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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毓被堵得哑口无言,众臣纷纷低下头颅,保持沉默,破坏两国友好邦交,这样的罪名可不小,万一站错队说错话,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呵呵,破坏两国邦交,薰浅郡主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云淑妃一边安抚元毓,一边冷笑道。

别人袖手旁观,可身为元毓亲生母亲的云淑妃不可以!

她与元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元毓被叶薰浅吓到了,她可不会!

“是不是危言耸听,淑妃娘娘不是一清二楚吗?”叶薰浅站在大殿中央,抬起下巴,目光斜向上,仰视着年过三十依旧风韵犹存的云淑妃,无惧无畏道。

不待云淑妃继续说话,叶薰浅的眸光便离开了她,看向齐皇,“皇上,薰浅号称齐都第一煞星,克夫传言由来已久,是不祥之人,实非和亲的绝佳人选!”

“反观六公主,面容姣好,鼻子高挺,下巴丰满,乃标准的旺夫相。”叶薰浅贼眉鼠眼地笑了,看着元毓惨白的脸蛋,她的心情格外好!

叶薰浅不说还好,结果经她这么一说,大殿中几百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元毓,果然是公主,养尊处优,那皮肤嫩得跟水豆腐似的,确实如薰浅郡主所说的那般鼻子高挺下巴丰满,十足的旺夫相,和亲这种事情不找她找谁啊!

“杜小姐眼神清澈明丽,怜香妹妹耳珠厚大,这可都是百里挑一的旺夫相啊!”叶薰浅在挤兑元毓的时候,还不忘把杜若和叶怜香拉下水,三个女人一台戏,敢一个鼻孔出气,这一次她就让她们窝里反!

果不其然,杜若脸上甜美的笑容挂不住了,手里捏着小手帕,僵硬着笑容,看着叶薰浅道:“浅姐姐说笑了,说到眼神清澈明丽,若儿万万不及浅姐姐的。”

“杜小姐不必自谦,大齐第一美人,似乎和骁勇善战的烈王殿下也十分相配呢!”叶薰浅把玩手自己的手指甲,脸上笑意更深。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讨论,眼神还时不时在杜若和拓跋烈之间徘徊,元修执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妖魅一笑,“浅妹妹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呢!”

“胡闹!”齐皇拍案而起,明黄色的龙袍在齐英殿中分外显眼,他浓眉一扬,黑眸里闪耀着锐利的光芒,如同鹰隼傲视群山时一般。

这下子,齐英殿中真的静了……常年在朝中摸滚打爬的官员们谁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这一次,齐皇是真的怒了,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元修也难得脸色一肃。

“此事容后再议!”齐皇看了拓跋烈一眼,一语定江山,不给其他人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叶薰浅见状退了下来,路过拓跋烈身侧时,她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只见拓跋烈眉眼含笑,嘴唇轻轻颤动。

女人,本王不会放弃的——

她会意,却不以为然,黛眉轻挑,娇笑如花,同样以唇语无声轻吐:“那就走着瞧!”

两人之间的无声互动,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祁玥的眼睛。

他缓步上前,牵住了她的手,抬手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眼里满是宠溺,“瞧你累的,额头都冒汗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传到了众人耳中,众多贵女们纷纷咬唇,恨不得祁玥怀里的那个人是她们自己!

“不是有你吗?”叶薰浅冲着他笑了笑,仿佛春花绽放在了她如同镜湖般澄澈的眼眸,惊艳无数时光。

两人相携回到座位上,其余人也依次回到原位,齐皇拍了拍手,晚宴的第二个节目自此开始,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好心情。

祁玥给叶薰浅剥核桃、剥碧根果、剥瓜子……凡是她喜欢的坚果都一一被他去皮后放在白净的玉碟上,叶薰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祁玥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舍不得移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面前的玉碟上已经堆满了一座小山丘,“祁玥,你别剥了,万一把手弄伤就不好了。”

叶薰浅扣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祁玥将她柔嫩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唇角软了软,“不碍事。”

“别……我舍不得……”叶薰浅有些别扭地说,她待人清冷惯了,在现代生活了十年的她始终与异性保持这适当的距离,以至于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关心一个男人!

她的话拖着长长的尾音,屋顶镶嵌的夜明珠在黑夜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投射在她的眼角,显得越发柔和了起来,祁玥从来不知道,待人接物一向公事公办的叶薰浅竟然还有这样罕见的一面,他手掌拂过她披垂至腰间的长发,戏谑着说:“薰浅,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哼!”

见身旁男子眉梢染上几许得意,叶薰浅冷哼一声,死不承认,“我这是舍不得你手受伤,到时候没人给我剥松子!”

祁玥低低一笑,伸手搂住她盈盈可握的纤腰,“嗯,都听你的。”

叶薰浅对此分外满意,旁若无人般靠在他肩膀上,手心贴着他的侧颜,温暖如玉,话说祁玥全身上下,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脸了!

本该气氛祥和宁静的一场接风宴,被叶薰浅、元毓、杜若几人这么一闹,顿时变了味儿……

齐皇明确说了联姻一事日后再议,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没人再敢拿这件事触霉头,齐英殿中歌舞升平,灯影流光之下,觥筹交错,一场接风宴延续到了亥时方才结束。

叶薰浅在皇后的长宁宫小住半月,晚宴结束后,皇后从台阶上走下,经过祁玥和叶薰浅身边时,眸光停留在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上,随即提醒了一句:“浅浅,该回宫了。”

“姑姑,这不是还早嘛!”叶薰浅目光悠悠飘向窗外,按照现代的时间计算方式,也才九点而已,天还没有完完全全黑呢!

皇后略微无语地看着她,早?齐都是大齐都城,繁华无数,亥时就寝也算比较正常的时间,可在别的城池,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会儿早就沉浸在梦乡里了,她不明白,浅浅所说的“早”是根据什么判断的?

“母后,您累了吧?儿臣送您回长宁宫。”老实孩子元翰见官员们、女眷们一一散去,来到皇后身边,主动提出。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深意,却很快消弭于无形,她朝元翰点头一笑,“好,母后已经很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说话了。”

“浅妹妹,那我和母后先走了,到时候让李姑姑给你留门。”元翰在皇后身边待的日子绝对够长,对于长宁宫的规矩十分了解,怕叶薰浅忘了,所以又提醒了一句。

“好!”叶薰浅莞尔一笑,目视着皇后和元翰离去的背影,直至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原本高朋满座的齐英殿顿时变得空旷了许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没有离开,像是一簇簇花团,镶嵌在地板上似的。

元毓扶着云淑妃行至叶薰浅身侧时,两人脚步顿了顿,云淑妃唇角弯了弯,妧媚一笑,“薰浅郡主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本宫甚是佩服!”

“淑妃娘娘过奖了,薰浅就是再修炼三辈子,也及不上淑妃娘娘一颗七窍玲珑心!”叶薰浅面色平静,目视前方,连看淑妃一眼都不屑。

可不就是颗七窍玲珑心嘛,要不然怎么布得出这样的局?只可惜……这一盘棋,执棋的人并不止云淑妃一个……

“哼,毓儿,我们走!”云淑妃没在叶薰浅这里讨到好处,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宴会过后再和叶薰浅多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眼不见为净,拉着元毓疾步走出齐英殿。

元洵和元修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感情却和亲兄弟似的,元洵和生母云淑妃、亲妹妹元毓关系不亲,却和元修生母华贵妃感情很好,当叶薰浅发现元洵和元修两人分别陪在华贵妃两侧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待她收起自己异常的神色,华贵妃便走到了她身边,叶薰浅微微一笑,“多谢贵妃娘娘替薰浅说话。”

“浅妹妹,我母妃这么好,不如你嫁给我得了,以后就不用担心要和恶婆婆过日子了!”元修挽着华贵妃的胳膊,笑容越来越大。

叶薰浅心知元修的话不能当真,她“扑哧”一笑,“我可不敢!”

元修眉头一皱,只听叶薰浅继续笑着说,“这万一我要是把你给克死了,贵妃娘娘要我赔她一个儿子我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你赔她一个孙子就行了!”

叶薰浅,“……”

祁玥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朝元修飞去一记眼刀,寒如冰雪,元修“吓”得躲到了叶薰浅后面去,“浅妹妹,祁世子好可怕,吓死宝宝了。”

叶薰浅的眼睛已经忍不住在抽搐了,她不过就是在他面前说了一次“吓死本宝宝了”,他就能这么快“学以致用”,还真是个奇葩!

“本世子自认吓不死五殿下,不过想要吓死无数个未来小小五殿下,还是绰绰有余的!”祁玥似笑非笑地看着元修,这话从他口中不痛不痒地冒了出来,元修如临大敌一般离开松开轻放在叶薰浅肩膀上的爪子,心中暗骂:祁玥果然不是人,要是吓死了他无数个未来小元修,那他岂不是这辈子都别想生儿子了?

叶薰浅见元修吃瘪,捂嘴偷笑,只听元修皱着一张脸抱怨道:“浅妹妹,你这眼神究竟是有多差啊!竟然看上祁玥这个病怏怏的软柿子,他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哪里比得上我三皇兄?”

“他一肚子坏水,心肺都是黑的,到时候你被他吃得死死的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元修喋喋不休地说,掰着手指头似是要将祁玥所有的“缺点”一一展现在叶薰浅面前。

“话说祁玥有这么差吗?”叶薰浅余光掠过祁玥几近完美的面庞,然后扭头和元修小声耳语。

元修竖起手掌,贴在嘴边,在叶薰浅耳畔小声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你就知道了,他只会比我说的还要差!”

叶薰浅听完后眉毛一塌,待华贵妃、元洵和元修离开后,她敛下眸子,粲然一笑,“祁世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你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那只花孔雀,他这么不遗余力地败坏你名声?”

女子眼里闪动着浓郁的八卦*,祁玥高深莫测地笑了,随即用一个极为淡定的口吻回答:“嗯……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送个顺水人情给风露,让风露偷了他的亵裤放风筝去了……”

“……”叶薰浅眼皮顿时一白,万分无语,祁玥,你够狠,怪不得元修这么不待见你!

试想,有哪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大裤衩在天上飞会高兴得像只猴子?

齐英殿中的人陆续离开,到最后便只剩下了叶薰浅和祁玥,一阵凉风吹过,让她莫名地觉得有点冷,祁玥双臂搂着她走出这空旷的殿宇,两人在御花园里漫步着,月光如水,倾泻而下,落了一地的银白,祁玥月华色的身影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恰似那降临凡尘的谪仙。

两人步调惊人一致,这一刻,他们靠得很近很近,却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千言万语都化成了彼此无声对视的眼神。

“祁玥,我送你到宫门口吧!”叶薰浅忽然出声,每一次都是他送她,而这一次,她想换过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后再转身离开。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从宫门口走回长宁宫。”祁玥听罢唇角一勾,被她放在心上惦记的感觉真好,只是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单独回去!

这皇宫不比别的地方,她初来乍到,这万一要是在回长宁宫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那他还不得心疼死?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身边不是都有隐卫吗?”叶薰浅撅着嘴,问道。

祁玥知道叶薰浅不是一个轻易被说服的人,他眉眼含笑,低眸看着她,反问一声:“若是让别人知道本世子回府还要女人送,那本世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叶薰浅嗤之以鼻,别过头不去看他,“哼!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自然是你重要了。”祁玥捧着她的脸蛋,转到和自己正面对视的角度,万分肯定地说。

和她比起来,他的面子算得了什么?为了靠近她,让她卸下对他的心防,他连男人都以之为耻的不举都默认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比他的面子重要?

“正是因为你之于我太过重要,所以我不能让你有半点闪失。”祁玥在叶薰浅的安全问题上绝不妥协,坚持要亲眼看着叶薰浅回长宁宫方才离开。

叶薰浅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祁玥小时候在长宁宫里待过几年,整个皇宫蜿蜒曲折的路线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他将叶薰浅送回长宁宫后,还悄悄地跑到屋顶上,揭开一片瓦,看着她安然入睡后方才离开。

夜,如此寂静。

皇宫沉浸在一片万籁俱静里,只有花丛中的萤火虫翩然起舞,点缀着深沉的夜色。

然而,位于皇宫北边的御书房里,千盏宫灯长明,灯火辉煌不逊齐英殿,晚宴过后,杜太师、安国侯、定国侯还有奉旨进京述职的郑亲王,齐聚于此,好不热闹。

齐皇自齐英殿离开后,在帝寝殿稍作休息,便赶至御书房了。

“臣等叩见皇上。”众臣见到齐皇,立刻跪下行礼。

“平身。”

齐皇从几位大臣中央穿过,踏上台阶,坐在了御案前的龙椅上,御前太监曹顺奉上茶水,他轻抿一口后,缓缓放下,眼神从杜太师、安国侯、定国侯和郑亲王身上一一扫过,沉声道:“朕深夜传唤诸位爱卿,是想听一下诸位爱卿关于联姻一事的看法。”

“此次联姻,漠北许大齐天马十匹,如若用于改良我大齐马种,不出十年,大齐骑兵定可横扫天下!”安国侯浓眉一扬,振振有词,他的眼眸又黑又亮,仿佛已经看到了大齐前途一片光明的美好蓝图。

齐皇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漠北……真的愿意奉上天马?

如若两国联姻,大齐除了送出一名家世、美貌、才华兼备的女子和亲外,还要陪嫁九十石大米,今年东南遭遇水患,收成不好,这九十石大米放在往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今年……

九十石大米,可以养活漠北二十万骑兵三个月,在今年各国粮食收成普遍不好的情况下,与漠北联姻,大齐似乎也没占到很大的便宜。

齐皇想到的事情,定国侯自然也想到了,齐都两大侯府,安国侯兼任兵部尚书,定国侯掌管户部,对于每一季度的收成问题,没有人比定国侯更清楚的了,“皇上,东南水患尚未解决,等到了秋季,今年的收成至少比去年减少三成……”

“这么多?”齐皇震惊,本以为撑死了少两成而已,没想到这东南水患的严重程度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如若再拿不出银两修筑堤坝,安抚百姓,明年、后年、大后年恐怕都会大幅度减产……”定国侯脸色凝重,东南乃大齐富庶之地,粮食产量占国内粮食总产的一半,如今水患一事尚未解决,国库银两不足,现状堪忧。

郑亲王总掌东南三郡,是江南巡抚林朝胜的顶头上司,林朝胜年纪大了,不宜长途跋涉,便派了小女儿林茜代替他进京述职,齐都与东南相距甚远,朝廷了解水患的情况仅仅通过奏折,不够直观,也不足以让朝廷切身体会到水患的严峻性,所以这一次郑亲王亲自进京,向齐皇报告水患一事。

齐皇轻声一叹,一边从龙椅上起身,一边以食指摩挲拇指的玉扳指,目光悠悠飘向窗外,越过无数鳞次栉比的宫殿,向永华街的方向望去,杜太师、郑亲王、定国侯和安国侯四人面面相觑,识相地选择了沉默,不去干扰齐皇的思路

其实,国库的情况众人心知肚明,东南的水患亟需一大笔银子解决,包括修筑堤坝、疏通渠道、安抚灾民等等,这些都需要银子,郑亲王进行了初步的估计,至少需要一百万两银子。

可是现在,秋收未至,国库空虚,根本不可能额外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赈灾的!

御书房的灯一直亮到了亥时三刻方才暗下,杜太师、郑亲王、安国侯和定国侯纷纷离去,宫门掩起,传出几声叹息,仿佛老人迟暮时面对生命即将凋零时的感叹,不多时便消失于深沉的夜色里。

翌日,永华街,祁王府。

天还未完全亮的时候,清莲小筑的灯便开始亮了起来,这一日祁玥起得格外早,青泉和青裳对此诧异万分,平日里他们世子的确起得早,可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早过。

“世子今天怎么突然起这么早?”青裳捧着一盆温水走进卧室,一边放在架子上一边问道。

祁玥走到架子旁,挽起衣袖,净面后方才回答青裳,“本世子今天要上朝!”

刚踏入门槛的青泉因为祁玥这句话差点摔倒,上朝?他家世子三个月也没见上过一次朝好不好!今天的太阳好像没打西边出来啊……

青裳同样睁大了眼睛,满是狐疑地看着祁玥,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丝开玩笑的表情,洗手净面完毕后,祁玥便开始吃早饭,然后开始处理公文。

“待会儿如果宫里来人了,让他在会客厅里候着,本世子忙完了自然会进宫!”祁玥手中握着一支笔,翻开最上边的一个册子,还未下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喊住了正要退下的青泉和青裳,吩咐道。

两人恭谨地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青裳,你说宫里会有谁来王府呢?”青泉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和青裳讨论着。

青裳手中拿着个空盆子,望天翻了个白眼,“我哪儿知道!”

“不过世子说宫里有人来,那就肯定会有人来!”她朝青泉笑了笑,笃定一般说道。

世子就是她心中的神,世子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所以她只需在王府门口偷偷瞧着来人就是了!

“这倒也是!”青泉自顾自地点头,寻了个阴凉的地儿躺着,准备小憩补眠。

时光在祁玥奋笔疾书中悄悄溜走,一去不返,恰在卯时,负责看守大门的侍卫匆匆赶来,青泉被他的脚步吵醒,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阻住了侍卫的去路,“何事如此匆忙?”

“是宫里的顺公公亲自来请世子进宫。”侍卫一板一眼地回答,青泉对祁玥的敬佩之意更上一层楼,他挥了挥手,吩咐道:“世子说了不许去打扰他,让来人在会客厅候着!”

侍卫听罢瞪大了眼睛,来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世子竟然让人候着,若是换做寻常人家,早就将顺公公请到屋子里喝香茶了,不过,在祁王府世子最大,世子说让顺公公候着那就让他候着!

于是这名侍卫还没走到清莲小筑便折了回去,面露歉意,边将曹顺引至会客厅,边说道:“公公对不住,世子在忙,请公公稍后片刻。”

曹顺没敢表现出半点不满,毕竟这是在祁王府,他虽是皇上身边的人,此次前来祁王府也是奉命而来,但祁世子若想给他穿小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祁世子是何等的光风霁月,就是皇上也难得见他一面!

所以他这个御前总管太监亲自前来,没被请回去就已经是将任务完成了一半,万万不敢再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曹顺在会客厅里坐着,下人只是奉上了一杯茶便下去了,他等呀等、等呀等,本以为只是等一时半会儿便可以,谁知这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却还没等到祁玥的身影。

他脖子往窗外探着了很多次,别说是看见祁玥了,连祁玥身边的第一小贴心青泉的一根毛都没见到,眼看着上朝的时间就要到了,他急得团团转,又不能立刻离开祁王府回宫复命,他手执拂尘,在会客厅里踱步,心焦到了极点。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投射在会客厅前的竹林上,落下斑驳的剪影,直到卯时三刻,祁玥才从清莲小筑中走出,“怎么样?”

青泉知道祁玥在问什么,回答道:“还在会客厅里焦急着呢!”

“东南水患一日无解,这圣云殿一日阴霾重重!”祁玥身形如茂林修竹般挺拔,从栈道上穿行而过,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途经会客厅旁的回廊,他根本没有踏进会客厅的想法,不过曹顺时时刻刻在注意着附近的风吹草动,祁玥那么大的一个人从边上走过,他自然不可能看不见,于是匆匆忙忙推开门走出,跑到祁玥跟前,“祁世子,奴才可见着您了!”

“哦,顺公公有什么事吗?”祁玥故作不知,眼神清澈得跟湖水似的,叫人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

曹顺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跟随祁玥的脚步走到祁王府门口,见侍卫们主动开门,大门外还停留着一辆黑色的马车,他的表情顿时比哭还难看,马车……难道说祁世子是要出门?

若是这样,那他请不到人,皇上肯定会赏他一百大板的,这样一来他少说也得躺在床上三个月!

“祁世子,老奴奉皇上口谕,请您进宫。”曹顺可怜巴巴地看着祁玥,生怕祁玥拒绝。

果然,看到祁玥脚步一顿,他的心就像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下,祁玥眸光深邃,那银锦华袖下的双手微动,沉沉一问:“皇上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老奴不知。”

“嗯?”

“祁世子恕罪,老奴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青泉,送客!”

祁玥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有求于他,还敢放这么高的姿态?不知?不敢妄自揣度圣意?简直是笑话!

“祁世子留步。”曹顺伸出手,仿佛想要揪住祁玥一片衣角,眼看着祁玥越走越远,他咬了咬牙道,“好像是关于水患的……”

“这似乎和本世子没什么关系吧?”祁玥云淡风轻,笑意从容。

“祁世子说笑了。”曹顺一边赔笑一边道,“天下谁人不知,祁王府历代传人皆为仁义之辈,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祁世子更是青出于蓝。”

“公公过誉。”祁玥十分谦虚地说,历代祁王的确心怀天下,可结果呢?祁王府一脉险些断子绝孙,他身中生死咒,受其折磨十七年,如今只剩下了半年之寿!

祁玥面色无异,在进入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青泉,徐徐吩咐:“青泉,去皇宫。”

这下子曹顺的心总算是半空中落地了,青泉点点头,腹诽:世子本来就要去皇宫,去之前还要把这位御前大总管给吓出一身冷汗来,真是任性!

只要祁玥愿意进宫,曹顺的脑袋就保住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跟在马车后面,连祁玥留下他一个独自离开都不管了。

祁玥这辆铁桦打造的马车坚固至极,刀枪不入,在汗血宝马的牵引下向圣云殿飞驰而去。

圣云殿中百官云集,齐皇坐在那最高处,俯视群臣,仿佛天下尽在脚下,昨晚他被那东南水患之事折腾得夜不能寐,今天一大早就让曹顺去祁王府请祁玥,只是……为何现在看不到祁玥的身影?

“祁世子呢?”

这是齐皇上朝后除了“平身”之外的第一句话,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众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不明白齐皇这是什么意思,祁世子从来不上朝的,怎么今日皇上会有此一问?

像杜太师、安国侯、定国侯这样的权臣自然是嗅到了一丝气息,心中顿悟,却依旧保持沉默。

就在这圣云殿中安静无声的时候,外边传来马儿声声长鸣,还伴随着那踏踏飞扬的马蹄声,守在门口的两名太监一人向马车的方向走去,另一人进入大殿中禀告,“皇上,祁世子到了。”

那辆标志性的铁桦马车,齐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饶是宫里的太监也知道!

文武百官早朝,皆于圣云殿外二里处,步行朝圣,然而,祁玥却是个例外,他腿脚不便,见君免去跪礼,去哪里都坐马车或者轮椅,即使是现在可以勉强丢去轮椅行走,但也绝对不会走很长一段路。

“快请。”齐皇阴沉的脸浮现出一抹喜色,让众臣觉得今日的天空仿佛也晴朗了起来。

祁玥挑开帘帐,跳下马车,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裳,一名太监早已站在马车旁恭候多时,耐心看着祁玥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做完方才出声道:“祁世子,皇上有情。”

“嗯。”祁玥抬起头,恢复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跨步向前,走进圣云殿的那一刻,众臣纷纷回首,看着那名绝世风华的男子步履悠然,踏云而来,明明只是一袭月华银锦,却无端地盖过了天地间所有人色彩缤纷,让人觉得,他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

“祁玥参见皇上。”男子挺直的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对齐皇行了个礼。

齐皇大手一挥,示意祁玥起身,“祁世子不必多礼!”

“谢皇上。”

祁玥唇角微微勾起,礼节周到地说,而后直起身体,眸光无声飘落在了齐皇身上,不待齐皇开口,他便表明了今日来到朝堂的意图,“皇上,祁玥今日来到圣云殿,只为一事。”

“哦,什么事?”齐皇不解地看着祁玥,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跟祁玥说东南水患的事情,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想到祁玥竟然自己说有事情!

这一瞬,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更是有人心中揣度,能让祁世子亲自上朝的事情可不多……

祁玥顿了顿,眼神扫了一圈,众人的心顿时被提得老高,就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只听那屹立于大殿中央拔地而起宛如泰山般的男子,薄唇轻启,“祁王府世子祁玥,以正妃之位,求娶贤王府郡主叶薰浅,请皇上赐婚!”

话音铿锵而落,满座皆惊,众臣一听,纷纷联想到昨夜宴会时唇枪舌剑的情景,还有这些天来坊间不断流传的关于祁世子与薰浅郡主的事情,他们小心翼翼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向齐皇进言。

齐皇黑眸里暗光涌动,眼神直逼祁玥,那那名仿佛笼罩在月华中的男子却依旧面色如常,墨眸里淡然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贤王爷对叶薰浅这个女儿没有半点感情,听到祁玥这么说,心中五味杂陈,矛盾到了极点,如若叶薰浅嫁给祁玥,那么无异于放弃了继承贤王府爵位的权力,这一点是他喜闻乐见的,可是,祁玥对她千宠万宠,他相信,只要她开口,祁玥愿意为他刀山火海毫无怨言,包括对付自己!

这门婚事,应或是不应,当真是难以抉择!

“祁世子,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半晌,齐皇才悠悠吐出这么一句话,祁玥不等他说完,便继续道:“父母之命?祁玥的父王和母妃在十七年前已然仙去,薰浅由贤老王爷抚养长大,今日祁玥站在这里,请皇上赐婚,自然有问过贤老王爷!”

贤王爷听到这,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祁玥摆明了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不然,为何不提前知会他?就算薰浅是由老头子带大的又如何?

“至于媒妁之言,很快就会有了。”祁玥眉梢染上几许笑意,似乎对这件事感到分外欣喜。

“本来祁玥是想问问贤王爷的意思,毕竟薰浅是贤王爷的亲生女儿,但思前想后,方觉贤王爷的意思必定是‘一切凭皇上做主’,所以……”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贤王爷顿时尴尬无比,祁玥是在讽刺他昨晚的事情,当时拓跋烈说喜欢叶薰浅,齐皇问他怎么看,他说“一切凭皇上做主”!

既然叶薰浅的婚事凭齐皇做主,那么祁玥还问他这个亲生父亲做什么?直接圣云殿求娶不更快一些?

齐皇没有想到自己请祁玥来圣云殿,东南水患的事情一个字都还没说,就被祁玥抢先说了这件事,如今拓跋烈尚在帝京,如果答应了祁玥,那么和漠北联姻一事便有可能会糊掉,如果不答应,那么水患的事情,恐怕又是个死局,齐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到一阵头疼,两难抉择,骑虎难下!

祁玥唇角荡漾着清浅的笑意,他知道齐皇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戳破,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齐皇想寻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容朕考虑几日,退朝!”齐皇脸上浮现几丝疲惫,挥了挥手宣告退朝,而后便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开圣云殿,留下一群大臣,在圣云殿中面面相觑。

以往发生这种情况,而他们手里还有尚未禀告的事情,那么便结队前往御书房向皇上禀告,这一次也不例外

祁玥转身,从圣云殿中走出,头顶上的苍穹碧蓝如洗,他今日来到圣云殿只为了这一件事,至于御书房那地方,他没兴趣!

青泉跟近祁玥身侧,注视着他,“世子,接下来可是要去长宁宫?”

身为他的第一小贴心、小棉袄,青泉自然知道祁玥对叶薰浅的情意,难得进宫一次,怎会不去看她?

“不了。”

祁玥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远方长宁宫那翘起的飞檐,向马车走去,青泉满头雾水,口中还不断地重复着祁玥说的这两个字,生怕自己听错了。

这一日,御书房里人影憧憧,讨论得如火如荼,祁王府却安静到了极点,祁玥闭门不出,谁都不见!

长宁宫里,自早朝散了之后皇后便得到了祁玥圣云殿求娶的消息,以雷霆之势命令所有人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跟叶薰浅透露一丝一毫!

宫人鲜见皇后如此郑重其事,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散了之后坚守自己的本分,多思少言,不敢在叶薰浅面前多说半句。

一天两天没什么,可到了第三天,叶薰浅就觉得这长宁宫的气氛不对劲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皇后依旧是皇后,对她好得没话说,宫人们也没有换,但她就是觉得长宁宫中清净了很多。

这一日,叶薰浅在和皇后聊天儿,不到一刻钟,外边太监的通传声响起,“皇上驾到——”

皇后从凤座上起身,走向宫门口,亲自迎接,正要行礼,齐皇已然先行一步将她扶了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之间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礼不可废,臣妾是后宫之主,乃嫔妃表率,不可让人说闲话。”皇后微微一笑道。

齐皇脸色稍霁,看了一眼皇后身边的叶薰浅,目露迟疑之色,皇后是何等的通透,扭头看了一眼叶薰浅,笑道:“浅浅,皇上定是有要事与本宫商谈,你先下去吧!”

“姑姑,我知道了。”叶薰浅从齐皇身边侧开,不去管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而是往宫门口走去,她已经三天没见到祁玥了,真不知道祁玥这几天都在做什么事情,除了每天准点给她送一罐核桃仁之外,再没他的消息。

不仅如此,连青泉这个小跟班也沉默了很多!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叶薰浅如是想着,她倒要看看祁玥在祁王府里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不会是……偷女人吧?

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性,叶薰浅目露精光,更加坚定了要出宫的决心。

她是贤王府嫡亲郡主,自由出入皇宫不在话下,如今到长宁宫小住,是皇后的贵客,皇宫中的侍卫、太监、宫女都不敢对她有丝毫怠慢,她闲庭信步,慢悠悠走出皇宫。

不知不觉走到了祁王府门口,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多时里边便探出了个脑袋,对她乐呵呵道:“给郡主请安。”

“还不赶紧把门开大点,本郡主的胸都快要被挤扁了!”叶薰浅不耐烦地说,如今的这个身体,她一千个一万个满意,该瘦的瘦,该丰满的丰满,虽然还不满十五岁,可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

藏在另一侧门后面的青泉听到叶薰浅这句话差点摔倒,心中想着,若是让世子知道,祁王府的大门把郡主的胸挤扁了,恐怕以后祁王府的门都要被拆了。

青泉站在门后,对守门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只听那侍卫一板一眼,神色严肃,对叶薰浅道:“对不住了郡主,世子有令,谁都不见!”

叶薰浅黑葡萄似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倍不止,食指指向自己的心口,咬牙切齿:“谁都不见?”

“是!”侍卫无比肯定地回答,让叶薰浅当下发飙,一脚踹开守门侍卫,青泉吓得直接躲起来,谁都没有想到向来以闺中弱女子自称的薰浅郡主会如此彪悍,一脚踹翻一名七尺男儿,简直是完爆众人眼球。

她凤眸一扬,如玉的双手贴在两扇朱门上,用力一推,厚重的门顿时被打开,为她展现一条通向王府深处的康庄大道,躲在门后的青泉差点被门夹成了夹心饼干。

叶薰浅湖蓝色的身影一闪,已然走到了会客厅旁,青泉脸色一变,避开叶薰浅,一边施展轻功从屋顶上飞过,一边打了个手势,给藏在暗处的隐卫们下令。

不过瞬息之间,叶薰浅便感觉到丝丝劲风从自己的四面八方擦过,不多时就汇聚成了一堵人墙,直立于她面前。

“郡主请留步!”为首的一人身着暗银色的劲装,站在八名隐卫前方,有威动八方之势,右手伸向前方,阻止了叶薰浅的前进。

叶薰浅眸色陡然转冷,这个人,她有印象,那日在洛河时,祁玥唤他影沉!

“为什么?”叶薰浅需要一个理由,他不见她的理由,难道真相还真如她想象中那般狗血?他在清莲小筑里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所以不能见她?

这一刻,情感似乎战胜了她心中的理智,让她忘却了,他那里“不举”……

影沉被叶薰浅盯得头皮发麻,却依旧坚守自己的位置,不动一毫,也没有和叶薰浅解释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从何解释,祁玥只告诉他拦住叶薰浅,却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叶薰浅步步向前,可那堵人墙纹丝不动,她踮起脚尖,目光从这堵人墙的肩膀上擦过,投射向王府东南角的清莲小筑,韶华在女子宛若秋水般眸光中流逝,可心中那抹希冀的亮色却依旧没有出现。

她生气了,气他不见她,气他在她来到祁王府时给她摆上这样一桌盛宴,她高声一扬,“祁玥,你再不出来,下次我再也不来祁王府了,任你八抬大轿请不去,我自满径金风度悠闲!”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青泉这才从门后悄悄走出,扶额长叹,这下完了,郡主生气了,比世子还难搞定!

一抹清淡的青莲之气袭来,祁玥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影沉的身后,男子负手而立,眼里缀满了深情,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轻声叹息,“薰浅,八抬大轿请不去?那么十六抬大轿呢?”

“世子,您为何不见郡主?”影沉走到了祁玥身侧,不解地问,世子喜欢郡主喜欢到了骨子里,断然不可能将郡主拒之门外的,可如今……

祁玥眸光微微凝聚,将一闪而过的柔情掩去,“除了薰浅外,还有谁来过了?”

“郑亲王、安国侯、定国侯皆有拜访之意。”影沉一本正经地回答,自打世子圣云殿上求娶郡主那日起,这三天来想要见世子一面的官员数不胜数,光是齐皇身边的顺公公就来了三次!

郑亲王、安国侯和定国侯这三天也没消停过,只是全都被拒之门外了。

祁玥点了点头,赞许道:“很好!”

“三殿下和五殿下曾在王府门口徘徊过一刻钟。”青泉不忘向祁玥禀报,这两个人并未敲门,因此算不得是拜访之人。

祁玥看了一眼天色,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吩咐道:“如果本世子没有猜错的话,今日天黑之前,姑姑会回祁王府!”

“那……”青泉迟疑了,这皇后娘娘可不比别人,出身祁王府,对世子有养育之恩,也是世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不见!”祁玥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随后飘身离开,宛如轻烟一般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此时,长宁宫中,齐皇看似与皇后闲谈,实则句句试探,“这东南的水患如今迫在眉睫,秋收未知,国库吃紧……”

“皇上只需下旨,即日起所有官员的俸禄减半,后宫所有吃穿用度一律减半,不出两个月,便可筹集百万饷银!”皇后眉眼含笑,丝毫不提让祁王府出资赈灾的事情。

“可东南的百姓等不了两月了。”

“皇上,这些事情,理当由大臣们忧心,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是他们想不出法子解决,那便是失职!”皇后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朝廷上的那些蛀虫她又不是不知道,齐皇不愿意选贤与能取缔他们,只因他们是他的心腹!

既然如此,现在来她这长宁宫说这些做什么?

“身为臣子,上无法扶危社稷,下无法替君分忧,请问皇上要这样的臣子作甚?不如直接撤职,拍卖官位,价高者得之,筹来的银子用于赈灾,这样东南的百姓就不必等两个月了!”

号称后宫第一智囊的皇后言笑晏晏,给齐皇如是建议。

齐皇脸色一黑,没好气地说:“此举岂不是和卖官鬻爵没什么两样?”

“这怎能一样?”皇后从凤座上站起,声音一顿,尾音扬起,“卖官鬻爵,指出卖官职聚敛财富,卖官鬻爵者非亲不用,非仇不诛,长此以往,导致天下大乱,可是,如今情况紧急,拍卖官位之说只是权宜之计,等东南水患解决了,再考查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们是否胜任自己的职位,能力不足的撤职就是了!”

“到时候,再给予一定补偿便可,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皇后扭过头,对齐皇缓缓道。

等东南水患解决了,秋收也就到了,国库会渐渐充盈起来,拥有足够的资金周转,处理这些事情不是问题!

“你的大道理总是这般多,朕说不过你!”齐皇既没有说同意也没说反对,但皇后却心知肚明,齐皇不可能按照她的说法去做,她入宫为后十八年,焉能不知他心中所想?

只是……她一日不死,祁王府百年不动!

“呵呵,皇上过奖了。”

皇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润润嗓子,齐皇眉头紧锁,眸光一动不动地停在她身上,光是叹息就叹了好几次,到了最后,方才下定决心开口,“听闻祁世子生财有道,历代祁王皆以济世救民为己任,祁世子更是青出于蓝,不知祁王府能否筹集百万银两?”

齐皇这话的意思够直接,语气嘛……从他这个坐拥天下的君王口中说出这样一段话,已经算是足够委婉了,皇后自然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她笑意明媚,陈述道:“小祁六岁后,臣妾便不再过问祁王府的事情。”

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清楚了,祁玥年幼,父母双亡,她是他的姑姑,自然肩负起掌管祁王府的责任,但祁玥四岁时,灵智初开,六岁后更是离开长宁宫,从那时起她便将祁王府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祁玥!

“哦,原来如此,那皇后可否为了东南陷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移驾祁王府探探祁世子的口风?”齐皇终于还是拉下脸来了,皇后唇角微勾,她就知道是这样!

就在这时,李嬷嬷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看到皇上在吗?”皇后突然站了起来,对李嬷嬷严厉训斥,皇后深谙宫中生存之道,即使李嬷嬷陪伴了她十八年,在这个时候她也必须做足了场面。

李嬷嬷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跪下请罪,“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什么事情不好了?”皇后脸色一缓,看了下齐皇,然后看向李嬷嬷,问道。

李嬷嬷跪在地上,抬起头,一五一十禀告:“娘娘,郡主独自出宫去了祁王府,结果被一排侍卫挡在了清莲小筑外,郡主一气之下回了贤王府,还说……还说……”

“说什么?”齐皇忍不住问了一句。

皇后稳坐不动,洗耳恭听,只听李嬷嬷期期艾艾道:“说她再也不去祁王府了。”

齐皇、皇后,“……”

“呵呵,浅浅这丫头气头上呢,算不得数!”皇后干笑了两声,为叶薰浅开脱,而后目光微凝,对齐皇讪讪道:“皇上,您看,连浅浅都被挡在了外面,恐怕臣妾这个姑姑也爱莫能助呢!”

“这怎能一概而论?”齐皇不会放弃这条路,他拂了拂袖,“祁世子喜欢薰浅那丫头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是他姑姑,他最是孝顺,怎会将你拒之门外?”

“那……臣妾姑且一试吧?”

齐皇话说到这份上,皇后再拒绝那便是不近人情,更何况她和齐皇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那就有劳皇后了。”

齐皇明黄色的身影离开长宁宫后,皇后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嬷嬷走到她身旁,小声道:“娘娘,郡主说了,日后八抬大轿也请不去……”

“小祁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他自己收拾去!”皇后眉毛一开,她本就是豁达之人,吩咐李嬷嬷准备车轿,她要出宫回娘家祁王府。

这一次皇后出宫没有换上便装,而是身着凤袍,端坐于凤轿之中,浩浩荡荡前往祁王府

齐皇前脚从长宁宫离开,皇后后脚便出宫回祁王府,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很容易让有心人察觉到蛛丝马迹,此时在御书房中等候的郑亲王等人纷纷讨论。

“本王在祁王府的会客厅里等了两个时辰都没看见祁世子一抹飞袖!”郑亲王想起自己昨天的惨状,他堂堂亲王,还没受过这等冷遇,却在祁王府里吃了闭门羹。

“本侯还不是一样!”定国侯面露窘态,不过想到郑亲王、安国侯跟他一样吃闭门羹,也就觉得没那么丢人了,毕竟,那是祁世子,连皇上都敢拒绝的主儿,更何况是他们!

“皇后娘娘出马,应该能成吧?毕竟皇后娘娘对祁世子而言非同一般。”安国侯向郑亲王、定国侯两人招了招手,三个人脑袋凑到了一块儿,悄声讨论着。

“若是能借到百万银两,也免却了我等日日发愁。”

郑亲王为了这事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毕竟东南可是归他管辖!

“说不好!你没听说薰浅郡主都被拒之门外了吗?”

“什么?”其余两人诧异,三日前的宴会上的事情记忆犹新,三天后竟是这般光景?

定国侯消息灵通,见四周无人,齐皇也还没回来,于是小声说道:“本侯听说,薰浅郡主气得直接回贤王府,说是与祁世子老死不相往来!”

“……”郑亲王和安国侯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

……

此时,正躺在浅阁的贵妃榻上的叶薰浅云袖轻挽,琼华和夏鸢一人为她按摩脑袋,另一人替她揉腿,力度恰到好处。

两人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叶薰浅,这会儿话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郡主,您真的和世子闹别扭了?”琼华见叶薰浅神色无异,联想起外边疯传的各种小道消息,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怎么和他闹别扭?”

叶薰浅闭着眼睛说,直接否认琼华的话,夏鸢偷偷一笑,“奴婢可是听怜香小姐说,几日前在宴会上,世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爱郡主呢!”

夏鸢这话透着浓浓的戏谑之意,叶薰浅猛然睁开眼睛,撅着嘴吩咐道:“夏鸢,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他!”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叶薰浅眉头轻皱,暗想:是不是她对她们太好了,一个个都敢拿她开涮了?

“这几日,我谁都不见!”叶薰浅嗓音微沉,不想看见祁玥,不想听见任何跟祁玥有关的事情,所以干脆不出去,也不想见别人,免得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烦她的心!

“是!”琼华一边应着一边腹诽:世子闭门谢客,这下好了,郡主也不见人了,还真是有点像夫唱妇随呢!

祁王府门口,皇后仪驾浩浩荡荡停留在门前,却不见祁玥迎接的身影,守门的侍卫毕恭毕敬地来到了皇后跟前,“给皇后娘娘请安。”

“世子呢?”皇后眼珠子转了转,环顾四周不见祁玥的人,随口一问。

“回娘娘的话,世子不见客。”守门侍卫一板一眼地传达祁玥的意思,即使对方是皇后都没通融。

皇后身份毕竟特殊,她是祁王府的女儿,即使祁玥不见她,她进入祁王府总是没有问题的,哪儿有出嫁的女儿回娘家被拒之门外的道理?撑死了不踏足清莲小筑就好了。

“看来本宫将浅浅接到长宁宫里小住,惹恼他了!”皇后面色不改,并没有因为祁玥“疏离”而恼怒,反而笑意更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挥一挥袖,示意侍卫宫女们在门外等候,然后在李嬷嬷的陪同下走进祁王府,走在路上,李嬷嬷还压低声音说道:“娘娘真要去见世子?”

“那还有假?”

“可万一……被挡在了清莲小筑之外,这有损娘娘的颜面。”李嬷嬷分析如下情形,对皇后道。

皇后唇角微勾,眼波清澈流转,“这几日被挡在门外的人还少吗?不差本宫一个!”

有些事情,答应了就要把样子做足,以免落人口舌,皇后深谙此道。

主仆二人皆出自祁王府,对祁王府的路不可谓不熟悉,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清莲小筑门口,青泉和青裳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了似的,见到皇后,两人齐齐跪下行礼。

“都起来。”皇后亲自将二人扶起,不待她开口问话,青泉便直接对皇后坦白直言,“娘娘恕罪,世子不见客。”

“哦,受什么刺激了?”皇后本就没有踏足清莲小筑的意思,青泉这话在她预料之中,只是难得回一趟祁王府,自然不会那么早回宫,怎么说也要住一晚再说。

“世子染了风寒,怕传给娘娘,所以……”青裳扑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见长,连皇后都敢“欺瞒”了。

皇后听罢也没有勉强,染了风寒……这可不好,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万一恶化了那也足以要人半条命,“让药老给世子好生瞧瞧!”

“这段时间让世子好生修养,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打扰世子养病!”皇后神色威严,她在祁王府极有威信,除了祁玥之外,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是。”青裳点了点头,心想有了皇后娘娘这话,世子拒不见客更加名正言顺了。

皇后转身离开清莲小筑的那一刹,还不忘丢下一句话,“青泉,记得转告你家世子,可别病得太久了……要不然到时候浅浅嫁给了别人有他好受的!”

青泉、青裳,“……”

皇后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莲小筑,若是换做以前,她定然会在自己出嫁前的阁子里小住一夜,第二天再回宫,可今日非同往昔,她直接走出祁王府,进入轿中,吩咐抬轿的侍卫回宫。

于是,皇后在清莲小筑前吃了闭门羹的消息不胫而走,与此一同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祁玥感染风寒的事情,这下子很多官员恍然大悟,怪不得祁世子这几天不见客,原来是生病了!

天色渐黑,太师府里,杜太师坐在藤椅上喝茶,孙女杜若随侍在侧,一边给他揉肩膀,一边问道:“爷爷,听说祁世子染了风寒,不仅将叶薰浅气回了贤王府,连亲自回娘家的皇后都不见呢!”

“祁世子圣云殿求娶薰浅郡主,是给皇上出了个难题啊!”杜太师右手轻拍着杜若的手背,悠悠叹道。

杜若的心骤然一紧,想到了那日在齐英殿上叶薰浅的话,生怕齐皇生了要她和亲漠北的心思,连忙探听杜太师的口风,“爷爷,这和亲的人选,定下了没?”

“还没!”

“那么依爷爷看,这一局棋,最后会是谁赢呢?”杜若心思玲珑,祁玥摆明了是用东南水患的事情给齐皇施压,一连三日不出门,拒绝任何说客来访,这便是在逼齐皇做出选择。

东南水患迫在眉睫,急需银两,如果齐皇不答应他求娶叶薰浅,那么他便撒手不管水患的事情,任一众大臣在后面急得团团转,一筹莫展无可奈何!

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

“不好说!”杜太师目光远淡,不到最后,他也无法下结论,齐皇身居高位,精通帝王权衡之策,而祁世子……虽然仅有十七岁,可他却看不透这名“幽居”王府十年的男子。

他很年轻,然而却拥有着不属于这个阶段男子所拥有的沉稳和从容,那种姿态,旁人就是再学个几十年也学不来!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杜太师觉得,那个词应该是深不可测……

“连爷爷都猜不透吗?”

杜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杜太师深深地看了杜若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埋伏珍珠桥暗杀她,可讨到了半点好处?”

“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刹,祁世子突然出现,叶薰浅早就成了我针下亡魂了!”杜若想到这,气恼得跺脚,自那以后,叶薰浅身边的隐卫多了十倍不止,想要无声无息地靠近她,难如登天!

“若儿,这种事以后不许再做!”杜太师脸色一肃,训斥了一句,别的事情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这件事,篓子捅大了,若不是皇上默许,她以为她能躲过这一劫?暗杀皇亲国戚的罪名可不小!

杜若自知理亏,那一晚如果不是她跑得快,落在了祁玥手中,恐怕会生不如死!

见杜若不说话,杜太师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解:“一来你的雾雨神针还没练到家,二来贤王府那个糟老头儿把叶薰浅当宝贝似的,你以为他死了孙女儿会善罢甘休?他那身强横的功夫,可不逊于老夫!”

“多谢爷爷教诲,若儿知道了!”杜若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无可奈何,三十年前便已叱咤九州的七大高手,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

“这一次你安然无恙,是因为林茜给你背了黑锅,切不可再冲动行事了。”杜太师宦海沉浮四十年,对形势看得十分透彻,郑重其事地嘱咐杜若,他只有杜若一个孙女儿,从小到大,他亲自教导,杜若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皇后的要求来教养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让杜若将来能够拥有安身立命之本,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令他欣慰的是,杜若的武功丝毫不比她的文采弱,若是时光倒流二十年,必定能和当年的祁王府郡主,也就是如今的皇后祁筱一拼高下

“爷爷,林茜她为何愿意替我背黑锅?”

杜若百思不得其解,林茜长于江南,和她相隔十万八千里,她们两人从未打过交道,不过传闻……那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怎会替别人背了黑锅还一声不吭?

“林茜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杜太师没有完全点破,留给杜若无限想象的空间。

夜里,皇宫,离珍宝阁最近的出云宫后院,毫无预兆地窜起了簇簇火苗,沿着木墙蔓延着,不知是谁喊了声“走水”了,刹那间惊醒了出云宫里所有的人,也包括在出云宫就寝的齐皇和云淑妃。

不过瞬息之间,后院的干柴遇火燃起,浓烟滚滚,分外呛鼻,元毓衣衫不整,身上披着薄被跑了也跑了出来,不断咳嗽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回公主,好像是后院起火了。”宫女们颤着胆儿禀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后院会无缘无故地起火,只知现在,所有人都向出云宫后院赶去了,就连皇上和淑妃娘娘也不得不从梦中惊醒,亲自看着侍卫们救火。

元毓抿唇,脸色难看,这些日子她本就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大晚上的又闹了这么一出,她全无睡意,干脆穿上外衣,向后院赶去。

走出卧室的一瞬,她看到了后院上空火光一片,几乎要染红了半边天,不顾侍卫宫女阻拦,一意孤行向后院走去,果不其然,看到齐皇和淑妃都已穿戴整齐,站在湖边的凉亭中,关注着后院厨房的火势。

“皇上,这火起得蹊跷!”曹顺行至齐皇跟前,他按照齐皇的指示靠近厨房查看地上是否有火油等东西的痕迹,却没想到一无所获。

齐皇眸子里黑光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右手向下轻压,凉亭中的石桌顿时被震得四分五裂,足见其怒意之盛,“查,给朕彻查!”

曹顺大惊,连连点头哈腰,“是,奴才遵旨。”

其实也怪不得齐皇发怒,帝王的安全是何等的重要?他下榻之处,莫名其妙地着了火,这是想活活将他烧死吗?

“皇上、淑妃娘娘要不避一避吧,这天干物燥的,再加上这几日吹东南风,火势很容易向寝宫蔓延……”曹顺担忧地说,从发现后院着火开始,侍卫、太监们已经在紧张救火了,可那火势依旧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

这一事实,曹顺看得出来,更何况是齐皇?

他眼神微微一凝,当机立断,“从珍宝阁调人手,全力救火!”

“是!”

负责出云宫安危的侍卫长得令后立刻前往离出云宫最近的珍宝阁,传达齐皇口谕,淑妃心中暗忖:幸亏今夜皇上宿在了出云宫,否则出云宫莫名其妙着火这件事情说不定到了最后又是不了了之,如今皇上亲眼所见,正合她意,这场火就算是意外,她也能栽赃嫁祸,把它弄成是一场有预谋的火烧宫闱案件!

恰在珍宝阁中侍卫鱼贯而出支援出云宫救火的时候,一抹雪色的身影从珍宝阁的高墙之外,惊鸿一闪,快如闪电,消失在了原地,即使是路过的侍卫宫女们看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夜色如墨,繁星如钻,点缀着浩瀚的苍穹,出云宫火势漫天之际,便是珍宝阁守卫最松懈之时

那抹雪色的身影动作极快,在机关重重的珍宝阁中依然畅通无阻,大齐皇宫有三大险地,一是供奉元氏皇族列祖列宗牌位的皇家宗祠,二是大齐国库,至于第三……便是收藏了无数奇珍异宝的珍宝阁!

从外形上看,珍宝阁就是一座坐落于玫瑰湖湖心的九重宝塔,每一层都悬挂着铜铃,一旦触动,必将引起上百名隐卫的注意。

珍宝阁内的雪色身影宛若流光般快速移动,从第一层开始拾级而上,直至来到第五层,才在架子上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他打开盒子,正要验货,谁知就在这弹指刹那间一团劲风袭卷而至,沧海一瞬之间,手心上的重量骤然消失,盒子不翼而飞。

雪衣男子放眼望去,但见房间角落之处,一名银衣男子笔直而立,脸上覆盖着一张银色面具,右手抬起,玉白的手握着个盒子,俨然就是他方才弄丢的那一个!

能够悄无声息来到这个地方还不被发现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两人都不是什么喜欢废话的人,同一件宝物,如果有两人都想要,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抢!

各凭本事,抢到的就是英雄!

于是,雪衣男子周围凉风乍起,指尖轻弹,一簇红色火焰攒射而出,直逼对方,银衣身影一闪,避开,也不说话,强者对决,本就不需要多言。

两抹飘忽的身影在珍宝阁中你来我往,棋逢对手,三百招过后,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铜铃之声,两人暗道不好,紧接着便听到无数脚步向珍宝阁第五层的方向赶来。

银衣男子银袖轻拂,一道风刃击碎木窗,他破窗而出,于水平如镜的玫瑰湖上踏水无痕,绝尘离去,那抹雪色身影亦然!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之夜,帝寝殿中,齐皇怒意滔天,连茶杯都碎了好几盏,出云宫后院失火,烧了将近半个院子,紧接着珍宝阁失窃,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焉能让人安然入睡?

“皇上,天山冰蚕失窃。”曹顺颤抖着胆子向齐皇一一禀告,当他们发现珍宝阁有异动的时候,盗贼已然逃之夭夭,那盗贼武功高强,在那么宽阔的湖面上都能施展轻功离开,足见其功力之深,非同一般。

齐皇脸色不好,天山冰蚕是不久前漠北进献的灵物,可解百毒,如今漠北拓跋烈还在齐都做客,天山冰蚕就失窃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漏偏逢连夜雨!

云淑妃见齐皇盛怒,立刻煽风点火,“皇上,臣妾出云宫失火,珍宝阁失窃,这么巧的事情同时发生,必定是有预谋的!”

“娘娘所言极是。”掌管宫禁安危的御林军总管云临连声附和。

云淑妃眼神望了一眼长宁宫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抹阴毒的笑意,她继续道:“从盗贼的作案手法看,必定对皇宫极为熟悉!”

如果不熟悉皇宫的地形,又怎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珍宝阁?

云淑妃朝自己的亲哥哥云临使了个眼色,只见云临忽然跪了下来,对齐皇进言:“皇上,微臣在捉拿盗贼的时候,盗贼已经从珍宝阁破窗而出,恰逢破晓时分,盗贼身形已现,微臣可以断定,是个女人!”

“父皇,舅舅身居要职,为官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绝对不会看错的!”元毓和云淑妃沆瀣一气,向来是一个鼻孔出气,察觉到云淑妃的意图,立马再加一把火,“对皇宫极为熟悉,且武功高强的女人,好像并不多……”

元毓话说到这,齐皇若还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那他就不是齐皇了

“不是皇后!”

齐皇扫了一眼同仇敌忾的三人,下定结论!

云淑妃心里气得咬牙,长宁宫里的那个女人就这么值得他信任?他连查都不查,就断定不是她!

“皇后没有偷盗天山冰蚕的动机,如果她想要,大可和朕说一声,光明正大地从珍宝阁里拿就是了,犯不着为了冰蚕火烧出云宫,调虎离山,再盗取冰蚕!”齐皇离开龙椅,站在窗前,五更天的凉风钻入帝寝殿,凉意满庭。

“谁都知道皇后最疼爱祁世子,难道这算不上是动机?”云淑妃之所以敢在齐皇面前这么说,尤其是用这种小女人般的语气说,齐皇大多不会太过计较,只当她是在吃皇后的醋。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般,这个女人吃醋了,代表她在乎他!

如果说皇后是齐皇年轻时的执念和梦想,那么云淑妃无疑就是他真正的枕边红颜。

齐皇听罢摇了摇头,没有和云淑妃多加解释什么,祁玥的病……冰蚕没用,皇后十七年前就知道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恐怕上刀山下油锅都会亲临漠北,夺取冰蚕,岂会等到今日祁玥只余半年之寿才有动作?

只是,否决了皇后动手的可能性,这偷盗冰蚕的又会是谁呢?齐皇百般思考,不得其解,吩咐云临彻查此事,务必揪出火烧出云宫及偷盗冰蚕的凶手!

皇宫不平静,祁王府同样灯火如昼,清莲小筑中,祁玥坐在书桌前,缓缓打开盒盖,里边一只通体透明、长约七寸的冰蚕赫然其上,冰蚕周围逸散着寒气,仿佛从漠北天山带来一般。

他食指指腹轻点冰蚕的脑袋,似是在逗它,见冰蚕扬着脑袋看着他,他嘴角微勾,掀唇一笑,“本世子把你送给她,可好?”

祁玥眼神瞥过书桌一侧上摊开的画,画中女子容貌无双,体态纤盈,那抹湖蓝真正是衬她的肤色,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仿佛看到了她在花丛中对他笑!

与此同时,齐都凤羽山庄琼花丛前,一名身着幻羽雪衣的绝色男子,静立于中,淡看星河沉落,风雨不动如山。

“少主。”

不知何时,两名隐卫走上前来,恭谨地唤了一声,雪衣男子神色稍动,问道:“查到了没有?”

“影阁透露出消息,祁王府世子高价买下天山冰蚕,是以……”雪箜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徐徐禀报。

还未说完,男子便挥手阻止了他下边的话,缓缓道:“是以影阁阁主亲自出马,盗取冰蚕?”

“是!”

宫羽脑海中不由得勾勒起了儿时女孩儿如诗如画的轮廓,嗓音里蕴含几许疑惑,“祁世子?就是浅浅现在喜欢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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