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胜利不是那种轻易动摇信念的人,也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听了吴则一番惊为天人的言论之后,他完全不相信,但也好奇吴则如此大言不惭的推翻之前所有地质专家对土狐锰矿所取得的研究认识。
“地质工作,不是一张嘴巴巴的说就有理,你得有理有据,还得根据规范来开展工作,取得证据,进而反演矿层在过去几百万年,甚至几千万年几亿年形成过程及成因。”
他对吴则保持耐心。
年轻人的思维天马行空,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没必要嘲笑。
探讨之后,能够获得知识,积累经验,对将来的人生是有帮助的。
吴则想了想,不管是丰雷锰矿区,还是对土狐锰矿区,地质情况都非常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
他询问道:“爸,你有带了丰雷锰矿区的地质资料吗?”
杨胜利挠了挠头,平常都是胡涵育整理资料,连忙朝胡涵育询问了一句。
胡涵育从背包里掏出好多图纸和报告,果然翻出了几张丰雷锰矿区的地质图。
吴则稍稍看了一眼,很快翻出了一张地层排列很清晰的一张地质剖面图。
仔细看了看。
剖面图上的含锰岩系用红色线条标注,在地下呈现了“L”字型,看起来是向斜的左翼。
如此说来,把丰雷锰矿区定性为向斜控制,倒也有理有据。
“丰雷锰矿区那边,现在认为是什么控矿因素?”他询问道。
“就是向斜褶皱控矿啊。”
杨胜利伸出手指对着剖面图比划了一个“U”型,“图纸上反馈的还是非常清晰明了的。”
吴则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而是指着剖面图最上面的地层岩性,质疑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张剖面图的一些有问题的地方?”
“什么问题?”杨胜利仔细看了看,还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见吴则和杨胜利居然各抒己见,有了争辩的趋势,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吴则指着丰雷锰矿区剖面图最上面的岩层,“我们都知道榴江组是含锰岩系,上部是钙质泥岩为主,下部是硅质灰岩和少量硅质岩。可你们看这张图上面地层,出现了硅质灰岩,下面一层就是氧化锰层位,然后是碳酸锰岩层,下面才是本该在上面的钙质泥岩。”
这一番话,把熊大勇说得满脑子一团乱麻。
杨胜利听了这话,瞬间陷入了沉思。
“倒转向斜嘛。”他摩挲下巴,如此说道。
“不只是倒转向斜。”
吴则扭头看了看四周,从胡涵育手里拿过来一根铅笔,直接在剖面图上划了一条线,等于是把原本是“L”字形状的锰矿层,补充成了“?”字形状。
这一顿操作,直接把杨胜利和胡涵育这对原本认为自己经验丰富,对这些资料一眼能看透的师徒二人,给彻底搞蒙了。
他们也看不懂吴则这番操作背后代表的意义。
“这是什么意思?”胡涵育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整个丰雷镇-映照乡的含猛地层,都是受到这样一个平卧向斜褶皱的控制!”
吴则丢下铅笔,言语清朗,同时拍着丰雷锰矿区的资料,很是笃定道:“整个丰雷锰矿区不只是向斜控矿那么简单,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平卧向斜!”
向斜的剖面大概是一个“U”型,是褶皱中是波谷的位置。
而平卧向斜则是把“U”型翻转,呈现平卧状态,直观形状就是“?”。
不过在丰雷锰矿区上面部分地层风化掉了,“?”变成了“L”字型,不过在上面还是仍然保留了风化之后的痕迹,也就是氧化锰和钙质泥岩。
这一番话之后,杨胜利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
他听懂了吴则的分析,而且吴则的话还真是能自圆其说。
甚至比之前取得的认识显得更加的合情合理。
与之相比较的是,熊大勇、杨晓芳等人满眼迷茫,完全不知所云。
过了许久,杨胜利才回味过来,内心坚定地信念仍旧难以轻易撼动:“你的这种说法,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参与过丰雷锰矿区的勘探工作,所有人都说那里是受向斜褶皱控制,从来没人说过平卧向斜的理论。”
吴则知道杨胜利这种老地质人按规范干了几十年地质,一板一眼,显得很是固执,轻易不会相信新鲜的理论和知识。
他也知道平卧向斜的说法,也是多年之后,经历了更多的深部勘探,才逐渐揭露数百米幽深地层下面的全貌,才最终支撑了这个新的控矿理论。
现在强硬的改变别人的想法,改变众人的普遍认识,并不现实。
他没有争论丰雷锰矿区是受向斜还是平卧向斜控制,而是翻出了一张能够呈现丰雷镇地质全貌的大图,指着上面说道:“整个丰雷镇、映照乡的锰矿层,都是受这一范围广泛的向斜控制。”
说罢,他手指向东南方向移动,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土狐锰矿在地图上的位置,“土狐锰矿距离丰雷锰矿区也就十多公里,我认为土狐锰矿是丰雷锰矿的延伸,只是一个小小的分支!也就是说,土狐锰矿是受到大向斜褶皱的控制……”
“看不出来啊。”胡涵育聚精会神的看着图纸,呢喃了一句。
吴则干脆翻出两个矿区的图纸放在一起对比,解释道:“你们看,土狐锰矿的地层在空间展布形态,跟丰雷锰矿区的南翼情况一模一样!这就说明了,两个锰矿区都是一样的控矿因素,都受平卧向斜褶皱的控制!”
“不不不!”
杨胜利打断了吴则的话,“丰雷锰矿是受到向斜控制,土狐锰矿是箱状背斜控制,两个矿区的地质情况完全不一样。我们要相信我们的眼睛,相信地质填图、槽探、钻探这些工作成果。如果我们否定了那些按照规范取得的认识,然后相信天马行空的想象,那就大错特错了!”
二十多年来,所有人对土狐锰矿的认识从未变过,这种观点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