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勤德殿内,戴全献奸的时候,宁国府那边,贾蓉已处理完了族学的事,现刚回到正院,在院中躺椅上晃悠着,身旁,香菱端着杯茶,正喂贾蓉吃着。
这古时候的达官贵人吃茶,可是讲究的紧,就如贾蓉此时吃的,乃是九月初刚采摘至庐山的新茶,再添加参片、蜂蜜等诸多补物,最后通过一道道繁琐手段,这才冲泡出来的。
贾蓉心里得意的躺在躺椅上,秋风凉、女儿美、茶水甜,正当贾蓉想说些荤话逗逗香菱时,突然间,他心头猛的蒙上了一层阴霾。
贾蓉顿时眉头一皱,扬起上半身来。
一旁的香菱见了,顿时不知所措,这丫头有些呆萌,她还以为,是把茶水撒到贾蓉身上了,忙用她的袖子,往贾蓉胸前擦。
香菱手忙脚乱的摸了摸贾蓉胸前的衣裳,见衣裳没湿后,她嘟起嘴道:“爷又捉弄我。”
贾蓉笑了笑,道:“非是逗你,而是我突想起来了些事,你且进屋去,给我拿纸笔出来。”
香菱闻言,点了点头,而后便小跑着,进了正屋里面。
待到香菱离开,贾蓉便思索起来,未几,他无奈笑了声,朝大明宫的方向看去,而后手指轻轻点着茶盏,低声自言自语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现国家刚刚安稳些,这乱象,就又现了。”
前世,贾蓉颇喜欢历史,他不是专业人士,只了解些鸡毛蒜皮。
他是很喜欢周朝的,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这中原大地,几经易手,却从未有过,国祚能通周朝一般长久者。
绵延七百九十一年,周朝能够如此长久的主宰着中原大地,靠的,究竟是什么呢?
前世,或文人学者、或专家讲师,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观点,多如瀚海云烟,贾蓉曾看过很多,有些他同意,有些嗤之以鼻。
贾蓉心里面最认同的,乃是周朝将内斗这一亡国之事,通过分封制,延缓了许久。
打出去,远比窝里斗,要重要的多。
贾蓉思索着,他向来是信任他的第六感的,这种信任,在得到那神玉后,更是深沉。
他现心里面不爽利,定然是,有些什么不好的事,有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
现大乾,真正对他有威胁的,只大明宫里面的两位,乾宁帝现一心修道,不管俗事,那么,定然是,有人在乾明帝面前说了什么。
贾蓉只一思量,就想出了一连串的东西。
未几,他叹了口气,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而后自言自语道:“看来,得寻个机会,让陛下开开眼了。”
贾蓉话说罢,便站起了身来。
不多时候,香菱端着个青花瓷的盘子走了出来,盘子里,摆放着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香菱将东西端到贾蓉面前,开口道:“爷,东西来了。”
贾蓉点了点头,取过上面的纸笔,而后走到一旁石桌位置,将纸摊开。
他提笔沾墨,不大功夫,便将一封嘘寒问暖的书信写了出来。
待写罢,贾蓉将信揣在身上,而后,吩咐着香菱把东西收拾了,再便转身出了院子。
……
贾蓉离了正院,百十步的功夫,便来到了前院书房。
他到书房不多时候,善财便走了过来,行礼道:“老爷好。”
贾蓉道:“去把杰诺唤来。”
善财听了吩咐后,点了点头便出了书房,往宁府外面去了。
杰诺,全名杰诺·隆格里亚,乃是现居濠境之上,名叫阿维诺的女贵族身边的管家,杰卡·隆格里亚的弟弟。
当初,在这扬州时,杰卡离开后,便把杰诺留在了贾蓉身边。
杰诺其人,不似他哥哥那般是个管家的好手,却也有为人称道的地方,他是个绘图的高手。
善财出了书房后,约摸过了一顿饭时间,便领着杰诺过来了。
杰诺一进书房,便笑着冲贾蓉行礼,道:“尊敬的伯爵大人,感谢您的慷慨,不知今日,您寻我来,有什么吩咐。”
贾蓉摆了摆手,先把善财打发了出去,而后一指身旁椅子,道:“先坐。”
杰诺坐下后,贾蓉接着道:“我曾吩咐你,搜寻海图的事,你现做到哪一步了?”
杰诺闻言脸色便难看起来,他顿了顿,道:“回伯爵大人的话,我已经搜集了诸多海图,可是没有参考,想要绘制出一副包括世界的地图,实在是困难,现我也只把我家乡所在的地方,绘制了出来。”
杰诺说罢,似有些羞愧,他把头低下,道:“花费了伯爵大人诸多金子,我却做出来这样的成果,实在是有些抱歉。”
贾蓉闻言,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其中艰辛,我是明白的,你不必如此。”
早知道,现大概就是公元一九三六年左右,距离哥伦布发现美洲,也才不过过去了五十几年,人类,对于世界的探索,还不够充分,他提出的要求,确实是有些高的。
贾蓉说罢,笑着从身边取来一张白纸,而后,他将纸摊开在杰诺面前,笑道:“我曾遇见一航海家,此人游遍天涯海角,手绘了一副天下堪舆图。”
“我曾欲出千金相购,却不可得,好在,其人与我看过那图,我记忆中,残留了些。”
贾蓉一边说着,一边拿笔在纸上图画。
他根据着前世记忆,不大功夫,便歪歪扭扭,画出了幅不精确的世界地图来。
贾蓉画罢,又给诸多地方,分别起上名字,如大乾、西洋、南洋、扶桑、印安等。
贾蓉写罢,让杰诺仔细端详了会。
不大功夫,杰诺疑惑道:“这图,怎东西相通?”
贾蓉道:“毕达哥拉斯你可知?”
杰诺瞪大了眼,道:“难道说?”
贾蓉笑了笑,而后道:“这问题,你后再思索吧,现我吩咐你一急事,你跟着我这图,将其精细再绘制一番,其他地方不管,只大乾,你得绘对了,最迟,十月底你得给我。”
杰诺问言,点了点头道:“此事不难。”
……
是夜,长安城一片寂静。
待到乾明帝至凤藻宫住下,头上包着块白布的戴全这才急匆匆,从大明宫里面出来,往他上次见贾雨村的小院去了。
此时,贾雨村正在那处小巷口侯着。
不多时候,戴全坐着软轿子到了地方。
贾雨村看见戴全来,顿时忙不怠的上前行礼,口中道:“戴爷爷当真是个忙人。”
贾雨村本想再拍上几句马屁的,不过戴全轿子一到,戴全便从轿子上下来了。
贾雨村看见戴全头上有伤,心里一琢磨,便知道那是乾明帝打的。
如此,他后面半句,说戴全深得乾明帝的欢心便没有出口。
戴全下了轿子,哼哼道:“什么忙人,不过是一狗奴才罢了。”
戴全这般说,贾雨村是没法接的,他只把头深深低下,做出副恭敬的模样来。
未几,戴全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候,那私房小院里,从门口小东,冒出个小太监的脸来。
那小太监见是戴全来了,忙不怠的开门,而后道:“戴爷爷来了。”
戴全点了点头,而后向贾雨村招了招手,道:“进来说话。”
戴全的私房小院,后院书房中,戴全和贾雨村坐定。
未几,有两个漂亮小媳妇过来给沏茶。
戴全和贾雨村吃了两口茶后,戴全问道:“之前咋家同你说的,贾蓉那边有什么事,你要第一时间汇报给咋家,怎么这几日光景过去了,你是一声不吭,莫不是,想脚踏两条船?”
戴全说完话,贾雨村便猛的跪下。
他赌咒发誓道:“回戴爷爷,非是贾化不传消息,实在是,我没有办法知道宁国府中的事啊。”
“现我还是个锦衣卫,那锦衣卫和贾蓉的家没有区别,我在里面打听,不等我传话给爷爷,那边定然有人把我打听的事说与贾蓉听了。”
“而且,贾蓉此子,把宁国府经营的事水泼不进,化,实在无能。”
戴全听了贾雨村解释的话后,淡淡嗯了声,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只端起茶吃了口后,开口道:“你如何看贾蓉?”
戴全如此问话,贾雨村心里面就疯狂思索起来。
过了三五个呼吸,他开口道:“此子有大志。”
贾雨村说罢,戴全呵了声,道:“仔细说。”
贾雨村咽了口唾沫,开口道:“贾蓉此子,胆大包天,他所作所为,看似为国为君,实则,此子却是把大乾看做了自家物。”
贾雨村说完,抬头看戴全面露喜色,心里便明白戴全想听什么,如此,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贾蓉此子,乃是新朝之王莽,汉末之曹操,魏末之司马懿,看似忠君爱国,实则包藏祸心,图不可言之事。”
“化在扬州,初见了此子,便知其非常人也,此子行事作风……”
贾雨村挑着贾蓉的所作所为,以野心之论,一番描绘过后,听的戴全是心满意足。
待到贾雨村话说完,戴全敲了敲茶盏,开口道:“陛下那里,也有这般考量。”
“现我给你透露个消息,五日后,陛下便要行考教之事,此乃你唯一露脸之机会。”
戴全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本册子来。
他接着道:“这册子,乃是陛下,纠集阁老博士,所选题目的所有出处,可以说,谁要是得了这册子,在动些陛下的心思,那么,五日后,在陛下那里,一步登天,领个一部侍郎的位置,是不成问题的。”
“当然,这册子只要泄露,不论落到谁手里,那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贾雨村听着戴全的话,待到戴全说罢,他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爷爷莫不是要我以此书去陷害那贾蓉?”
戴全笑着点了点头,而后道:“这册子你带回去,要仔细看了,后面,我想个法子,待考教那天,咋家把你送进宫去,后面如何,就看你自己发挥。”
“若是发挥的好,咋家虽是一老奴才,可在陛下面前,也算是有几分人情,到时候,咋家美言几句,说不得,你一直期盼的事,便成了。”
“待考教完了,你再寻个功夫,把这册子,带进宁国府里,后面,有用它的时候。”
戴全说罢,便把那册子递给贾雨村。
贾雨村手有些哆嗦的接过,而后猛的跪下,磕头道:“多谢戴爷爷栽培,化此生,没齿难忘。”
戴全安稳受了贾雨村的磕头,而后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且回去吧,待事成,记得给我传个消息,再来这一趟。”
说罢,戴全又吩咐道:“若是你后面当真运气巧妙,得见了陛下的天颜,你可记住,今个这些话,可不能在陛下面前说。”
……
贾雨村带着戴全给他的册子,从那小院出来。
走在路上,贾雨村心里面便琢磨起来。
今个戴全头上那伤,想来就是乾明帝打的,这戴全伺候了乾明帝几十年,就是一般做错什么,乾明帝也不至于下这般重手,想来是,戴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怒了乾明帝。
贾雨村一边走一边想着,待他走出那小巷,心里面,便生出了其他主意。
他在路口踌躇片刻,而后先回了自家屋,将那册子好生藏起,而后又打扮了一番,赶着黑,往宁国府去了。
待他到了宁国府,已经是半夜三更了,他敲响宁国府大门,唤来门子后道:“我乃伯爷手下,有人欲害伯爷,故而深夜传话。”
宁国府的门子闻言便是一惊,而后忙把贾雨村领进府里,又接着去给贾蓉传消息。
这会贾蓉已经睡了,门子传来消息,在院里守夜的碧漪,便忙进来唤醒了贾蓉。
贾蓉从碧漪嘴里听了门子的话,心里虽疑惑,却还是起床穿衣,往书房去了。
待到书房,贾蓉看见书房里的贾雨村,心里面顿时就生出警惕来。
他先唤来婆子,给贾雨村端上茶水,而后道:“世侄深夜来访,不知有何急事?”
贾雨村恭敬站起来,道:“有人欲害伯爷。”
贾蓉似笑非笑,道:“何人?”
贾雨村道:“戴全,戴公公。”
“哦。”贾蓉点了点头,接着道:“他如何害我?”
贾雨村如同倒豆子般,将他心里琢磨出来的话,说与贾蓉听了。
他道:“今个晚上,侄儿刚处理完了事,回家路上,便被戴公公截住了。”
“戴公公将我领至一偏僻院子,同我说陛下出了些考教的题,要考教百官。戴公公说,后面他能让侄儿也去参考,以此为筹,要侄儿收集伯爷的平日,以待后来用。”
“他还说了些要陷害伯爷的事,如此,我心里急切,待应付了戴公公,便忙过来传消息了。”
贾蓉听罢贾雨村的话,而后沉吟片刻。
贾雨村的话,贾蓉是不打算全信的,此人蛇鼠两端,乃是一活脱脱的墙头草。
贾蓉思索了会,开口道:“他有说要你如何陷害我?”
贾雨村摇头。
贾蓉话说完,便紧紧盯住贾雨村,仔细的看了会,待看的贾雨村快要沉不住气后,贾蓉这才开口道:“今个这事,你做的很好,后面有了新的消息,送来便是。”
贾雨村闻言恭敬点头。
贾蓉接着道:“他给你的好处,你且吃着,好了,你且回去吧。”
贾雨村起身,冲着贾蓉恭敬行礼,而后便出了书房。
待到贾雨村走后,贾蓉眼神幽幽,未几,贾蓉将眼睛闭上揉了揉,待再睁开时,一对眸子里面,已经带上了些许戏谑。
他望着宁国府府门的方向,脸上似笑非笑,口中自言自语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说罢,贾蓉打了个哈切,接着道:“想要火中取粟,可那是必然要引火烧身的啊!”
“算了不想太多,且去睡觉,且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