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往东北二百里的巩县、成皋一带,原本平坦的地势骤然崎岖起来,洛水在这里与黄河交汇,嵩山在这里与邙山聚首。
巩县崎岖,成皋县位置更是高峻。滔滔黄河向东奔流,至此而止,绕道向北,环绕成皋高地,又向南绕回,一路东去。
成皋之上,筑有城池,曾是周武王之弟虢仲的封地,称东虢国,后周穆王姬满‘柙虎’于此,成皋又有‘虎牢’之称。
秦时在此设立关口,取名便为虎牢关,然几经毁坏。
至灵帝中平元年,也就是六年前,大将军何进又在此设关,取班昭‘看成皋之旋门’之意,但附近百姓还是称这座关口为虎牢关。
此时,东方旭日刚起,天色尚未全亮,老董站在虎牢雄关之上,观察着地势,面上一片不愉之色。
一旁司马懿见状,不由疑惑问道:“爸爸,可有烦心之事?”
六日前,在洛阳为皇甫嵩制造一场男人的浪漫后,老董也随即领兵亲赴此地,立志兑现‘御敌于洛阳之外’的豪言。
可从出征一直到现在,他始终垮着个批脸,让人摸不着头脑。
今日司马懿终于忍不住,不明白这家伙有啥好幽怨的:前些时日帮华歆准备辎重,累得倒头就睡。且自己今年才十二,就被拉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自己还没幽怨,他幽怨个什么劲儿?
然而,老董只郁郁看了一眼,便闷闷点头道:“嗯。”
‘嗯’之后,也不说到底因为啥幽怨。
司马懿只能猜,道:“是洛阳城中还有事未完?”
老董摇头,道:“不是。”
出征之前,事情都交代好了:三个月的穿越时间,老董已改变很多历史轨迹,收拢了一批智囊名将。且故技重施昼出夜回,留了五万大军在城中,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并且感情方面,蔡琰那小丫头脸皮薄,虽没亲自来送自己,但托蔡婉给送来了个香囊。说里面除了一些香草外,还塞了张她从道观求来的平安符。
老董深受感动,于是当夜……就跟何太后打了个出差炮。
见不是城中之事,司马懿又猜:“可是在担忧皇甫将军一事?”
老董还是摇头,道:“不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拿捏稳了皇甫嵩的软肋,对症下药。又那么贴心办了一场欢迎仪式,皇甫嵩已感动到不行。
随后又带他去见了刘辩与何太后,看到自己果然没有亏待汉室,皇甫嵩更感动地连连致歉,称之前误会了自己。
最主要的是,那碗隆江猪脚饭似乎很对皇甫嵩的胃口,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老董表示,也就是这时代没辣椒,不符合你皇甫嵩陕西人酸辣的口味。否则让你连吃三大碗,真切感受到男人的浪漫。
如今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刎颈之交,但绝对已冰释前嫌,感情进展突飞猛进。相信皇甫嵩到了河东后,必然会使出浑身解数给白波贼一个教训。
“既然不是城中和皇甫将军之事,就是忧心我等能不能守住这虎牢关?”猜了两次没猜出来,司马懿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谁知老董更烦,指着虎牢关远处的地形道:“让你学兵法,都学狗肚子里去了?这雄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关下山岭交错,谷道崎岖,自成天险。”
“如此兵家圣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消有三千兵马在此,便可制守洛阳东大门。何况老夫此番还带了一营兵马,又岂能守不住?”
“那爸爸究竟为何事烦忧?”司马懿也是犟,闻言非但不怕,反而道:“难道,就不能说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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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老董早就看透了一切,冷笑道:“想让老夫把难过的事说出来,让你们开心开心?”
说着,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天,坚定道:“白日做梦!”
随即,转身走下关垣。
留下一脸郁闷的司马懿,只能将一把铜钱交给吕布、张辽、高顺、张绣,还有新加入的荀攸。
尤其在交给荀攸时,还恨恨不已:“欺负我这么一个孩子,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是司马公子说无聊,某只是提了个有趣的建议。”荀攸掂了掂手中的铜钱,笑得格外灿烂。
回到大帐后的董卓,便寻人唤来了主簿田仪,道:“老夫交代的事儿,办妥了么?”
“回太尉,已命人带来了。”
田仪恭敬回答,神色却有些不自然,有种……怎么说,就像是良心未泯的山贼,不忍看到头目糟蹋良家妇女一样。
老董闻言则大喜,起身道:“走,带老夫去看看。”
“唉……好吧。”无奈的田仪,只能从命。
随后在他的引领下,老董便来到一处马厩前,看着里面九匹神骏无比的战马,双眼不由开始放光!
“哈哈哈……果然是大宛良驹,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各个如此雄健有力,总算能驮得动老夫了!”
不错,他从洛阳至此一直心烦的事儿,就是……寻不到能驮得动自己的战马!
本想要上阵杀敌,奈何连马都不能骑,这是何等的讽刺!
好在三日前在路上问了田仪,田仪说毕圭苑之前,有灵帝珍藏的十匹大宛良驹,其中送予吕布的赤兔,就是其中之一。
“让老夫好好看看,它们究竟哪匹会是幸运儿……”
老董说着大步向前,一身肥肉吨吨直颤,眼中闪着跟土匪头目,见到良家妇女一样炽热的光!
最担忧的事果然发生了,田仪羞愧地转过头,不忍看到这些大宛良驹的反应:这可是当年汉武帝耗费数万人马、无数钱粮才从西域带回的宝马,今日却!……
随即,果然听到一阵哀鸣之声。战马们好像遇到了什么猛兽一样,惊恐不已。
田仪还是没忍住,偷瞄了一眼:只见大宛良驹们一匹匹扬蹄哀嚎,仿佛知晓了自己的悲惨命运,都迫切地想挣脱马桩束缚,逃之夭夭。
老董原本笑着的脸便凝固了,瞬间感觉沉默重伤加破防,随即更忍不住悲愤大骂:“尔等,欺人太甚!”
但很快,他神色又欣喜起来。
只见马厩中一匹黑马反应,与其他大宛马截然不同:其他大宛马见到老董,吓得都快尿了,它却带着超越寻常的骄傲,带着蔑视一切的态度,用余光瞥了一眼老董后,继续悠闲地吃着槽里的马料。
就是那惊鸿一瞥,那绝世独立的风姿,犹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在眼中跳动,把老董的瞳孔都灼烧地热烫无比。
并且他还发现,这匹黑马距离其他八匹大宛马的位置有些远。其他大宛马纵然很慌,也丝毫不敢向它靠近。
“这马……”老董更满意了,赞叹道:“好像很勇耶。”
“太尉,”见老董相中的是这匹马,田仪的神色有些古怪和担忧,回道:“此马名曰象龙,性情极为暴烈,已摔伤了十余名驯马人。太尉千金之躯,不可……”
话音未落,就见老董听而不闻,径直向那匹象龙走去:“这匹象龙要定了,老夫说的,耶稣来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