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超夺取了宁晋,过了两天,南来普六茹伯盛也包围了临城,威胁赞皇,南面的隆平就成了一座孤城。
当呼延庚带领大军进驻宁晋,王德已经占领了高邑,而被孤立的赞皇和临城中的金兵突围逃跑,签军请降。南面隆平的辽东汉军都统韩庆和成了孤军。
金兵在占领赵州大部,兵围平棘之后,南北两面的金兵连成一线,但呼延庚收复赵州之后,南面的金兵,包括从赞皇、临城撤出的金兵,以及在大名附近游荡的金兵,都被切断了和北面的联系。
南面的金兵都集中到了隆平县韩庆和麾下。这样在河北中部,金兵形成了三个兵力集团:完颜讹里朵包围平棘,完颜兀术压迫霸州到深州一线,而韩庆和在赵州南面的隆平。
呼延庚所部,王德在高邑,呼延庚带领原先的右军和两个团在宁晋,歩鹿孤乐平带着两个团在阳堂镇,可以看成成一个半弧形挡住了完颜讹里朵。而南面的韩庆和部成了一支孤军。
韩庆和现有他本部辽东汉军合扎猛安两千余人,从临城等县城撤出的金兵和签军,加起来大约五千人,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对金国政权死心塌地的部队。
韩庆和整肃各部,随后带领这五千人向着平棘撤退,试图与讹里朵汇合。由隆平北上平棘,如果走直线,要先经过柏乡,再从高邑和宁晋之间穿过,而这三个县城都被宋军占领着。
韩庆和选择了一条更为安全的道路。他率军先向东北方出发,试图从柏乡和宁晋的东面绕过,去北面的平棘。
这支金兵静悄悄的绕过了柏乡,到达葫芦河的南岸,韩庆和望着涓涓河水,心中叫一声:“幸甚。”葫芦河并不宽广,金兵甚至可以乘马而过,而金兵大部有马。
以万佛奴率领本部猛安为前部,韩庆和自己为中军,金兵开始渡河,就在万佛奴大部已经过河,韩庆和的本部准备过河的时候,突然,就在葫芦河的北岸,号炮连天,四杆大旗,大旗上分别写着:两河走马,平卢镇抚,横海团练,并州刺史。
数不清的宋军在北岸杀来。
金兵为了过河,都没有披甲,弓矢也用牛皮包好,尚未取出,这下宋军杀来,北岸的金兵可称得上徒手就戮。万佛奴麾下有的抽出兵器,去迎击宋军,有的调转马头,泅水回到南岸来。
韩庆和见机得快,下令全军停止渡河,披甲。
这时,在韩庆和所部的后面大约一里地,普六茹伯盛率领的红巾第四军已经跟了上来。他这一军虽然都是河东河北的流民组成,但胜在人多,见韩庆和准备作战,他们也不逼上来,而是成一个半圆形列阵,不让韩庆和部轻易逃跑而已。
赵州境内,葫芦河、洨水、济水纵横,韩庆和手下的金兵要么是女真、渤海、奚、契丹等部族,要么是辽东汉军,总之不善行船,在惶惶逃命的时候,也没有时间抓民夫造船搭浮桥,对韩庆和所部最合适的方法,就是乘马强渡。
呼延庚凭着手头的等高线地图,就算准了韩庆和能走的几个渡河地点,而一个正常的将领,当然会避开高邑和宁晋两城的夹击,故而渡河点就剩下一个,呼延庚先在北岸埋伏,又让普六茹伯盛尾随韩庆和,但避免发生战斗。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葫芦河北岸的万佛奴部大部就歼,少数退回南岸。韩庆和在南岸扎下营寨,被普六茹伯盛包围住。
普六茹伯盛也不强攻,而是开始掘壕。
天色渐渐晚了,韩庆和将万佛奴叫道跟前:“若是让宋军掘成战壕,我们就要活活困死在河边了。都统可否勉力再战,为前锋冲破包围?”
万佛奴从北岸逃回来,休息了一阵,刚刚恢复了气力,他也知道,如果金兵就这样坐困河边,可能到明天就垮了。他也不推辞,披甲上马,又向韩庆和借了两百骑兵做前锋,一共一千人,向着宋军杀去。
金兵这边一阵扰动,早被普六茹伯盛注意到,他下令手下三名将领,从三个方向结阵拦截金兵。
万佛奴观察者正在结阵的宋军,发觉靠最右边一部宋军结阵最慢,便率部向这边攻打。在骑马、披甲并且不用渡河的情况下,万佛奴恢复了女真都统的正常水准,先驱使蛮部轻骑驰向宋军阵前,放箭骚扰。万佛奴自己亲率铁浮屠,在后阵待机。
蛮部骑兵冲向的,楚中流率领的红巾。
楚中流,本出身武学世家出身,家传各路散手和器械,在北伐燕云的时候,本来指望一身武艺混个武将当当,博取功名。然而武将更需要的是马上武艺。楚中流被编为陷阵营,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在南关之战中,不幸碰上金国铁浮屠,宋军惨败,被金国骑兵俘虏,沦为奴隶,后逃跑上太岳落草。
今天,他带着两千红巾义军,大部分人连甲都没有,人手一根夹刀棍,一个木制的手盾,就上阵了。
楚中流见到金兵冲来,在南关被金兵铁骑冲击的情景,又如同噩梦一样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他不由得一时间呆住了。
突然,耳边一声如雷大喝:“那厮鸟还不结阵?”楚中流惊醒过来,下令军汉们自己蹲下,将夹刀棍杵在地上。这些夹刀棍形成了一片丛林,骑兵不得驰骋。而军汉们将手盾举在头上,希望直径一尺的木盾能够护住自己的要害,保住性命。
楚中流也在步兵阵中蹲下了。他听着战马驰近的声音,全身都在发抖,他并不怕一刀一枪的当面搏杀,却对铁骑的冲击心有余悸。
但敌人的骑兵并没有靠近,一支宋军的轻骑,冲进蛮部的骑队中,与这些草原上的蛮子搏杀,让他们不得放箭。
领头的一人,手持大斧,一斧头一个,将敌人劈下马来。正是刚才提醒楚中流结阵的人——索超。
这时,索超劈翻当面的敌人,扭头对着楚中流大叫:“愣着干什么,杀呀。”索超人少,普通宋军的骑术也不如蛮部,总体上也处于下风。
楚中流如梦初醒,高呼一声:“杀索虏啊。”就带着本部两千多人一拥而上。
夹刀棍,用法很简单,一砸,一刺。大木棍专砸马头,无论战马如何雄健,都经不住这一下。虽然草原蛮子在马上用弯刀劈砍,但楚中流手下兵力对这些蛮部达到了三比一的比例,常常是一人用夹刀棍架住了弯刀,另一人就把夹刀棍的刀刃扎进了战马的眼睛里。
草原蛮子被自己的战马掀翻在地,被乱刀了结。
贴身近战,楚中流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对骑兵的恐惧,而是手持双手带,三下两下,就能解决一个敌人。
楚中流以前不曾为将,他凭着自己武艺,杀得兴起,全然忘记了为将者的责任是观察四周的形势,指挥属下。直到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到了他身边,一件兵刃带着风声砸下。
楚中流侧身一让,左手抓住砸下的东西,原来是一根狼牙棒,狼牙钉扎得楚中流满手是血。
楚中流全无知觉,条件反射一般右手单手持刀,对着来者的脖子一抹,左手将对手拖下马来,才发现对方是一个铁浮屠。
金兵的铁浮屠已经冲进了厮杀的阵中,但本来就是宋金两军混杂,铁浮屠的冲击力很快就消耗掉了,这些浑身披甲的黑铁塔,只能作为精锐步兵一样与宋军以命换命。
全是因为天色越来越暗,如果现在还不能突围,到了晚上,即使金兵突出去了,也会溃散,故而韩庆和不停的催促万佛奴,万佛奴也只能在轻骑没有打开缺口的时候,就带着铁浮屠冲上来。
在万佛奴的铁浮屠冲上来后,普六茹伯盛往楚中流这边增兵,虽然金兵凶猛,却架不住宋军人多啊。
在这边还在鏖战时,韩庆和又往其他方向试图突围,同样被红巾糾纏住,韩庆和本部精锐的铁浮屠被宋军一个一个的打下马来。
虽然红巾的伤亡要高得多,但眼前的形势人人都清楚,这一队金兵就要在自己的包围之下覆灭。红巾人人死战。
普六茹伯盛在大局稳定后,提着他的翻天画戟,等待着机会。这时,万佛奴左砸右劈,到了战圈的外围,他扬起自己的狼牙棒,招呼亲卫跟上,突然觉得身边有一道阴影,翻天画戟的矛头已经穿透他的鳞甲,从他的腹部露了出来。
万佛奴已死,金兵失了再战的勇气,龟缩回河边,只有几个信使冲了过去,向完颜讹里朵求救。
韩庆和原先是辽国统军,投降了金国,颇受重用,其子韩常随侍完颜讹里朵左右。
韩常听闻其父被困,头系白布条,穿着孝服,哭诉于帐前。完颜讹里朵感其孝,亲自迎到账外,将韩常搀扶起来:“勿忧,吾必救尔父。”
在葫芦河南岸,韩庆和被普六茹伯盛的红巾军团团围住,索超道:“陆将主,下命令吧,末将定将韩庆和的头颅取来。”
普六茹伯盛道:“碗里的,跑不了,现在要让这碗里的鱼做饵,去钓锅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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