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莞尔一笑,道:“杨掌学既然想要比试较技,倒也无妨,我倒是有个法子,既不能来武斗,不妨来文斗,权当是给太后庆生,逗个乐子。”
徐谦心里琢磨,杨一清吃了个闭门羹,肯定会要求比试,武备学堂的武士现在已经在砍柴阶段,而皇家校尉还处在磨刀阶段,皇家学堂的教学讲究的是磨刀不误砍柴工,若是真要打起来,现在的皇家校尉未必是武备学堂武士的对手,既然如此,那么就用皇家校尉的优点来对付这些武士的缺点。
嘉靖来了兴致,道:“如何文斗?”
徐谦慢悠悠的道:“其实两军相斗,比的不只是刀剑技艺,终究比的还是体力和耐姓,不如这样,不如让两队官军各自披甲而立,看谁支持久就算谁胜。谁要是动了,就算淘汰出局。”
这种坑爹比试,也只有徐谦才想得出来。
所谓披甲,说的是锁甲,这种锁甲一般人不会穿的,原因很简单,太沉重,若是全身的锁甲,至少也有数十斤,虽然防护的像乌龟一样,可是乌龟它老人家也累不是?因此明军除非是高级武官在某种特殊场合,一般都不会披甲。
不过徐谦的提议倒是新颖,便是连杨一清都不能否认,真正的精锐,最讲究的是耐力,比如寻常的官军一曰只能行二十里,假若是精锐,则能做到一曰一夜急行百里,这里头的差距千万不要小看,杨一清可是在边镇做过统帅的,所谓统帅就是运筹帷幄制定计划,摊开地图,传下命令,某部应当在什么时间之内在哪里会合,某部又还在这个时间里出现在这里,无论是追击还是设伏,又或者是截击,虽然在地图上一目了然,可是真正要想把自己的战略意图执行下去却不容易。
因为大家都不是超人,你让寻常的军队在指定地点规定时间内赶到,人家未必能如期抵达。
蒙古人厉害之处就在于他的速度,蒙古人不但拥有战马,其耐力也非常人匹敌,他们常常能骑在马上一曰一夜不眠不歇,在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地方出现。若是让铁木真指挥的不是蒙古铁骑,而是一群卫所官军,管他是什么狗屁一代天骄又或者是那啥超人,估计也得歇菜,因为战略制定得再好,执行不下去,最后也得完蛋。
徐谦对这一点深以为然,历史上常胜的拿破仑,最后一役就是死在这上头,他固然是杰出的统帅,制定了最完美无缺的计划,结果他的部队根本不能如期抵达,最后一败涂地。
又如许多战役之中,明明对方的兵力有百万之众,却往往被数十万的大军用人海战术冲垮,也是因为如此,因为百万大军不可能聚在一处,一定是分城而守,只要有二十万训练有素的军马,能够曰夜行军,随时出现在对方的薄弱环节,以二十万围住十万、五万敌军,立即展开围剿,待到敌军各处的援军来了,战斗已经结束,人家也早已跑得没影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军队的耐力比军队的爆发力更重要,历史上真正的强军永远都是耐力最强的军队,而正是这样的军队才能成就百战百胜的统帅。
嘉靖看向杨一清,道:“杨爱卿以为如何?”
杨一清道:“徐侍读说的很有道理,古往今来的精兵都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辈。”
其实在耐力上,杨一清颇有信心,因为带进来的这些武士的体力都很很健壮,披着甲站一个时辰都不成问题。
嘉靖倒是来了兴致,笑道:“那么,就权当是嬉戏罢了,这并不是义气之争,只是玩玩,来,去取甲来。”
宫里内库有的是锁甲,过不了多久,四十副同样制式的锁甲便被抬了来,武士和校尉们纷纷换上了甲衣,司库的太监禀告道:“此甲乃蜀中所贡,曰:玄龟甲,重三十七斤。”
三十七斤或许不重,可是穿得久了让你伫立不动,寻常人就未必支持得住了。
嘉靖点点头,至于其他王公、贵妇自都是兴致盎然,任何事只要有了竞争,就能提起别人的兴致,太监们穿梭其间,给他们送来了干果、茶水,大家纷纷坐下,武士和校尉们披着重甲各站一边,陆炳大喝一声,道:“列队。”
队伍从四横五纵立即变幻成了一字,所有校尉哗啦啦的顿了顿地,而后就不动了。
武士们亦是不甘示弱,仗着自己体魄强劲,一身轻松地站在另一边,大家大眼瞪小眼,便如雕像一样,再看不到丝毫细微的动作。
王夫人有点心疼地看着王蛛,见王蛛一身重甲站在人群里,不由蹙眉附在王太后的耳畔道:“是不是太委屈了孩子。”
王太后却是笑吟吟地道:“委屈?王家的子弟还怕委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这王家难道想凭着哀家的一时恩宠延续下去?别人做得成,蛛儿也能。”
王夫人顿时惭愧,不敢多言。
偏殿里头,红秀已经看得出神,只是在这儿站了这么久,脖子有些酸麻,她粉拳握起来,伸展了下腰肢,不由笑呵呵地道:“依本宫瞧,徐谦这小子赢定了。”
老嬷嬷听到殿下唤徐谦叫小子,便晓得殿下和徐谦的关系怕是不浅,心里苦笑,口里道:“何以见得?”
红秀咬咬唇,想了想,道:“他不会吃亏的。”
如果这也算是理由,那么小明以早上忘了刷牙为由殴打小红一顿估计也算是理由充分了。
时间很是漫长,三炷香过去,所有人依然是纹丝不动,徐谦端坐,显得胜券在握,杨一清好整以暇,摆出一副悠哉悠哉之态。
眼看这么站下去,怕是没有两个时辰也分不出胜负,徐谦微微一笑,对嘉靖道:“陛下,时间仓促,怕是难以分出胜负。”
“唔……”嘉靖也是觉得有道理。
“不过微臣有个办法,不妨给他们加入一些难度,如何?”
“难度?”嘉靖淡淡道:“只要公允,倒也无妨。”
徐谦便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搬了几个椅子在校尉和武士们的中间,然后又将蔬果摆上去,接着将桔子拨开,露出里头的果实。
众人大是不解,却没有多问,连杨一清也是疑窦丛丛。
而接下来,大家终于晓得这位徐侍读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这里虽是皇宫,可是皇宫也有苍蝇,苍蝇受了吸引,立即飞来,嗡嗡的沾在桔肉上,吃饱喝足,自然胀着肚子在附近乱飞,就如此时,陆炳的脸上便爬了一只苍蝇,苍蝇落在他的鼻尖上,放肆地戏谑。
众人不由倒吸口凉气,对这些贵人们来说,受到苍蝇的袭击必定浑身难受,少不了要拍打一下,可是陆炳却依然没有动,无论苍蝇如何戏谑,如何在他脸上放肆,依旧是纹丝不动。
反倒是对面的武士有些吃不消了,苍蝇落在他们的脸上、手上,一股难以莫名的感觉弥漫全身,现在的他们恨不得把自己鼻子挖去,也不愿忍受这样的煎熬。
可是再看对面的校尉,无论是王蛛,是齐成,却都一个个像失去了触觉,除了眨动的眼睛,几乎看不出任何细微的动作。
锦衣卫的酷刑里头就有一个专门给人挠痒痒的,往往这种酷刑比单纯的鞭打更加有效,因为这种细微的感受虽然冲击不够强烈,可是那种弥漫全身的痛觉显然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让人难以忍受得多。
王夫人已看到王蛛身上沾了不少苍蝇,心如刀割之余,却看王蛛依旧丝毫都没有动弹一下,不由地低声呢喃:“平时小磕小碰吃不消,现在……现在却……”
王太后的目光却是一亮,道:“这才是男儿。”
嘉靖却是倒吸凉气,难以想象人可以受这煎熬,几乎有些不忍,可是见徐谦好整以暇,似乎觉得还不尽兴,不由觉得徐谦过于残忍。
杨一清则是感觉不太对劲了,他已经看到大部分武士似乎要忍受不住了,甚至开始做一些小动作,比如微微地颤颤身子,似乎想借此驱开苍蝇,而皇家校尉则依旧是石雕一样。
徐谦叹了口气,道:“哎……几只苍蝇怕是不够,陛下,时间仓促啊,微臣再来试试。”他站起来,笑呵呵地命人去取了藤条来,手里拿着藤条在校尉们面前虚晃,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出于人的本能,都会下意识去躲闪,可是这些校尉铁了心要做石雕,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啪的一下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脸上,却是徐谦身后的一个武士终于没有忍住,想要去拍打脸上的苍蝇,终于……还是吃不消了!
有了第一个,其余武士的最后一点心理防线全部撤除,一个个抖动身体,驱赶身上蚊虫,活动自己的身体。
………………………………………………………………
第三章送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