵孤云而已。
又是几日之后,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湛王府门口,等在门口准备迎接的居然是湛王本人!东陵孤云一向心高气傲,除了当今天子,从未见他亲自出门应接过什么人!
这不寻常的一幕早已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少人甚至不自觉地驻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着马车指指点点,纷纷猜测马车内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片刻后,赶车的肖展飞跳下地将车门打开,躬身说道:“薛姑娘请。”
少顷,一只纤纤玉手伸了出来,搭在肖展飞的腕上。紧跟着,一个紫色衣衫的女子轻盈落地,脸色虽然苍白,却掩不住生来的国色天香。看到她的容颜,人群中已有人忍不住失声惊呼:“啊!是薛姑娘!鬼、鬼啊!!”
尖叫声中,此人抹头就跑,瞬间没了踪影。众人还不曾反应过来,肖展飞已经朗声说道:“各位不必惊慌,之前关于薛姑娘重病身亡的消息其实是谣传,这位薛姑娘是人非鬼。”
众人闻言惊魂稍定,议论声却更加此起彼伏。东陵孤云目不斜视,上前接过薛镜月的手,扶着她进了湛王府。直到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众人才议论着散去了。
进入大厅落座,肖展飞突然嘿嘿一笑:“王爷,此番咱们可做足功夫了吧?皇上应该不会起疑。”
薛镜月苦笑一声,边咳边说道:“为了我一个人,害得孤云哥哥如此费尽周折,这要我如何安心?”
“什么都不必再说。”东陵孤云淡淡地摇了摇头,“如今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否则万一有个好歹,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薛镜月心中一甜,更加乖巧:“孤云哥哥,我真的没事,你不必如此。”
当下东陵孤云不再多说,立刻命人为薛镜月收拾房间,并叮嘱她和肖展飞一切按事先商议好的说,绝不会有任何问题。接着,他又派人请了御医前来为薛镜月调理身体,唯恐旁人不知她已重新归来。
刚过晌午,宫中便传来圣谕,命东陵孤云入宫议事。东陵孤云心中有数,不慌不忙地进了御书房行礼:“儿臣参见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