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全世界最讲礼仪的诸侯国君,鲁庄公对礼制这一套当然是很重视的。鲁庄公搞了一个全国大赦,然后风风光光以君夫人的规制安葬了母后文姜,还为母后争取到了一个光照千秋的好名,非常高兴,甚至有些激动。
那就把对母后文姜的热爱和尊重进行到底吧。鲁庄公想起了文姜曾经嘱托过的事:与齐联姻,进一步强化对齐关系!
第二年秋,即公元前672年周历7月初9,应鲁国请求,齐桓公答应了齐鲁联姻之事,派出卿大夫高傒赴鲁国东防与鲁庄公交换了意见,双方订立了婚约。
与齐联姻,除了这是鲁庄公与文姜既定的对外重要决定外,还与鲁庄公的现实具体婚姻情况有关的。因为鲁庄公一直未立夫人,他的众嫔妾中,孟任约等于夫人,但仅仅只是约等于,并非正式夫人。而且,孟任刚刚去世,堂堂鲁国国君,必须要有正式夫人,此时,正是立夫人之时。
鲁庄公的这位嫔妾孟任,党氏任姓,排名老大,故称孟任。兄弟姐妹的排名,在春秋时期非常有讲究,有两种排法,一种是伯仲叔季少,一种是孟仲叔季少。也就是说,这两种,除了一种老大为伯,一种老大为孟外,其余的叫法是一样的。
那为何有的老大称伯,有的老大称孟呢?因为春秋时期,男子的妻妾中,往往正妻是一位,妾有数位,当然这个要看这个男子的经济承受能力和身体素质。
正妻所生的与妾室所生的子女其地位当然不同,正妻所生的称嫡子,嫡子中的老大就称伯。妾室所生的称庶子,庶子中的老大称孟。
三国演义里江东孙坚,他的几个儿子,长子孙伯符孙策、次子孙仲谋孙权、三子孙叔弼孙翊,四子孙季佐孙匡,就是按照伯仲叔季排名的。
鲁国的党氏家族,可不是什么鲁国的公族大夫,这个党氏并非源于姬姓,而是源于黄帝,是黄帝幼子禹阳后裔之族,任姓,以阙党邑为封地。
阙党,鲁国古邑,约在今山东省曲阜市内阙里,其后人以先祖封邑名称为姓氏,称阙党氏、鲁党氏,又衍生出党氏、阙氏、鲁氏。
于是,鲁庄公的爱妾党氏的称谓就出来了,孟任。
有意思的是,象鲁庄公这样少年即位为国君的鲁侯,娶一个妻或妾,从鲁国的国家长远发展来讲,应该是与异姓诸侯国联姻的。但是这位孟任,却是鲁庄公自由恋爱的结果。
鲁庄公长大后,有一个特殊的爱好,那便是登高而望,因此他经常筑造高台。我们陆续会提到鲁庄公筑高台的事,反正鲁庄公一生之中建筑了不少高台。
这一天,鲁庄公登高台而眺望,见风光秀丽,心情非常愉快。突然,鲁庄公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庄园,鱼池假山,花草盆景,非常别致。
鲁庄公正暗自赞叹这处庄园的漂亮,突然,一位姑娘从房里笑笑而出,只见她面净如皎月,双眼似含玉,娥眉素黛,秀发飘飘,身材高挑,穿着一身杏黄色连衣衫,持一柄椭圆薄纸扇,正与两个丫环到庄园里笑着闹着,银铃般的笑声,几位女子互相追逐的样子,顿时让这一番美丽的景色增添了无上的灵气。
鲁庄公看得呆了,他从来没见到过这世上居然会有如此漂亮的姑娘,在他的眼里,天下女子,唯有母后文姜是最漂亮的。便前面这处庄园的这位姑娘,不但容貌不输母后,更是灵气动人,尤其是无意间那姑娘远远投来一瞥,正好撞上鲁庄公的眼光,鲁庄公浑身如触电一般,顿时呼吸急促,手足无措。
鲁庄公再也不顾自己国君身份,急急下高台,径直往那庄园而去。左右急忙跟上,早有人先前开道,直到庄园,原来是党大夫府第。
见国君亲自到访,党大夫家仆哪敢怠慢?打开府门就把鲁庄公迎入府去。鲁庄公也不客套,直奔党府后花园。
那姑娘正是党大夫长子孟任,这天正与丫环在后花园玩,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被某个男子看到,更没料到一位青年男子居然闯入府里来找她?
青年男子俊郎洒脱,身着华贵衣冠,玉树临风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孟任又惊又羞,但也不由芳心暗动:想不到世上居然有如此美男子。孟任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位青年男子,正是鲁国当今国君、刚及弱冠之年的鲁侯?
鲁庄公可不矜持,更不想搞一套什么虚仪的东西,他含笑对孟任道:“姑娘是寡人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寡人决定娶姑娘为妻。”
饶是孟任本就性格开朗,闻听此言,亦是无比意外,长这么大,哪曾听有人直接了当赞美自己漂亮的?而且还说要娶她为妻?更何况还是一位自称寡人的?
难道真是国君?孟任心里紧张得呯呯直跳。在那个年代,什么恋爱之类的是不存在的,婚嫁也必须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就算孟任内心欢喜,平时才智过人,此时也顿时手中无措起来。
孟任不敢接话,条件反射般地转身就走。鲁庄公哪敢放她走?他抢上一步,拦住孟任,一字一句道:“姑娘请勿担心,寡人乃国君,被姑娘之美貌所打动,故决意要娶姑娘为妻,请姑娘万勿推却。”
党大夫府里包括党大夫以及一干人等此时都知道国君登门了,本来党氏家里都惴惴不安,不知国君何故上门,此时见鲁庄公对着孟任这一幕,均大喜过望。谁都知道,国君虽然登基已有七八年了,但刚及弱冠之年,更无妻室,如果党氏能够和鲁国公室结亲,那岂不意味着党氏家族有望崛起了?
党大夫使劲对着自己的爱女使着眼神,羞愧万分的孟任也终于发现了父亲,更见到了父亲催促自己答应的眼神,终于也冷静了下来。
深深吸了口气,孟任郑重对鲁庄公道:“不知国君驾临,方才小女子失态失礼,请国君原谅。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国君欲娶小女子,当守婚嫁之礼。”
鲁庄公大喜,道:“这个自然,寡人自会安排一切。”说着,不禁去拉孟任的手。
孟任却轻轻挣脱,一字一句道:“虽然如此,国君欲娶小女子,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国君若不答应,小女子宁死也不嫁。”
鲁庄公洒脱道:“莫说一事,只要寡人能够做到,任何事寡人都依姑娘。”
孟任双眸晶亮,盯着鲁庄公一字一句道:“小女子虽是女儿之身,但身为党氏长女,立志振兴党氏家族,故早向神灵立誓,要么不嫁,要嫁就得嫁身份高贵公子,且必须被立为夫人。不知国君能否立小女子为夫人呢?”
此言一出,包括党大夫在内的党氏家人个个都惊呆了。党大夫心里暗自埋怨自己的女儿这么不懂事,咱党氏家族又并非什么豪门望族,能够与国君结为婚姻,那已经是祖坟冒烟的大好事了,女儿呐女儿,你怎么可以得寸进尺,向国君提出过分要求呢?
是的,孟任要求鲁庄公答应立她为夫人,她才肯嫁给鲁庄公,这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有些过分的,毕竟,国君夫人那是需要相当资格的。不用说一般鲁国夫人这样的位置应该留给象齐国、莒国、杞国、曹国、宋国等这样的诸侯公族女子,哪怕是在鲁国国内,自有更大更强的非姬姓家族在,你党氏家族还想一步登天?
但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鲁庄公哈哈笑道:“这个自然,寡人娶了姑娘后,当然要立姑娘为夫人的。”
孟任原本也是忐忑不安得很,万一国君听后生起气来,拂袖而去,那岂不是自找苦吃?说不定,党氏家族因此而摊上大事。但是,谁会想到国君竟然会一口应允?
见孟任呆在那里,鲁庄公反倒有些急了,他一把拉起孟任的手,转身对众人道:“那就烦请党大夫安排盟誓,寡人既然答应立姑娘为夫人,那就与姑娘在这里盟誓吧。”
孟任却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吧?”说罢,她命人端上一碗酒,咬破食指,将血滴在碗里。鲁庄公看着有趣,也咬破食指,滴血入碗。两人各自喝了一口,就算完成了盟誓。
就这样,鲁庄公居然自行其是,娶了党氏长女孟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