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个钱?”戎轶打了个哈欠:“花钱的在后面呢,我当然没有这么多钱,可是我有路子啊……”他打了一个酒嗝,眼睛一瞥周围众人头上的金银花簪,突然清醒了几分,眼睛里的酒意都下去了几分:“你们要不要入股啊?现在入股年底就能分红了哦……”只可惜片刻的清醒过后,他脑袋一沉就又进入了酒意之中。
戎糸糸放下手中一直旋转着的盘子,有几分担心的看着戎轶一脑袋扎在了田塘怀里睡了过去,小声对老板娘说:“他最近早出晚归的,做什么也不同我们说,昨日爹爹被唤回朝里,更是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了。我也觉得不对劲,可是他又不告诉我们。”说到这里时抬头看了一眼田塘,田塘点点头:“他把阿姐买来的酒运到了临城,又大肆囤酒,声称酒酿断了货,炒的酒价飙升,在最高的时候卖出去,一共得了一千多两银子。百花榜的时候几乎全部投了进去,翻了几番成了一万两,我不懂买卖,不知道迎客松多少钱拿下,可是看他这几日里来来往往又是布帛又是绣娘的,我心里真的没底。”
老板娘倒吸了一口冷气:“迎客松和蔟食很近,当年我花了一万二才拿下蔟食,迎客松前几日标价三万,就算是他有手段,能低于一万拿下?”她看向戎糸糸:“你家给了他多少钱?”
戎糸糸叹了一口气:“我们家家教很严的,给我的银子只多不少,给他的连我的零头都达不到,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钱。”
“钱?”戎轶突然半醒半睡的嘟囔起来,桌子上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到他喃喃的说道:“对了,我得带上钱,明儿还得去南坊,得帮她赎身,我的大碗茶没有掌柜的可不行……花魁娘子可真贵……”
听到“花魁娘子”几个字,不止田塘,周围的人都脸色一变,田塘赶紧看向老板娘,老板娘看向戎糸糸,戎糸糸看了一圈,见众人目光汇集到自己身上,一摊手面色无辜的像一个路人:“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他不喜欢女人的,这种事不是应该问田塘吗?他又转了性了?”
于玲泷皱了皱眉:“谁问你这个了?你知不知道花魁娘子赎身多少钱?”
戎糸糸又是一摊手:“花魁娘子是谁?我能不能当花魁娘子?”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自动忽略了她的第二个问题:“目前在南坊能称得上花魁娘子的不到十人,以红豆为首,雨霖铃、如若等人都是百花榜的前十名,故而被称为花魁娘子,想要给这些人赎身,那可是花钱无数,古往今来,无数财大气粗的人都想摘下花魁回家自己欣赏,可是能够成功给花魁娘子赎身的却少之又少。”看到戎糸糸依旧懵懂的表情,老板娘继续解释说:“成为了花魁,就意味着本身的能力已经可以脱离傍身的青楼,自己再开一间分店了,所以除了赎身的费用以外,还要给她们一笔钱,作为嫁妆,算是买断了她们的以后,费用不可估摸。”
“那是……”戎轶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依旧嘟囔着:“可贵了,我都穷死了,裤子都快典卖了去了,白老板,你给我,嗝儿……嗯,你给我打个折嘛……”
几日后,黎小五站在楼下,同老板娘一起仰起头,看着曾经古色古香的迎客松被大团大团的红色绸缎簇拥起来。那一块据说是哪个朝代的大书法家亲笔题写的“迎客松”三个字的大匾额已经拿了下来,换上了一块描金的游龙走凤的“大碗茶”招牌。
戎轶换上了一身金碧辉煌的新衣服——其实黎小五也是头一回发现金碧辉煌这个词语竟然能用在衣服上,实在不是她读书少,而是戎轶满身荣光、神采飞扬的衣服形容起来实在难以下嘴,看来看去还是金碧辉煌四个字典型一些——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看到黎小五二人仰着头张大嘴傻傻的看着焕然一新的三层小楼,喜不自胜的拉着二人就往里面走。
“我们的布料都是上好的,白老板要是来,我给你打个折,一楼是布料,二楼是成衣……”戎轶嘴里如数家珍指点着自己手下的江山。
老板娘摸了摸那些衣料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大男人跑来卖衣服布料?”
戎轶引着二人走向露台,不由得挺起了小胸脯:“我早就相中了这块地了,你看看,多好的地段啊,连龙王都在他的脚下,往东走是你们这一片美食城,往南走就是南坊,往北走是住户区,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往西看是万千深林,视野开阔,多好的地方啊,让他弄的半死不活的,你见平时有几个来喝茶的?再说了,我一来亚城就发现了,亚城的衣裳、布料铺子真的很少,就一个十里红妆还算像样,但是贵得离谱,做工时间还老长,我姐姐就是改动几个尺码,硬生生收了我三倍价钱不说还用了一整夜才改好,普通百姓哪有这个钱去买衣服?只能扯个布料回家自己缝缝或者再找绣娘,迎龙王的活动时我就发现了,有钱人家的小姐一个比一个穿的漂亮,新衣裳一天换一件,可是其他人家的姑娘们就鲜有拿的出手的衣服,连南坊的姑娘们也就那么一两件像样的衣服,如若告诉我,普通的衣服料子她们自然看不上,可是买了贵重的布料绣娘们又怕做坏了不敢接,只能赞一笔钱就去十里红妆做一件,几年下来才这么一两件。”
黎小五跟着两人来到了二楼,只见各式成品衣摆放井然有序。老板娘新奇的拿起一件藕荷色拼接烟雨青的上衣在自己身上比划着,戎轶得意洋洋的说:“其实,你们这些女人都知道,买布料的时候只能挑着自己喜爱的那一两个颜色、款式的买,要想一件衣服上出现多种布料想来是很贵的,但是我这里就不一样了,我把不同的布料拼接在一起,你买的时候就可以一次穿到多种颜色款式了,再说了,你们这些人总共也就高矮胖瘦不同的四种,我按照不同的体型进行裁剪,总有一款适合你。”他看了一眼周围忙忙活活的伙计和绣娘,大家都在为过几日的开业而忙的抬不起头。“其实你看到的这些衣服都是做衣服剩下的布料拼接在一起的,但是料子都是好料子,只不过是做其他衣服剩下的,所以价格方面会优惠很多,那些口袋里钱少少,心却大大的姑娘们最喜欢这种的衣服了,我给你说,我这个店开起来稳挣不赔。”
老板娘爱不释手的又拿起了一件三四种颜色缝在一起的披肩,每块布料的交接处都细细的纹绣上了花纹,她把披肩往自己身上一批问道:“你还没开业的,怎么就知道稳挣不赔?”
戎轶正好走到楼梯旁,笑着往上看着,招招手示意二人跟着他继续上行:“以前这里就是一个露台,除了谷雨前后有人光顾以外,平时鲜有人至,所以我给他改造了,你们看。”
随着戎轶的手指指示,黎小五看到原来平坦的露台围绕着边缘被分割成了小块,上方还有小小的遮阳伞,一圈小隔间都向外摆好了桌椅,坐在上面正好能够看到楼下的行人来来往往。
这是……老板娘裹着披肩坐在了其中一间的椅子上,椅子很高,往下张望十分方便。
“这就是我的稳挣不赔、男女通吃。”戎轶笑嘻嘻的也坐了过来,指着楼下来往的行人说:“我啊,不仅要挣姑娘们的钱,我还要把男人口袋里的银子都给掏出来!这一层,只对男子们开放,你想像一下啊,等开业那天,万千少女穿的漂漂亮亮的来这里买布料试衣服,然后再打扮的美美的离开,这是一幅多美美妙的情形,如果想要坐在这里喝着茶聊着天看着少女们走来走去,要是你,你会不会心动?”
“我是女的。”老板娘皱着眉毛说。
“哦,我差点忘了。”戎轶一拍脑袋:“我问过了很多男人,他们对看女子穿着漂亮的衣服走来走去有着非一般的向往。”他也皱着眉毛显然对这种情感感到困惑:“我不太了解这种感觉,但是既然他们喜欢,那就自然愿意为此而掏银子了。所以,我定的这里喝茶免费,但是座位一炷香两百文。”
老板娘一口气没有喘匀称,差一点呛到自己:“一炷香就两百文?你疯了?”
戎轶搓着手说:“我也后悔了,这个价格定的有点低,我把信儿放出去以后还没两个时辰,第一天开业的座位就全部被人预定走了。”他一摊手:“很多还是家里的娘子逼丈夫预定的,说要丈夫在楼上好好看一看谁最美。”
老板娘把脚从露台边缘拿了下来:“怪不得你取名叫大碗茶,一开始还以为你要继续做茶水生意。”
“我当然是继续做茶水生意,毕竟茶水的税费比布帛的低一半……”戎轶嘟囔着用手帕仔细擦着露台边缘被老板娘踩脏的部分,老板娘吧唧了一下嘴巴硬是没敢说什么。看着戎轶像是给自己亲儿子洗脸一般的擦干净了栏杆,老板娘环视着四周说:“昨晚你不是说请什么花魁娘子吗?你相中了哪一个?”
戎轶直起身子叹了口气:“我正想找你说这件事呢。”
老板娘警觉的向后一退,双手环起抱着胸前,满脸写着“你休想向我借钱,你再逼我我就跳下去”的决绝:“你别给我借钱,我比你穷,我没钱。”
戎轶咽了一口口水赶紧也后退一步:“你过来点,你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老板娘靠在栏杆上已经无路可走,还抱着肩上的披肩不肯撒手:“你先说明白了,要不我不过去。”
戎轶只得看着自己的披肩被蹭在栏杆上,一脸心疼的说:“我没想借你的钱,我有银子,我是想让你帮我在你们店里散播一下,就说江湖大碗茶后日开业,掌柜的是南坊花魁娘子就成。”
“这么简单?”老板娘狐疑的看着戎轶,后者赶紧乖巧的点点头:“最好能让他们开始猜测讨论是哪个花魁娘子,要是能讨论到打起来就更好了。”
老板娘一脸“你想得美,打起来打坏的可是我的东西”的表情继续问道:“那究竟是哪一个?”
戎轶一脸坏笑的摇摇头:“我不能告诉你。”
老板娘气的牙痒痒:“你不说后日我也知道!”
“对啊,就是冲着来看看花魁娘子是谁,你那日也一定会来的吧,很多本来无所谓要不要来买衣服的人都会和你一样,因为好奇而来看一看,我问过了,南坊已经足足有十年没有人为花魁娘子赎身了,想来后日我的门槛可能得被踩平了吧。”戎轶挠了挠下巴,那里长出了一个小小的痘痘,已经冒了白头。
老板娘围紧了身上的披肩:“帮你倒也不是不行。”她沉吟着说:“亲兄弟,明算账,报酬怎么计算?”
黎小五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一个大大咧咧大言不惭毫不脸红,一个故意装作着急不已脸红脖子粗的想要拼命,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很是般配,真想看这两个人在一起关上门过日子啊。
戎轶自然就是那个脸红脖子粗的,正跺着脚:“就说几句话的事情,不是举手之劳吗?你……你还和我要钱?你自己说说,咱俩这关系,还不如几句话重要?”
老板娘幽幽叹了一口气:“说话很费力的,我的伙计们多说了几句话就要多吃几口饭,这饭钱总得有人买单吧。但是我又仔细想了一下,或许你说的也有道理,咱俩这关系,要是谈钱,真是俗了。”
戎轶大喜过望:“你答应了?太好了!你可别忘了告诉伙计们,弄的越神秘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