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台城太极殿。司马睿端坐在龙椅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文武大臣陆续来到大殿,山呼万岁,站立两厢。站在台阶上的费仁,看到王导也来上朝,赶紧下去搀扶。文武大臣们回头见王导来了,都过来见礼:“王大人来了,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多谢各位同仁关心,好些了。”王导拱手和大家还礼。费仁搀扶着王导来到前面,王导口称:“微臣参见陛下!”
说着,王导就要下跪参拜,费仁赶紧拉住。司马睿笑着说道:“茂弘大人能来上朝,朕深感欣慰。费仁,给茂弘大人看座!”
“谢陛下赐坐!”王导说着,就在费仁拿过来的竹椅上坐下。费仁看了看下面的文武大臣,朝司马睿点点头。司马睿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爱卿,今年江南各地的收成还是不错,州郡县还有朝堂的各位爱卿,功不可没。今天朝议,哪位爱卿有事要奏?”
“老臣有本要奏。”王导站起来说着,把提前写好的奏折拿出来。费仁赶紧下来,把奏折拿给司马睿。司马睿展开奏折,只见上面写道:“自汉魏以来五百多年,朝廷赐给去世大臣谥号,多是依据其生前的封爵。有些德高望重的大臣,因没有爵位,按例就不能加封谥号。武职官员有爵必定加谥,而卿校常伯等官因无爵不得其谥,这种做法不符合赐谥制度的本意,望陛下定夺。”
司马睿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茂弘大人所思所想,与朕一样。给没有谥号的文武大臣加封谥号,让其子孙后代光耀门庭,光宗耀祖,尽心竭力为我朝服务,这个想法非常好,准奏!”
下面的文武大臣听了,纷纷夸赞王导:“王导大人高瞻远瞩!”
“除了这个奏折,老臣还有一事需要禀报。”王导顿了一下说道:“前几天,襄国有消息传来,说徐龛占据的泰山城,已经被石虎攻占。不但如此,徐龛还被押解到襄国,被石勒从百尺楼上扔下来摔死了。保卫泰山城的三千多士兵,也被石虎坑杀。”
听了这个消息,朝堂上一片肃静。司马睿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难过还是不难过。下面的文武大臣,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麻木不仁。被召回晋升为领军将军的郗鉴出班奏道:“陛下,微臣被陛下授予领军将军已经月余,因为抱病没有上朝。今闻建康及江南可能出现一些变故,故前来听从陛下的召唤!”
一看身穿崭新朝服的郗鉴,司马睿一下子来了精神。司马睿笑着说道:“郗爱卿身为‘兖州八伯’之一,名声在外。朕登基之前的新亭会,爱卿就是朕的掾属。后来爱卿常年在地方任职,来建康的时候并不多。今病体康复,来到朝堂,朕心甚慰。”
郗鉴接着说道:“微臣也知道了徐龛惨死的消息。想当初,我是陛下镇守江左时任命的兖州刺史。荀藩呢,委派李述为兖州刺史。刘琨呢,派他的侄子刘演为兖州刺史。一个兖州三个刺史,各自为政。徐龛呢,也自立为兖州刺史,不断侵扰兖州的一些郡县。石勒也趁火打劫,致使兖州一带战乱不息。感谢跟随我的那些人,虽然没有了粮食,有时候只能捉野鼠、捕捉麻雀、燕子来充饥,他们还是不离不弃。后来我拥众数万,受到了陛下赏识。”
郗鉴看了看司马睿,没有反感的表情,继续说道:“臣知道陛下讨厌徐龛,厌烦他反复无常。不管怎么说,徐龛是为了保卫泰山城被石勒杀死的。臣打算到西面长江边儿,祭奠一下徐龛。”
文武大臣听郗鉴这么说,都为他捏一把汗。不过司马睿说道:“爱卿说的也有道理。想那徐龛,在兖州地面叱咤风云十几年,也是为了保卫中原的地盘。他多次投降朝廷和石勒,朕想了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爱卿有这个想法,那朕也不阻拦你。”
“多谢陛下圣恩!”郗鉴跪拜在地。郗鉴站起来,文武大臣们没有人再上奏事项。费仁看了看司马睿,然后说道:“退朝!”
文武大臣三三两两走出大殿,踏着太极殿前殿的台阶下来,各自回家去了。郭璞回到建康,今天也来上朝。他把王导送到台城外面,拱手告辞回家去了。王导再也不用赶牛车上朝了,府里的一个仆人,赶着一匹马拉着的舆车,和两个随从回府去了。
郗鉴的府邸在建康西南角,离长江边不远。郗鉴骑着马,和两个随从,回到自己的府邸。他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郗府”二字,没有进去。郗鉴说道:“你们俩回去,把郗愔领出来。”
两个随从跑进了府里,时间不长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出来了。小男孩看到郗鉴施礼说道:“父亲,您叫孩儿有事吗?”
“方回,在家里干什么呢?”郗鉴问道,方回是郗愔的字。郗愔说道:“回父亲,孩子先看了会儿书,后来又开始练字。”
“好孩子,有出息。”郗鉴说道。郗愔歪着小脑袋问道:“父亲回到建康有些日子了,今天第一次上朝,回来了怎么不进家?”
“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徐龛死了。”郗鉴有些难过地说道。郗愔又问:“怎么死的?是因为有病还是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啊孩子!你跟我去江边,到了就知道了。”郗鉴又对两个随从说道:“你们俩去街上丧葬铺,买一些冥纸等物。”
郗鉴父子俩先来到江边,望着滔滔东去的长江水,郗鉴若有所思。看着父亲有心事,郗愔就在江边跑着玩儿。往北跑了一会儿,郗愔又回来了。正好两个随从买了供品和冥纸等回来了。
“父亲,我刚才看到北面小山坡上,有一个很大的六角形亭子,那里是不是您和我说过的新亭?那里举办过新亭会?”郗愔问道。郗鉴摸着郗愔的小脑袋说道:“不错孩子,你记得很准。”
父子俩说着话,两个随从已经在江边摆好了供品。郗鉴站在供品后面,恭恭敬敬朝着西北方向鞠了三个躬。郗愔也模仿着父亲的样子,有模有样地鞠了三个躬。郗鉴说道:“徐公啊!我们适逢乱世,都是身不由己。这些年,虽然你的城头不断变换大王旗,今天投降陛下,明天又归顺石勒。但以你那几千人的实力,怎么可能与石勒的羯兵相抗衡?江南鞭长莫及,谁也给不了你帮助。这几年你以孤军拖住了石勒,虽然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但兖州百姓会记住你,后世的人们也会想起你。徐公,一路走好!”
两个随从点着冥纸,纸灰飞舞着飞上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