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金赞芒穹从赞普大帐出来,一路来到大营外。
二相琼邦波色苏孜正忐忑不安的侯在营外,因为打了大败仗,琼邦波色甚至连大营都不敢进,不敢面对赞普。
这位吐蕃朝中非常有能力的贵族大臣,据说能够同时断三件案件,同时听四件事情而决断之。他当初杀后藏蕃王投附朗日论赞,功勋着着,得两万户赏赐以及后藏为领地,成为新贵中最有权势者,可后来在与苏毗娘·曾古的儿子娘·尚娘的争斗中失败,没能得到大相之职,一直引以为恨。
这次分兵出击,琼邦波色也是卯足了劲打算再立新功,最好是能抢在娘尚囊之前攻入松州。
谁知道在甘松寨却吃了大亏,损兵折将惨败而归,还丢失了无数的牲畜。
“囊论掣逋,赞普如何说?”琼邦波色小心翼翼的问卜金赞芒穹,这位虽然官职不如他,但却是吐蕃身边的亲近之人,经常被赞普派为使者出使象雄,与公主联络,面见象雄王等。
他在赞普身边担任的官职称为囊论掣逋,也称为内大相,是赞普近侍随从。
吐蕃现在采取的是独相制度,大论就是首相,而吐蕃朝中除了大相外,其实是有一整套行政班子的,称为政务九大臣,分属贡论、囊论、噶论三部,类似于大唐的三省制。
其中三部各有大中小三大臣,如贡论有大贡论,也就是大相,也称论茞,中小贡论也称副相,或二相三相,辅佐大相的,也称为论茞扈莽。
大相执掌吐蕃的政治、律法、外交、军事等方面诸多事务,有战事时,还多出任统兵元帅,享有极高的指挥军权,而二相三相则是参与军机决策的大臣。
囊论又称内相,其职责相对较轻,如贤妇决策内事,主要负责赞普的起居饮食、保卫,以及王廷内部事务,是近臣,类似于大唐的殿中省和内侍省。
大囊论也称囊论掣逋,中小囊论也称为囊内觅零逋,和囊内充。
噶论则称为整事大相、副整事和小整事,其实际执掌大约相当于大唐的御史台和刑部,纠正法律错误,监察官员贵族和法令的执行。
这也称为政务九大臣,与五总管和三尚一论组成的九大臣又各有不同。
琼邦波色是中贡论,跟卜金赞芒穹这个内相其实都是政务九大臣,论地位当然是琼邦波色更高,毕竟是次相嘛,但人家却又是赞普近臣,所以他也很客气小心。
“总管莫要担心,赞普虽然生气,但也知总管兵败,非战之罪也。”
琼邦波色在吐蕃朝中地位还是很高的,在松赞干布改革吐蕃制度之后,设立起五如六十一东岱的军区、行政合一的区划后,琼邦波色与娘尚囊一样,都还兼着吐蕃五如中的茹本,也称为五大总管。
五大总管中,噶尔家族的噶尔芒相松囊,则是卫如如本,娘尚囊兼着苏毗的茹本。
吐蕃改革后,朝中实行的是独相制度,也就是大论独掌朝政,辅佐赞普制度,其余的都是大相的属僚,比如琼邦波色虽然平时也被称为二相,可实际就是娘尚囊的部属。
当然,赞普也还保留了三尚一论议事制度,三尚一论与五大总管,形成了吐蕃朝中九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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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政务九大臣,与五总管三尚一论这九大臣外,吐蕃中央还有内贤臣六人,领一百名大臣服侍赞普,经管各种内务。又有外猛臣六人,率领一百名外大臣。
又有噶尔东赞域松、娘赤桑央屯、止塞如恭顿、通弥桑布扎这四位大臣,领一百名大臣居中理事。
吐蕃的中央行政体系和官僚体系都比较复杂完善,其
三尚一论是来自传统四大外戚家族,也就是赞普舅父家族的三位代表,以及来自王室或元老家族的一位代表。
娘氏、琼邦、噶尔等家族,原本都不属尚论贵族,甚至本来都是外来者,后来因为功高,所以被特殊授予了与王室以及吐蕃元老氏族们一样的论身份。
吐蕃尚族一直只有四个,也就是吐蕃赞普其实一直是只跟四大尚族联姻的,没卢氏、琛氏、那囊氏和蔡邦氏。
但论氏族却在不断的增多,除了悉勃野王室外,还有许多山南元老氏族,以及后来不断加入的外来新贵,如出自苏毗的娘氏、韦氏等,以及出自后藏的琼邦,出自森波的噶尔等。
做为新贵论族,虽然琼邦波色向来居高自傲,有些嚣张,但也是建立在自己的功绩和地位、实力上的,这次大败,也让琼邦波色受挫不小。尤其到此时,他都还不知道娘芒布杰尚囊的情况。
他下意思的认为,既然雷关和甘松寨两边都有重兵防守,唐军精锐那定都在这两处,则尚囊运气好肯定能赢。
琼邦波色之子琼日昂赶紧问,“不知道大论那边战况如何?”
卜金赞芒穹笑着对他们父子道,“大论在宁远军镇遭遇前所未有的大败,两万越过雪山的人马,几乎全军尽没,大论连蛙旗都丢失了,赞普赏赐给他的银字也都遗落,只逃回了不到千人。因畏惧唐人追击,匆匆带兵折返,一路上又导致许多牲畜牛马帐篷等丢失,甚至还有不少庸在山崖间仓惶奔逃而坠落山崖摔死。”
他又告诉了其它几支偏师的战况,无一例外全都兵败了。
前前后后,大军已经折损了超过三万人马。
琼邦波色先是大惊,接着心中大喜,本来以为自己是运气不好,偏偏就遇到了唐军精锐,谁知道也不仅是自己运气不好,是所有人运气都不好,全吃了败仗,赞普留在雷关下,十万之兵打了这么久,也一样没半点进展,同样损失不小。
大家都失败,他琼邦波色反而算是伤亡较少的了。
波色于是立即向卜金赞芒穹说自己这次进攻甘松寨,虽然兵败也还是缴获了些东西的,既有唐人的铠甲武器,也有战马鞍辔,他说要赠一些给卜金赞芒穹。
这般示好,卜金赞芒穹也立即明白,这次娘尚囊败的太惨,他在赞普身边,也估计娘尚囊的大论要当到头了,这时对琼邦波色的示好自然也是接纳。
门口细聊了一会,琼邦波色终于不再彷徨,大步迈入营地,前去拜见赞普。
果然,赞普营帐里,松赞干布对兵败归来的琼邦波色不仅没有责罚,反而是一番安慰。
“如今之计,我大蕃该如何进退?”松赞干布问计于琼邦波色,“你可能还不知道,如今我们对面镇守唐家将领乃是那位秦琅,如今改封魏国公,检校中书令兼侍中,兼剑南道宣抚经略招讨使加益州大都督,他早就到了,却一直不动声色,旗号不张,把我们骗的好苦,手中握着不下十万精锐,却故意诱我们攻打。”
赞普痛苦的说道。
琼邦暗暗心惊,想不到死了个秦琼来了个更狠的秦琅,其实他在甘松寨兵败后,也从抓获的少数唐军俘虏口中,审问出了一些有用情报,对这些事情多少是知道了点的。
“既然秦琅这位唐家年轻战神亲自坐镇松州,又调来这么多的精锐唐军,只怕我们再攻松州,已无机会了。”
“不如撤兵?”
可松赞干布却不想就这么撤,一场胜仗都没有,这就样大败而归,如何交待?威望何在?
他需要一场胜利,哪怕是微小的胜利。
“赞普,战场上如果不能取得胜利,也许我们可以在谈判桌上取得。”琼邦波色献策。
松赞干布愣了下。
“可战场上都不能取得的胜利,谈判桌上又如何得到?唐人如今稳操胜券,只怕根本不会答应我们的任何要求。”
“赞普,娶唐家公主可能是不行了,但是,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唐家公主不嫁,我们可以嫁大蕃公主入唐啊!”
“到时我们可对外宣称唐蕃和亲联姻······”
赞普需要一个交待,对内贵族,也对诸羌等,甚至是对象雄、泥婆罗等,琼邦波色还是很狡猾的,实打实不行,那就糊弄。
“派人去松州见秦琅,与他们谈判。”
“可先前派噶尔东赞前往松州,已被唐人所拒。”赞普犹豫道。
“之前是唐人故意阴谋陷害我大蕃,如今我们已经知晓其计谋,以休兵罢战以及吊唁秦琼为名,派人前去议和,相信秦琅应当会同意。”
“那再派噶尔东赞前去?”
琼邦波色立即小声的道,“请赞普准备黄金千两,白银若干,珠宝等许多以为礼物。”
既然要谈判,总得示之以诚,尤其是如今吐蕃大败的情况下,所以拿点金银诱唐人放使者去松州,还是很有必要的,若是连松州都去不了,唐家的秦琅也见不上,那还如何在谈判桌上挽回颜面呢?
松赞干布对于琼邦波色的建议还是比较看重的,沉思之后连连点头,并最后商定吐蕃撤退三十里安营扎寨,然后派论东赞携带金银宝石等前往松州拜见秦琅,寻找一个体面的撤兵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