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是大半天过去,初升的太阳现已经直溜溜的挂在半空。
秦家门口,秦业颤巍巍的,送着贾蓉和周氏出来。
门内,秦可卿戴着面纱,略露出半块脑袋,远远的,望着贾蓉。
今个过来说话,算的上是宾主皆欢,贾蓉同秦可卿之间虽还有些生疏,但一番话说来,却是和恰的,至于周氏那边,只看两个人笑的,想来也没有太大问题。
出了门,秦业又送了几步,而后,贾蓉便和周氏上了马车,回宁国府去了。
……
几步奔波,到了宁府,贾蓉下了马车,便没再管其他事,径直,往正房去了。
进了正房,贾蓉扯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不大时候,香菱便端着茶水过来了。
“爷,你吃茶。”
贾蓉对府里的丫鬟是厚待的,尤其是他屋里的,穿着打扮,同一般人家小姐无二。
今个香菱是一身浅黄配葱绿色的里衣,外面是身米白色的短褂,看起来娇俏可人。
香菱将茶端到贾蓉面前,贾蓉无奈看了眼茶水,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刚在秦家,秦可卿生的好看,他口干舌燥,不自觉的,就多吃了几杯茶,现一肚子茶水,再看见茶水,有股子说不出的难受来。
府里丫鬟中,除了碧漪外,就属香菱跟他跟的久,贾蓉是清楚香菱性子的,今个他这杯茶若是不吃,说不得这丫头心里便要起些难受来。
如此,贾蓉浅浅抿了口茶,开口道:“可有人来寻我?”
自从贾珍殁了后,贾蓉便是这宁府名正言顺的主子,平日里虽说是周氏管事,可不论大小,周氏经手后,都是会只会他一声的。
今个他同周氏一起出门,说不得便有人寻来。
香菱见贾蓉吃了茶,脸上笑的似吃了蜜糖般,她顺手拿过茶壶,先给贾蓉添满茶水,而后说道:“善管家去寻老夫人了,没寻到后,便转头过来寻爷。”
贾蓉闻言点了点头,他是吩咐善财了些事的,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贾家族学的重建事,现算着日子,那边也该弄好了。
贾蓉想罢,正准备支使人去唤善财过来,却有碧漪一把掀开门帘,钻进个脑袋道:“爷,善管家寻你。”
贾蓉点了点头,笑道:“让他进来。”
三五个呼吸,一个面容同来福一般无二,只身子苍老许多的男人低着头进了屋。
一进屋,那人便行大礼,道:“老爷。”
贾蓉摆了摆手,先道:“以后不必如此,起来说话。”
说罢,贾蓉又对一旁香菱道:“给他看杯茶。”
善财颤巍巍起身,虚着屁股坐在板凳上,而后又双手接过香菱给沏的茶,搭在嘴上,小心吃了口。
贾蓉见善财坐下,点了点头,而后道:“族学那边妥当了?”
善财听见贾蓉问话,忙不怠的放下茶,恭敬道:“回老爷的话,都妥当了,还有江南辽东来的讲师,我都给一一安排了住处。”
贾蓉点了点头,道:“今个无事,你领我去看看。”
善财点了点头,而后便起身,恭敬站着,只等贾蓉行动。
……
与此同时,荣府荣禧堂院里正房,贾政破天荒的没有出去参加什么雅词诗会,也没有同些清客相公谈话玩乐,只叹着气,坐在书桌前,看着本沾灰的册子。
对于贾政来说,让他作诗赋问,他虽作不成什么惊世大作,却也可以诌上几句几篇,可若是要考工科学识,那他当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要知道,这子类父,只贾宝玉那般模样,就可知,贾政也是个不读书,或者说,假读书的人。
一边叹着气,贾政翻看着面前的《齐民要术》,说实在的,他也不知该看什么,只徒劳的翻着,图画字词,是一句没进心里。
约摸过了十数和呼吸,正房门帘被掀开,王夫人端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
“老爷今个回来就愁眉苦脸的,不说话,只把自己关在屋里看书,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王夫人虽喜欢搞小动作,也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可在贾政面前,她却是当的起贤妻一词。
王夫人将怕汤水污了贾政的书,将莲子羹放在一旁桌上,而后道:“老爷回来,一口吃食也不曾进肚子,我看着,心里难受,这是才做的,还热着,不若老爷先吃上两口。”
贾政心里忧虑,叹了口气,回头望了王夫人一眼,而后道:“只怪我不学无术,今个陛下金口玉言,说是不日,便要考教百官学识。能者上、庸者下。我做的工部官,自是要靠我工学事。现,临时抱佛脚。”
贾政说罢,起身取来那莲子羹,拿起调羹吃了口,接着道:“我这工部官,还是太上皇看先父颜面给的,那边大哥丢了爵位,若是我考不过,再丢了这官,日后,该如何见父亲。”
贾政哀声叹气的说着,说到最后,竟滴出些许泪来。
一旁王夫人见了,心里难受的紧,上前握住贾政手,道:“老话常说,事出有因,想来陛下也不是无端就要考教百官,这其中,定是有人说了话的。”
“老爷心里若是有猜测,咋们合计合计,不若去给人家送些礼,说不得,能提前知道考教什么。”
王夫人说完,贾政脸色奇怪起来。
未几,他道:“是蓉哥儿。”
“这……”王夫人闻言也是一愣,未几,她道:“虽说有前面的事,可那事也过去了,不若一会我吩咐人过去打听打听,若是蓉哥儿回府,我领上兰哥儿,过去摸摸底。”
王夫人话里有些要去巴结贾蓉的意思,贾政听后,有些拉不下脸面,沉默了会,道:“其实也不必去,陛下考的,想来不可能凭空出来,这有关工学的古籍,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后面仔细看看,想来是无事的。”
说罢,贾政接着道:“朝廷百官,不如我者甚多,想来陛下也不能一次清退太多。”
……
荣府那边,贾政还在和王夫人说这话,宁府这边,善财已经领着贾蓉,到了重新建起的族学那里。
宁荣街,就是因为宁荣二服而的名。
在宁荣二府后,还有一条街,名为福善街,这条街还有个别名,叫贾家巷子。
顾名思义,这里住着的,就是当初,跟着宁荣二公,迁府来长安的四方贾家族人。
之前,定下重建族学的心思后,贾蓉就吩咐了善财,让其使些银子,就在贾家巷子,以老族学为底子,从旁再购置些房屋,重建族学。
到了地方,善财恭敬侯着,贾蓉便打量起了新族学。
老族学只一间院子,里面三间房子,在贾代儒家旁。
而今这新族学,不再是以前那般小门脸,任谁第一眼看去,心里出现的,就是阔气、威风。
差不多八间屋的门面,里面进深不知几多数,青砖黑瓦、白墙木窗……
贾蓉站在族学前面,打量了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善财见了,脸上笑出话来,道:“本没这么好的,老夫人又拨了些银子。”
“嗯。”贾蓉点了点头,而后道:“进去看看。”
这新族学建好,门便被是封上的,不许有人进去。
现贾蓉要进去看,善财便上前,推开了大门。
对于新族学的修建,贾蓉并没有仔细过问,他只说了要求,现还是第一次看。
只见大门里面,迎面的,是一道石砌的隔墙,墙上画着桃李,还有些尊师重道,为贾家歌功颂德的话。
贾蓉只一看,便知这是善财吩咐人弄的。
对于这种东西,贾蓉虽不乐意见,但已经弄下了,他也不会去说什么不是,只淡淡笑了声,安了一旁善财的心,而后,便穿过隔墙,进了族学里面。
隔墙后,是一块长宽都在二十布左右的校场,这是贾蓉吩咐过的,他虽说没能力在长安弄一块马场,可校场,却是一定要有的,后面,待贾家子和贾蓉手下的亲兵子嗣入学,那舞刀弄棒,是逃不脱的。
在校场一旁,便是读书的地方,约摸三间大讲堂,里面,也是按照贾蓉吩咐,用石条,砌筑的阶梯讲堂。
贾蓉走进看了看,又选了几个地方,用力跺了跺脚,见讲堂安稳后,他便转头去了讲堂对面的宿舍。
这新族学说大是比以前大了太多,可说小,却也是真的小,连后世村小都有些比不上。
贾蓉一圈转悠完,见各方各面,都合他的心思,便开口对着善财道:“你这差事做的是好的,现领我去讲师那边看看吧。”
贾蓉有吩咐,善财自然头前带路。
两人出了族学,刚要往左边走,却见贾代儒杵了拐杖,领着贾瑞,晃悠悠的过来了。
贾代儒,代字辈的贾家老人了,一般草字辈贾家子弟见了,都是要口里喊太爷,不过贾蓉现是族长,便不用那般低声下气,只略点了点头,便算是行了礼了。
贾代儒走到贾蓉面前,顿了顿,笑着开口道:“刚听见这边有响动,我便出来看看,原来是族长。”
贾蓉嗯了声,点了点头后道:“这边建好了,我过来看看。”
“好,好。”贾代儒听见新族学建好,脸上笑的盛了些,开口道:“族长有眼光,以前的族学,确实破旧了些,现这新建的大。”
贾代儒此人,秀才功名,虽不出众,当个蒙师,却是绰绰有余。
而且,这做惯了老师的人,心里面,还是盼着学生好的。
以前,贾家是不注重族学的,进族学的,又都是些哥儿公子,他贾代儒虽说辈分高,但也只剩下和辈分高的,没人撑腰,他是不好管人的。
现贾蓉能出银钱重建族学,贾代儒心里想来,贾蓉是重视族学的。
比如,他便同贾蓉颇亲切。
两人在族学前说了些有的没的话,不多时候,话便说了个干净。
贾蓉心里想着去见讲师,现贾代儒在这耽搁着,他也不好开口。
正巧,一阵秋风吹来,贾代儒身子单薄,咳嗽了两声,而后,贾蓉便道:“现秋凉,老太爷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
贾蓉这话一出,贾代儒也是人老成精的,听出了里面藏着的意思,便回道:“也是,我去屋里歇着,族长若是有事,便去吧。”
……
离了贾代儒,善财便领着贾蓉,去了族学旁,暂时安置讲师的地方。
这些讲师,一些是贾蓉定下重建族学心思后,亲笔写信,邀请来的,一些,便是没成就,想要混饭,打听到消息,自己铁上来的,最后一些,是跟着贾蓉的亲兵。
善财把贾蓉带到地方,里面人听到消息,便都走了出来。
贾蓉上前一一说了些话,而后,便打道回府了。
与此同时,荣府那边,正房里贾政还在和王夫人说着话,而一旁的书房里,贾宝玉正抓耳挠腮着。
“二爷,按照你的吩咐,我去匠人那里打听清楚出了,那新族学已经建好了,他们已经结了银钱。”
贾宝玉面前,现正站在两个人,一个身子高些,看岁数,要不贾宝玉大上两岁,此人便是贾宝玉的奶兄兼长随李贵。
现说话的,正是李贵。
李贵身旁,还站着个矮些小些的,名唤茗烟,是贾宝玉自小小的玩伴。
要说贾蓉吩咐重建族学后,两府里最开心的是谁,那贾宝玉自然是第一。
重建族学,意味着老族学被拆了,他不用去读书了。
不过,这开心归开心,贾宝玉心里却还有股抹不掉的忧虑。
新族学,总有建好的一天。
如此,若说谁对新族学修建的进度最上心,第一是善财,这第二,便是贾宝玉。
他一直吩咐着李关注族学的修建进度,今个,族学里匠人一撤走,李贵便回来报信了,这也是,这会贾宝玉抓耳挠腮、坐卧不宁的缘由。
这边李贵说着话,那边贾宝玉便趴在桌上滚了滚脑袋。
未几,贾宝玉抬起头,生无可恋,叹道:“真不知那边蓉侄儿发什么疯,我亲眼见过,他以前,也是不读书的。怎么现得了权,当了族长,反而要重建族学,还立下一堆规矩,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