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晃身边的贾宁悄悄说道:“韩将军,年轻时候的桓彝,就是现在这个形象。他经常和羊曼等人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终日酗酒。从而成为‘江左八达’名士之一,进入了上流社会。”
韩晃点点头。两坛子酒都倒完了,小几上就剩下一碗酒了。桓彝端起陶碗,突然眼泪流了下来。桓彝说道:“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朝廷而死,为江山社稷和百姓而死,死得其所!孩子们,你们一定要给为父报仇雪恨!”
听了桓彝的话,监斩台上的江播,心里一震,面露惧色。桓彝说完,端起最后一碗酒,一饮而尽。看着空空如也的陶碗,桓彝轻蔑地看了看监斩台上的江播,用力把陶碗朝江播扔去,江播赶紧躲闪。陶碗掉落到地上,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午时三刻到!”一个士兵高喊道。韩晃大喊一声:“问斩!”
伴随着天空中的电闪雷鸣,桓彝被韩晃斩杀,时年五十三岁。
韩晃率领手下将领、士兵,离开泾县东郊回县衙去了。很多百姓跪倒在桓彝尸体前,顿足捶胸放声大哭。纪世和满脸泪水,他把滚落在不远处的桓彝头颅拿起来,和尸身连在一块儿。一个民间医者,看上去六十多岁了,把桓彝的头颅和尸身缝合在一起。
“桓大人,您死的太惨了!”纪世和再一次和周围的百姓一起,痛哭不止。哭罢,一辆牛车来到纪世和面前,人们一齐动手,把桓彝的尸首放到牛车上。纪世和亲自赶着牛车,向泾县县城北门而去。后面几百个哭哭啼啼的百姓,跟随在牛车后面。
牛车迤逦前行,来到泾县县城北面的一个叫东门渡的小镇。几百个东门渡的百姓,跪倒在路边哭泣。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桓彝的尸首被运送到东门渡东面的一块儿高地上。
高地上放着一具松木棺材,几十个年轻人架着桓彝的尸首,慢慢放到了棺材里。棺材被盖上了,近千男女老少再次跪倒大哭。
棺材被安放到了一个提前挖掘好的大坑里,几十个年轻人围着大坑铲土。大坑慢慢填平了,变成了一座坟丘。
“桓大人,您在这里安息吧!”纪世和哭泣着说道。
建康西南,一座不大的宅院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持一把锋利的宝剑,正对着一个穿着官服的稻草人,做着左劈、右砍的动作。在这个少年身后,还有三个年龄更小的少年。三个少年有的拿着木刀,有的拿着木剑,学着前面的少年练习砍杀。前面的少年怎么砍杀,三个少年就跟着练习,看上去有模有样。
“母亲来了!”个头儿最小的少年喊了一声。练习砍杀的少年赶紧收起宝剑,和三个弟弟站成一排,给母亲孔夫人行跪拜大礼。两个丫鬟拉着孔夫人来到儿子们面前。孔夫人逐一看了看四个儿子,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情。喜悦的神情随即不见了,孔夫人让孩子们起来,然后对练习剑法的少年说道:“元子,你是大哥,今年虚岁十六了。你的四个弟弟,桓云十三岁,桓豁八岁,桓秘五岁。你五弟桓冲还在襁褓之中,你一定要给弟弟们当好榜样,将来成为能文能武、为国尽忠的栋梁之才!”
“孩儿谨记母亲的教诲!”这个少年毕恭毕敬地说道。
这个练剑的少年,就是桓彝的长子桓温,字元子。在桓温不满周岁的时候,有一次温峤去桓府做客。温峤端详着桓温,左看右看,说道:“这个孩子骨骼不凡,相貌清奇,脸上还有七颗星印。这个孩子堪称英才降世,将来一定不同凡响。让这个孩子再哭一次,让我听听。另外,桓公,你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我今年三十六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惭愧啊!这高兴之余,也不知道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就一直拖到现在。”桓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温峤笑道:“既然如此,这个孩子和我温峤有缘。我看这样吧,就把我的姓,当做孩子的名字吧!”
“桓温?桓温!好,好,太好了!就叫桓温!”桓彝高兴地拍着手说道。温峤继续说道:“桓公,你还要给桓温起个字。”
“桓温是我的长子,字就叫元子吧!”桓彝笑着说道。
桓温看着母亲就要离去,在孔夫人身后噗通跪倒。桓温乞求道:“母亲,父亲和叛军作战大半年了,被围困在泾县县城也一个多月了。当下朝廷自顾不暇,我愿意召集一群少年前往泾县,解救父亲。希望母亲让孩儿前往。家里有仆人、丫鬟照顾母亲,二弟桓云也长大了,能够为母亲排忧解难了,请母亲让我前往!”
“元子,你还是带领弟弟们,好好在家里习文练武吧!至于你父亲,听说陶侃大人作为勤王军的盟主,正在全力攻打苏峻的叛军,你就不要添乱了。”孔夫人说完,和两个丫鬟去了正房。
看着母亲走远了,二弟桓云悄悄对桓温说道:“大哥,要不我们俩偷偷摸摸去泾县县城,带上几十个同伴,给父亲助战?”
桓温摆摆手说道:“不行不行,没有母亲的同意,我们连府门都出不去。如果偷偷溜出去,母亲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这时一个挽着发髻的少年,不动声色来到桓温面前。桓温抬头一看,笑着说道:“我说是谁呢,也不让仆人通报,原来是你!”
这个少年比桓温小一岁,是郗鉴的长子郗愔。桓温拉着郗愔的手说道:“方回,你来的正好。我们弟兄正为是不是救援父亲拿不定主意。郗大人已被朝廷任命为司空,当下正在京口。你有没有打算去京口帮助郗大人?我打算去泾县,但母亲不允许。”
“元子兄,我来找你,一是和你切磋剑术,探讨几个兵书战策上的问题。二呢,是准备和你比试一下书法中的草隶体。至于帮助各自的父亲,第一我们没有父亲的召唤,第二没有朝廷的征召。第三我们还没有号召力。再过几年,或许我们就可以出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