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诚的话激励了众人,一干勋贵子弟咬着牙坚持,可坚持只是一口气,咬住了,能挺过去,泄了,那就彻底抗不住了。
不知道喝了多少次海水,多少次差点被淹死,身心疲惫的一干勋贵终于结束了当天的训练,如死猪一般躺在船舱里睡觉,正是深沉时,一阵铜锣在三更紧密而来,随后一个接一个被送下了海水。
廖文终于扛不住了,踩着水喊道:“我退出!”
廖权看向廖文的目光没有鄙视,倒很是羡慕,可他能退,自己不能!
他喊廖永忠舅舅,自己喊廖永忠爹!
德庆侯的脸面不是靠廖文撑着,是自己!
这个时候退出,自然轻松,还能站在船上看人狗刨的狼狈,可德庆侯府的脸面呢?
总不能学习蓝招、蓝去那两人吧,他们只是蓝玉的义子,别说退出了没人说,就是死了,永昌侯府也不会给他们办丧事。
咬牙扛,死也不能丢了老爹的颜面!
但廖文的退出成了一个引子,谢顺、王猛等一干人先后退出,随后不久,又有十余人退出,待至第三日时,五十二名勋贵子弟,竟只剩下了七人。
令人惊讶的是,一直骂得最欢、口头禅“我爹是曹国公”,只有十三岁的李景隆竟然坚持了下来。
林山南欺负不了李景隆了,这个家伙开始喜欢上游泳了,不等人发话就能跳海,都不带眨眼的,水性是一日好过一日。
水师的训练就是这样,一开始入门表现得如同地狱,残酷至极,毫不科学,可正是这种残酷,在锻炼人的心性,在告诉所有新人,哪怕是在即将溺死时,也不要放弃希望,哪怕是再危险,也要保持冷静、保持体力。
一旦迈过了这道门槛,那可真是海阔凭鱼跃了。
冯诚张开双臂,身体一跃,双臂向上合并,整个人便刺入海水之中,没有溅起巨大的水花,只在海面之上翻处些许水浪,傅忠嚎叫一嗓子,也跟着跳了下去。
噗通——
水花泛开,荡至岸边。
顾正臣接过一个石子,继续朝着河水丢去。
萧成走了过来,递上一份文书:“水师送来的。”
顾正臣接过看了看,眉头微动:“李景隆当真坚持下来了?”
萧成点头:“问过了,确实抗了下来。”
顾正臣皱眉。
在历史上,李景隆可谓名声赫赫的战神,凭借着一己之力,给朱棣送去了大批粮草物资与军队,不说几十万被打到一个人跑回金陵吧,最可耻的还是打开了金川门,迎接朱棣进入金陵。
说李景隆无能,用事实结果来看,确实如此。
别拿朱棣很厉害,证明李景隆还是不错之类,朱棣后面几次被铁铉、盛庸、平安、徐辉祖痛击,差点没命的时候不是没有,能力不行就是不行。
但那时候的李景隆,是三十多岁的李景隆,而现在的李景隆,只有十三岁!
正是可塑造之时。
至少从现在的训练结果来看,年少的李景隆不是一块烂泥、朽木,相比起其他勋贵子弟,他骨子里确实还有一股气。
除了李景隆外,还有冯诚、傅忠、汤鼎、廖权、孙恪、王德六人。
孙恪是孙兴祖之子,王德是王弼之子。
顾正臣看过名单后,点了下头,言道:“但有勋贵找来,就让赵海楼拿他们签下的退出文书挡回去。”
“好。”
萧成应声离开。
顾正臣抬头看向眼前的河,身后是正在拔地而起的格物学院总部,一些分院将会在明年年中迁移到这里,比如儒学院、医学院等,而一些分院还会留在城外,比如兵学院、律令商学院与工程机械学院等。
这次建设规模不小,甚至还预留出了八个学院的空间,原本只是考虑某一个学院人多了,给其腾出一个空间出来,可顾正臣想的是,可以借助这些区域,设置全新的分院,比如设置航海学院、治水学院、农学院等……
吕世国匆匆跑了过来,对顾正臣道:“老爷,严夫人有喜了!”
“什么?”
顾正臣愣了下,赶忙回府。
顾母正拉着严桑桑的手说话,见顾正臣来了,下了命令:“她现在有了身孕,说什么都不准出海。”
“这是自然。”
顾正臣含笑上前,满是欢喜。
严桑桑心情有些复杂,一边想要个孩子,一边又想陪着顾正臣出海,尤其是接下来的航行要去一些不曾去过的地方,自己陪在身边,总归安心。可现在,母亲不答应。
“我想跟着夫君出海……”
“出什么海,没什么比你和孩子再重要的,安心在金陵养胎。”
顾正臣拉着严桑桑的手,眼见严桑桑不高兴,轻声道:“大航海是明年十月呢,你先安心在家。”
严桑桑眼神中带着泪光:“那大航海时我要跟着去。”
“那时候孩子还小。”
“我要去!”
严桑桑语气坚定。
顾正臣不得不点头,先过了眼前,于是道:“好,你安心在金陵,大航海时你若想去,便带你去。”
严桑桑这才释然,放松下来。
林诚意忸怩着,问道:“那这次出航,妾身跟着夫君——”
“看好女儿。”
顾正臣直接拒绝了林诚意。
孩子这么一点点,连话都不会说,当母亲的怎么能走开。
永昌侯府。
蓝玉看着被“赶”回来的蓝招、蓝去,嘴角动了动,问道:“李景隆一个娃娃都坚持下去了,你们竟坚持不了?”
蓝招哭诉:“义父,他们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一次又一次摁在海水里。”
蓝去跟着诉苦:“是啊,几是不能回来孝敬义父。”
蓝玉脸色铁青,目光阴冷,依旧平和地说:“你们倒是有孝心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天亮了之后,记得要尽力做事。”
蓝招、蓝去见蓝玉没生气,对视一眼,行礼离开。
翌日清晨,管家迟迟不见蓝招、蓝去起床,便去催促,结果发现两人已经没了气,当即吓得不轻。
永昌侯府报了官,应天府衙的人来了一趟,发现两人没有半点外伤,最终证实是因炭毒而亡,这不能怪主人家,只能怪这两个家伙睡觉的时候没弄好炭盆,也没留条缝通风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