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舟车劳顿,孔静雯再次踏上了生活了10多年的土地。
一出站,就看见忠叔站在冷风中的站台上等着自己,忠叔看见自己小跑过来,“累坏了吧?来,把东西给我拿。”孔静雯看见忠叔比之前瘦了很多的样子,心里觉得难过,自己不在家,忠叔肯定是没好好吃饭。身上的这件棉袄还是自己走的那年穿的那件,洗的都薄的看不出是有棉花的棉袄了,还攒着给自己邮棉花票子。
“爸,咱们回家吧。”忠叔看向孔静雯红了的眼眶,以为是冻到了,“好,咱们回家,出门的时候我把家里烧的特别热乎。”
到家以后果然一股热浪袭来,“爸,你这是烧了多少煤啊。”“不多,不多。”
孔静雯进屋,就开始整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爸,你来看看,合不合身?估计是大了一点,你又瘦了,明天找人再改改吧。”
忠叔一看,是一件新棉袄,“给我做干什么,我身上这个还能穿呢,你那边那么冷,你才应该穿新的。”
“哎呀,你就试试吧,这是我开的第一份工资买的,你舍得不试试嘛。”
“开工资?你一个小女孩,不要干的那么累,我还能干的动,别那么使劲的干农活,你现在还小,不知道,等到老了就知道不舒服了。”
孔静雯看忠叔不肯试衣服,就给忠叔讲村里现在的改变。
孔静雯跟忠叔过了一个温暖的春节,就准备回去了,在车站,忠叔还是像之前一样,一直到看不见车了,才回去。
车上,上厕所的韩静雯在卫生纸里看到了忠叔留给自己的字条,让自己到了地方歇一歇,就记得去镇上取钱,多吃点,不用惦记家里,他一切都好。
孔静雯在乡下待了8年才回城,回城以后不久,家里就平反了,孔静雯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
看着苍老憔悴的明明才40多,却像60的母亲,佝偻着背站在那里,孔静雯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妈妈。”
韩母混浊的双眼一下亮了起来,“雯雯,是我的雯雯嘛?”
“妈妈。”孔静雯隔了十多年,再次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一番相认以后,几人回到了曾经的韩家。
“雯雯”
“哎,来了。”孔静雯把抹布放到水盆里,从屋子里出来,下楼梯,韩母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妈?”
“你快来看,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小木马。”韩母指着客厅门口刚刚被搬回来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小木马。
“你小时候,跟你静穆哥哥最喜欢抢这个木马玩了,每次你都抢不过他,你也不会告状,就在那自己生闷气,等静穆玩完了,拿着糕点一哄你,你就好了。”韩母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要是他们都在就好了。”
韩母站起来,一瘸一拐的绕着客厅走,“这个家怎么这么大啊!太大了,太,大,了,啊。”
孔静雯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很多事情了,不过想起总是陪自己玩闹的静穆哥哥,眼眶也红了起来。
楼上的韩静怡听见了动静,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往下面看,是太大了啊,大的人心慌,大的可怕。
丈夫张学茗在身后抱住了她的肩膀,“别难过,咱们现在也算得上是一家人团聚了。”
韩静怡倚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轻声说“是啊,团聚了,爷爷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眼睛看向下面的沙发,“奶奶就是在那里背了气。”又回身看向身后的屋子,“妈妈就是在那里上吊的。”低头看向手上的表和戒指,“父亲、大伯和哥哥姐姐的遗物,也都带回来了。”看向孔静雯,眼神放柔了,“小雯也找到了,就等三叔一家,还有大哥和静轩回来,我们就真的算是团聚了。”
张学茗看着妻子面上平静甚至露出一丝笑容,但是指尖颤抖的样子,心疼的抱住了妻子。
这个自己当年需要仰望的女孩子,终于嫁给了自己,但是自己宁可她还是当年那个骄傲、张扬、浓烈的少女,也不想看到她现在在自己怀里悲伤的样子。
孔静雯跟在母亲的身后,陪着母亲走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当时家里突然出事,自己在路上就被忠叔带走了,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况,后来跟忠叔进来,也只是看见被打砸搬空了的家和地上几处干涸的血迹。
等母亲累了,孔静雯扶着母亲去了自己刚刚收拾出来的屋子休息。
一出来就看见姐姐韩静怡站在对面的门口看着屋里,那里是二舅妈上吊的屋子。孔静雯走过去,轻轻的牵起韩静怡的手,“姐。”
韩静怡扬起一个笑脸,拍了拍孔静雯的手,“没事,姐就是觉得庆幸,你能好好的,忠叔还是不愿意搬进来嘛?明天我去找忠叔再说说,忠叔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家庭,以后,咱们就是忠叔的家人。”
孔静雯把头放在姐姐的肩膀上,眼泪流了下来,“姐,对不起。”
韩静怡抱住妹妹,用粗糙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妹妹的后背,“不要说对不起,姐姐真的很高兴能再见到你,我们一直都以为你被人贩子抓走了,小姑父要是知道你没事,小眼睛肯定又笑没了。忠叔就是咱们家的大恩人。”
孔静雯刚刚跟着母亲回忆了一遍以前的日子,心里难受的不得了,现在听姐姐一说父亲,眼泪更是止不住了。
韩静怡就静静的抱着痛哭的孔静雯,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妹妹的后背,眼睛酸酸胀胀的哭不出来,自己的眼泪早就在下放的时候流干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孔静雯没想过自己还能再回到韩家,想到父亲,舅舅,舅妈和哥哥姐姐的去世,眼泪默默的落到枕巾上,之前被忠叔带回家的时候,虽然忠叔没说什么,也不许自己去打听韩家的事,但是自己心里是有猜测的,毕竟家里乱成了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