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娘坐在马车里,双手反绑,又有厚布条蒙着眼睛,虽然嘴里没有堵着破布,却依旧是一副被绑架的样子,但她却很老实,没有放声大喊。
因为她不是被绑架,而是受人所托,沉甸甸的散碎金子已经到手,看在金子的份上,她就敢上陌生人的车。
对方没说让她做什么,她也不认识对方,但既然这几个人点名要找她,她就知道幕后之人认得自己。
作为“干娘”,李二娘也曾年轻过,也曾被人追捧过,然而女人总归是会老的,李二娘运气不错,成功的由“女儿”变成“干娘”,平日来寻欢作乐的恩客,记住她没什么奇怪的。
李二娘自认为没什么仇家,对方若要谋财害命,也不该用这种手段。
至于对方找她去做什么,李二娘丝毫不担心,她一个半老徐娘,能有谁感兴趣,即便真有人想怎么的,她闭着眼把腿一张就完事了。
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四个轮流来?无所谓的。
从沦落风尘那天起,李二娘就认命了,什么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只有沉甸甸的财物才是真的,看在那些散碎金子的份上,她不介意被人折腾得几日起不来。
正思索间,马车速度放缓,李二娘眼睛看不见,只能靠听,此时听得前方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窸窸窣窣,那不是铜钱碰撞发出的动静,而是甲叶摩擦的声音。
马车似乎正在驶入一座大门,那么守门的人身着铠甲,意味着这可能是军营。
夭寿啊!莫非是带老娘到军营让人“消遣”,那可是要被折腾得散架哟!
李二娘有些惊疑不定,因为军营里的士兵可是如狼似虎,又是咬又是啃的,折腾起来可是要人命的,不过她很快就回顾神,心中稍定,因为从未听过有人雇“干娘”去“劳军”。
事已至此,想多没用,李二娘定定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有人扶着她下车,然后扶着她向前走,因为蒙眼的布条没有取下,所以李二娘依旧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眼睛看不见,耳朵却听得见,她听见四周的风声,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一处宽阔的庭院,反正依着感觉来判断,应该是在一座大宅子里。
阵阵淡香传来,李二娘嗅了嗅,问出这香味是檀香,而不像是香炉散发出来的香味,更像是檀香木自然而然散发的香味。
一路走过去,香味不断,李二娘觉得自己应该是走在走廊里,那么这代表着整个回廊都用上了檀香木。
烧檀香,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不算什么,起居用檀香木家具,也没什么,但若是连走廊也用上了檀香木,这可不是一般的富贵之家。
想到这里,李二娘心中一凛,随后决定一会无论见到什么,都要装聋作哑,决不能让人起疑,以至于要灭口。
没错,灭口,这么大白天的把她“请”出来,又搞得神秘兮兮,还蒙上眼睛,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她做,却又不想走漏风声。
这种富贵之家的私密之事,决计不会想有半点风声走漏出去,所以只有死人是不会走漏风声的。
事已至此,她跑也跑不掉,唯一的活路,就是表现得“老实”些,让对方认为自己不会泄密,也许会放一条活路。
胆战心惊的李二娘,已经没心思想那些散碎金子,她决定今日若能平安回去,一定要把这些金子捐给寺庙。
她被人扶着向前走,绕来绕去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一阵清香迎面扑来,险些被门槛绊倒的李二娘,知道自己进了一处房间。
这时,有人在她耳边低语:“记着,你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是...是...”
李二娘强作镇静答道,随后蒙着眼睛的布条被解下,待得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后,看清眼前一幕,不由得一愣。
她身处一座装潢华丽的房间内,前方榻上有一对男女,两人面对面紧紧抱着,女下男上,有一张被褥遮掩,似乎两人光着身子。
女子在低声抽泣,身体微微颤抖,不过面上蒙了一块红布,看不见容貌,而男子面向下趴在女子身上几乎是一动不动,头上也盖着块红布,同样看不清样貌。
见着此情此景,李二娘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马上风么?
马上风,指的是男女交合之际,一方因为过于激动或者兴奋导致隐疾发作的突发疾病,主要多见于男子。
马上风一发作,很多男子当场就死在女子身上,但也有的人侥幸不死,变成瘫痪,当然还有极少数人事后渐渐康复,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名年轻人男子近前,用低沉的声音问:“如何,这...”
李二娘闻言赶紧明知故问:“是马上风?”
“啊....是,那...”年轻人忽然有些尴尬,不复先前那阴冷的语气:“那...能分开么?”
“卡住了?”
“呃....是...”
李二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久经沙场”,见过很多马上风的发作现场,甚至自己就经历过恩客发病的刺激过程。
她如今看得明白,男子身体微微颤抖,应该没死,但估计已经瘫痪了,身体僵硬,女子受了惊吓,同样身体僵硬,以至于两人一直分不开。
这种棘手的事情,别人未必知道如何弄,但她却知道。
事不宜迟,李二娘也不多问,挽起袖子上前,探手去掀盖在两人身上的被褥,旁边那年轻人见状想喊却还是没喊出来。
李二娘伸手在那男子腰间摸了摸,摸到某处,猛地用力按下去,只见男子身体颤抖了一下,李二娘轻轻去推,竟然能将其往一旁推。
年轻人见状冲上前,把李二娘挤到一边,自己将男子从女子身上推下,然后用被褥将两人身体遮住。
李二娘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人将头蒙上,带往外面。
躺在榻上的安氏,终于得以“解脱”,蜷缩着身子,双手隔着红布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她没想到自己正和天子欲仙欲死之际,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当李二娘被人带出去后,帷幕后转入一名老妪,却是太后柳敬言,她面色焦虑的冲到榻前,看着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的陈叔宝,眼泪水瞬间溢出眼眶。
今日柳敬言如寻常一般在华林园看杂戏,结果得人告急说官家出事了,后来见着被人抬回来的儿子,竟和绥建郡夫人一丝不挂的缠在一起,身体僵硬、神志不清,分又分不开。
见着儿子玩女人玩出事,柳敬言气得急火攻心,当场就被气昏,好不容易醒过来,顾不得生气,只能先想办法先救人。
如今好歹把人分开,见着陈叔宝瘫在在榻上气若游丝,依旧是神志不清的模样,柳敬言悲从心中来,但她知道分寸,让宦官和宫女用被褥把安氏裹着抬往别处。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宫外和外命妇偷情,不仅如此,还突然发病昏迷,以至于分都分不开,这是天大的丑闻,传出去必然引起滔天巨浪。
柳敬言急归急,这点还是很明白的,待得安氏被抬出去,她马上命人让等候多时的御医进来。
见着几名御医满头大汗小跑入内,柳敬言顾不上唠叨,直接开门见山:“无论如何,尔等也要保得管家性命!不然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