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凌孤云的解释并无不妥之处,何况端木幽凝不但解开题目为国争光,更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的命,既如此,这小小隐瞒之罪便完全可以忽略了!
不止如此,因为她的救命之举,东陵洛曦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清吟上人那句“得此女者得天下”的预言有多准确!方才若不是她,自己早已一命呜呼,说什么永享富贵?
思及此,他的神情更加缓和,甚至带了一丝微笑:“端木幽凝,此番你救了朕的性命,朕定会重重赏赐与你!只是方才你说此事另有内情却又是为何?克尔朗是索天沐的侍卫,此事难道不是他指使的吗?”
端木幽凝摇头,转头看着克尔朗淡淡冷笑:“此人若果真是三皇子的侍卫,臣女自是不敢妄言。不过……他并非真正的克尔朗!”
“什么!?假的?!”
众人更加吃惊,尤其是索天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冲到克尔朗身边,蹲下身在他脸上仔细检查着。片刻后,他突然一抬手,刷的从克尔朗脸上撕下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一张与克尔朗完全不同的、陌生的脸顿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这……”
伴随着异口同声的惊呼,索天沐更是又惊又怒:“你是谁?!究竟受谁的指使前来刺杀皇上?还有,真正的克尔朗呢?!”
最初的慌乱之后,这男子很快镇定下来,依然满脸视死如归:“我什么都不会说,不必问了!”
“你……”
索天沐大怒,霍然回身抱拳说道:“皇上!臣此番受父皇托付,的确是诚心诚意与玉麟国交朋友,绝不会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这奴才臣便交给皇上,他若不肯招供,皇上只管大刑伺候!”
事情若果真是索天沐所为,他自然不敢将刺客交出,免得刺客熬刑不过说了实话。他会有这种举动,也是为了当众表明自己的清白。
事关自己的安危,东陵洛曦自然不会客气,冷笑一声说道:“来人!将此人带下去,严加审讯!”
看到这个结果,那刺客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惊惶,虽然不能动弹,却忍不住嘶叫:“三殿下,您……您不能这样!我是天龙国人,即便要审讯,也该……”
“住口!”索天沐面如寒霜,厉声呵斥,“你做出这种事,意图破坏玉麟与天龙两国之间的关系,百死不足以赎罪,又有何面目自称天龙国人?你若如实招出幕后主谋,还可少吃些苦头,否则打死无怨!”
刺客咬了咬牙,突然一声冷笑:“如此说来,三殿下是打算过河拆桥了?”
索天沐一愣,顿时急怒不已:“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你,说什么过河拆桥?!你……”
“三皇子,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东陵洛曦冷冷地开口,眼中杀机涌动,“依朕看来,这奴才也算硬气得很,不到最后一刻还想维护自己的主子……”
言下之意,你若不过河拆桥,人家也不会在最后一刻出卖你。
索天沐焦急万分,越是焦急却越是百口莫辩,急得满脸通红:“皇上!这奴才分明是胡说八道,臣若果真有不轨之心,又岂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万一事情失败,岂不是自寻死路?”
此言本也有理,然而东陵洛曦心中已经认定是天龙国图谋不轨,又如何听得进去?当即一声冷笑:“朕只要证据!你若拿得出证据朕就相信你的清白,你若拿不出……”
索天沐岂会听不出他语气中的威胁之意,越发急得鼻尖冒汗!意图行刺玉麟国帝王,这罪名着实不小,若是因此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令百姓遭受战火荼毒,他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罪人?
咬了咬牙,他接着开口:“皇上想要证据,总得给臣时间去搜集吧?这仓促之间……”
东陵洛曦冷笑:“朕若给你时间,你是要去搜集证据,还是要去毁灭证据?就算这奴才并非你的手下,却终究是天龙国人,你身为皇子,又岂能脱得了干系?”
索天沐虽因理亏而一再退让,却也因为东陵洛曦的咄咄逼人而渐生反感,目光也跟着冷了下来,皱眉说道:“皇上,是非未分,黑白未明,请不要急着下结论!臣绝未做过此等背信弃义之事,就算这奴才是天龙国人,却不能代表父皇,更不能代表天龙国!偌大一个国家,人口何止千万,难免良莠不齐,皇上敢保证每一个玉麟国人都一心向善,绝无害人之心吗?”
东陵洛曦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却也因为他这几句话而渐渐冷静下来:玉麟国虽然强大,但若随随便便与天龙国为敌甚至开战却绝对不是明智之举,说不定还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白白便宜了鸣凤国……等等!难道……
大庭广众之下行刺,原本就是下下之策,索天沐若果真要对自己不利,只怕不会选如此愚蠢的法子。莫非是有人故意想要挑起事端,目的就是为了逼两国开战,或者最低限度,要离间两国之间的关系?
若是如此,受益最多的自然还是鸣凤国,焉知不是他们派人易容改扮,混入天龙国队伍之中伺机动手?
就在此时,终于包扎完毕的端木幽凝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东陵洛曦面前敛衽行礼:“皇上,方才这刺客戴着面具,臣女……”
“对了!”不等她说完,东陵洛曦便突然打断了她,“你是如何看出这刺客易过容的?他的易容术十分高明,连云儿都没有看出破绽,幸亏你及时识破他的诡计,才救了朕一命。”
端木幽凝微微一笑:“臣女只是看出他耳后的肌肤与脸上的肌肤在质感和光泽度上有细微的差别,所以猜到他可能易了容。此人既然如此藏头露尾,自然是因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臣女才心生警觉。”
“原来如此,”东陵洛曦恍然,“你方才要说什么?”
端木幽凝暗中翻个白眼:“回皇上:方才这刺客戴着人皮面具,臣女不曾发现什么。此刻他露出真面目,臣女已猜到他的来历了,请皇上和三皇子仔细看看他的眼睛。”
不只是两人,几乎所有能够看到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刺客的眼睛上。那刺客似乎有些慌乱,刚要本能地闭眼,东陵洛曦已经恍然大悟一般叫了起来:“扎瓦西!?”
扎瓦西乃是玉麟国与天龙国交界处的一个部落,以野蛮彪悍著称。扎瓦西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瞳孔是浅棕色的,若不细看极容易忽略,但若仔细注意依然会令他们无所遁形。
几年前,扎瓦西部落谋逆作乱,两国联合派兵镇压,杀了大量族人,幸存者男子全部罚去做苦力,年轻女子则全部卖入青楼或充作军妓,年老体弱者则被驱赶到极西的蛮荒之地,任其自生自灭。未成年的孩童则全部贩卖为奴,扎瓦西部落从此土崩瓦解。
眼见身份暴露,那刺客反而镇定下来,冷笑一声说道:“不错,我叫木龙溪,正是扎瓦西部落的人!玉麟与天龙两国杀我族人,毁我部落,这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东陵洛曦目光阴沉:“所以你易容行刺,无论成功与否都意图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正是!”木龙溪点头,“我的计划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都怪这个女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不会放过你……”
他直瞪瞪地盯着端木幽凝,嘴角突然涌出大量黑血。肖展飞脸色一变:“不好!他要服毒自尽!”
喊声中,他飞身掠了过来,一把掐住了木龙溪的下颌。片刻后却遗憾地松开手:“皇上,他死了,这剧毒好厉害。”
“哼!死有余辜!”东陵洛曦余怒未消,“扎瓦西谋逆作乱,两国出兵平叛天经地义,他还有脸说什么报仇雪恨?将尸体扔到乱坟岗,让野狗啖其尸,饮其血,以儆效尤!”
一声令下,早有侍卫将尸体抬了下去,并清理现场。东陵洛曦回头看看索天沐,多少有些歉然:“想不到此事乃是扎瓦西余孽所为,三皇子,朕倒是冤枉你了,十分抱歉。”
索天沐摇了摇头:“臣不敢。都怪此人太过狡猾,设计挑拨。何况也是臣一时失察,才让他混了进来,臣也有责任,请皇上恕罪!”
此事既了,众人也都松了口气,但经此变故,今日的三国盛会众人也都无心再继续,只好暂时中断,待被破坏的地方修复之后再说。
当下三国各自散去,索天沐却径直走到端木幽凝面前躬身施礼:“多谢端木姑娘施以援手,天龙国才能及时洗刷冤屈,避免了一场大战!姑娘之聪慧无人能及,天沐万分佩服!”
端木幽凝微笑摇头:“幽凝不敢。其实三皇子与皇上都是当局者迷,幽凝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哪里敢说无人能及的话?”
“不,姑娘当得起。”索天沐正色说道,“若非姑娘及时看出破绽,救了皇上一命,那么就算木龙溪是扎瓦西部落的人,却终究是天沐带进皇家别院的,天龙国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