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摇摇晃晃从酒楼出来,手里拿着剩下的半坛子酒。他一边走一边喝,就这样跌跌撞撞往乌衣巷走去。快到家门口时,王羲之随手把空坛子扔了。酒坛子被摔碎了,发出响亮的声音,碎片到处飞溅。家门口一个仆人,见王羲之回来了,赶紧上来搀扶。仆人扶着王羲之回到家里,夫人郗璇接了出来。郗璇见王羲之走路不稳,满身酒气,嗔怪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夫人,我也不知道。”见王羲之不说话,这个仆人说道。郗璇说道:“王文,把老爷扶到客厅喝水,实在不行让他睡觉。”
王文和郗璇架着王羲之,来到客厅坐下。一个丫环端来茶壶、茶碗,倒上两碗茶,和王文出去了。王羲之仍然睡眼惺忪,郗璇说道:“夫君,今天是怎么回事?和谁喝了这么多酒?”
“夫人啊,你问得好。可是呢,我也不知道今天和谁喝酒。”王羲之说着,咕咚咕咚喝了一碗茶水。放下茶碗,王羲之醉意全无。他说道:“夫人啊,我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哭泣。”
“瞧你这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郗璇说着,也喝了口水。王羲之说道:“今天我从武昌回来,在台城南边遇到一个算命的。本来算命没什么,我也不是很相信。我是打算去台城东面的东宫,和太子继续听王廙叔父讲解书画。不过这个算命的人,老是在后面跟着我。我感到疑惑不解,因为他知道我姓王,还知道我从武昌来。于是和他来到琅琊酒肆。”
“和一个占卜算命的喝酒,有什么收获吗?”郗璇问道。王羲之有些神秘地说道:“夫人啊,这一次的收获,非同小可!”
王羲之就把在琅琊酒肆楼上喝酒,两个人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郗璇点点头说道:“夫君,这个人大有来头,一定知道我公公的很多事情。这个中年人是哪里人,问清楚了吗?”
“我问了,他说不是淮南人,但说话又是淮南口音。明明他知道有关父亲的很多内幕信息,可他就是不直说。他担心如果说了会有性命之虞。更奇怪的是,他竟然下楼结账不辞而别!”
郗璇想了一下说道:“夫君,你去我家里见一下我父亲,把这件蹊跷的事情和他说说。说不定,父亲能够帮你破解谜团。”
“夫人言之有理!”王羲之说完,向郗璇施个礼,就往客厅外面走。郗璇追出来问道:“喝了那么多,休息一会儿再去吧!”
“不了,这件事情不能等!”王羲之说着,就和王文出了家门。两个人跨过御道,来到建康西南郗鉴府门口。门口两个仆人一看是姑爷,赶紧笑嘻嘻上前施礼:“姑爷来了,给姑爷见礼!”
“你们俩不必客气,老爷在家吗?”王羲之问道。
“老爷在家里,正在教少爷练字呢!”一个仆人说道。
“那好,我进去了!”王羲之说着,和王文来到府邸里面,然后直奔书房。书房门口站着一个郗鉴的亲兵,上前给王羲之施礼。王羲之还礼,然后来到书房。王文和那个亲兵离开门口,去一边说话去了。见郗鉴正在教郗愔练习毛笔字,王羲之快步上前,跪倒施礼:“岳父大人在上,小婿逸少有礼了!”
郗鉴回头一看,赶紧过来拉起王羲之:“贤婿来了,快起来,坐下说话。听说你和王应去武昌了,你这是从武昌回来了?”
一个郗府的丫环过来,把郗愔领走了。郗鉴坐下,王羲之这才坐下。王羲之说道:“这一次陪着王应哥哥去武昌,差点儿把小命儿弄丢了。今天回到建康,还遇到了一件更加离奇的事情。”
王羲之就把在武昌,还有回到建康,以及在琅琊酒楼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郗鉴听完,神情也严肃起来。
“自陛下南渡十几年来,你父亲的事情,一直是扑朔迷离。说他活着,谁也没有见过。说他不在人世了,可又没有见到尸身。我估计,这个算命的中年人,其实根本就不会算命。他一定是你父亲身边的一个部将,或者参军之类的人物。你父亲的事情,他肯定非常清楚。”郗鉴分析道。王羲之说道:“岳父说的非常在理,让我茅塞顿开。看起来这个人,就是来给我送父亲消息的。”
郗鉴点点头,继续说道:“南渡之前,你父亲是琅琊王,也就是当今陛下最倚重的谋臣。因为有姨兄弟这层关系,甚至比琅琊王氏的王敦、王导,还要受器重。中原大乱那几年,其实建议琅琊王南渡的第一人,是你父亲而不是王导、王敦他们。”
“岳父大人,您怎么知道的?”王羲之有些急切地问道。郗鉴说道:“天下大乱,居无定所。当时有一千多户人家,为了躲避战乱,和我一起到鲁地峄山中避难。路上遇到你父亲去淮南上任。我和你父亲就在路旁,一边喝酒,一边纵论天下大势。”
“那父亲都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王羲之问道。郗鉴说道:“此前你父亲对琅琊王说,中原混乱,朝廷不稳。要想有所作为,就要离开中原南渡,镇守建邺,琅琊王非常赞成。当时琅琊王和王敦、王导,也有非常好的交情,所以就请你父亲,去游说琅琊王氏族人,让他们一起南渡。你父亲去了琅琊国王导的家里,琅琊王氏的精英们,包括王敦、王导、王含、王廙等人,正在屋里商量谋身之计。可屋外的仆人,不允许你父亲进去。没有办法,你父亲捅破窗户纸说道,天下大乱,诸君有什么图谋?不让我进去,我就去告官。王邃出来,不得不让你父亲进去,共同商议南渡江左的办法。琅琊王等五马渡江,也是这个时候。”
“如此说来,我父亲就处于极端不利的位置。如果我父亲一起南渡,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问题是,恰好琅琊王奉君命,任命我父亲为淮南太守。这后来,就没有我父亲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