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收拾干净利索,能住人却还少些人手。
当然,林如海自扬州过来,自然是带了下人婆子的,虽不多,却也勉强能够张罗开。
贾蓉过来时,也是领了些宁府的下人,如此,这两边一合计,支撑一座府邸,也是勉强够用了。
再后面,若是林如海还需要,再去牙市上买就是,左右这些年年成不好,卖儿卖女的挺多。
抬床搬桌、放瓶置碗,一番忙碌过后,明政院后宅也收拾妥当了。
如此,这乔迁一事也算告终。
无事之后,贾蓉便和林如海一家,在这明政院后院正房里坐下了。
四人一起吃着茶,嘴里说着些平淡的闲话。
未几,林如海看向贾蓉,开口道:“明日早朝,怕是不好上。”
贾蓉闻言一顿,而后笑道:“我等携大势,现在坐立不安的又不是我们,明日早朝,我等只看别人跳脚,这早朝,如何不好上。”
林如海呵呵笑了声,而后吃了口茶,道:“蓉儿你说的也是,不过有人跳脚,总归也会跳到我身上,与人辩驳,可是累人的紧。”
贾蓉听罢,思索片刻,而后道:“他们要说什么,我心里已经估摸着有数了,姑爷嫌累,明日我打头阵便是。”
林如海笑道:“如此也好,在扬州,我便听人讲,说你牙尖嘴利,不当人子,明日倒是能亲眼见见了。”
贾蓉哈哈大笑,而后道:“戳到他们痛处了,他们自然见不惯我。”
贾蓉和林如海在房中说了会闲话,贾敏和林黛玉就在一旁静静听着。
如此,话说了盏茶的功夫,林如海脸色突有些不自然起来,未几,他缓了缓,故作正派的开口,道:“舟车劳顿,身子有些不大利索,后面蓉儿若是有功夫,可否请李老先生来府一趟。”
贾蓉闻言,嘴角扯了扯,而后脸色奇怪的看向林如海。
他总感觉,林如海得目的不是他口中说的那般。
贾蓉淡淡瞅了两眼林如海,只着两眼,就差不点让林如海破了功。
只见其脸皮子有些臊,淡淡开口道:“我也只是身子有些不爽里,若是不方便,我自去请个大夫。”
贾蓉闻言,脸色奇怪,开口道:“姑爷有事,那自是方便的,后面,我就让李老先生过来。”
两人说完,一旁贾敏笑着开口道:“他那里是身子不爽利,分明是起了别样心思。”
贾敏笑罢林如海,又开口对着贾蓉道:“蓉儿,你一会留这用饭。”
林如海被贾敏点破心思,哼了声,不开口了。
这边,贾蓉听了贾敏的话后,看向贾敏,挠了挠头道:“只怕误了姑婆的好心,出府时,那边也说了让我回去。”
贾敏捂嘴笑了笑,道:“这么聪明的人,现居然傻了,还叫我姑婆呢?”
说罢,贾敏又道:“如此好说,我去吩咐婆子们弄快些便是了。我可知道,那边是酉时中刻才用饭的,这会才申时中刻,待这边用完,你回去刚好赶上那边,你赶两趟,想来不成问题。”
贾敏这般说,贾蓉自然只能尴尬的笑着,待他迟疑着喊了声母亲,贾敏顿时脸上笑出花来。
贾敏道:“如此才对。”
说罢,她便起身出了房门,唤了个婆子来,让其去后厨催菜了。
约摸半柱香功夫过后,自后厨那边,便端来了一道道膳食。
待到饭菜上够,贾蓉就与林如海三人围坐一起,静静用起饭来。
一顿饭吃了,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
这会,贾蓉是当真不能留了,他同林如海行了礼,而后又与林黛玉说了会话,如此,便骑着马,往宁府去了。
……
到了宁府,贾蓉下马走进府内。
没了林家,现府里看起来,却是冷清的几分。
贾蓉缓步走着,不多时候,就走到了后院。
贾蓉走到后院,耳朵里便听见些嘈杂的声音。
如此,他寻着声走去,待走到薛家院子门前,便见有几个婆子在搬着东西。
贾蓉见状,眉头微皱,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
此时,薛家院子里,薛宝钗正在吩咐着什么。
贾蓉见状,上前道:“怎搬得这么急,你哥哥受了伤,却是见不得风的。”
薛宝钗正在支使婆子们,她背对着贾蓉,自然是没有看见贾蓉的。
如此,贾蓉这突然开口,却是把薛宝钗给吓了一跳。
薛宝钗惊罢,转过身来,见是贾蓉,抚了抚胸口后,笑道:“噫!蓉大爷走路不出声。”
说罢,薛宝钗又道:“他人不仔细,娘刚去荣府二夫人那里说了要搬过去的事,待刚回来,他便不躺了,一溜烟就跑去了那边。”
“不过,他向来皮糙肉厚的,想来没什么事,李老先生也给看过了,说没有伤到里面,不要紧。”
贾蓉听了薛宝钗的话,点了点头后,道:“毕竟见了血的,还是得仔细着。”
贾蓉和薛宝钗之前虽一直在府里,可薛宝钗是个速净性子,贾蓉也不常来这边院子,如此两人说话的机会也不多。
现两人站在这院里,只说了几句闲话后,便有些没话说了。
如此,两人皆沉默起来。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来。
那叶子打着漩,恰巧飞到了薛宝钗的头发上。
贾蓉见了,抬了抬手后,又强停下,寻着话头掩饰尴尬,道:“今你怎没穿昨个那身?”
薛宝钗见了贾蓉的动作,微退后半步,却也觉得不妥。
如此,她又靠近贾蓉,而后取下头上枯叶,半是解释半是羞的道:“那身太艳了。”
这有了话头,话便又能接着说下去了。
贾蓉道:“艳才好,你看那边的凤二婶婶,都嫁人了,一天还是大红大紫的,要我说,这人便如花,该漂亮时,就该艳丽些,不然,大花大红,难道该白了头时再穿吗?”
贾蓉说罢,薛宝钗愣了愣,而后道:“蓉大爷若是喜欢,我明个便换上。”
贾蓉也不知怎地,每当他和薛宝钗说话,总是说不了几句,这气氛便有些不对了。
如此,两人又沉默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摸过了盏茶功夫,薛宝钗开口道:“想来蓉大爷还有事,如此,蓉大爷且去忙吧。”
贾蓉听了这话,也顺着台阶下,道:“是极,那边还有些事的。”
说罢,贾蓉便快步离开了薛家院子。
待到贾蓉走后,院里房中,薛王氏偷摸着走了出来。
她看向薛宝钗,道:“话说的好好的,你怎又把人撵走了?”
薛宝钗听了薛王氏的话,抬起头来,却是已经红了脸。
她支支吾吾道:“不知怎的,一和蓉大爷说话,我总是红脸,他再不走,女儿当真……”
……
贾蓉离了薛家院子后,便回了正房休息。
刚才,他其实也约摸感觉到了薛宝钗状态不对。
怎么说呢,如他蓉大爷这般人物,被小女儿家喜欢,想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贾蓉今日是有些累的,再加上,他在林家也用了饭,如此,到了正院后,他便叫来了碧漪和香菱。
一顿素鸳鸯浴过后,贾蓉爽利的进了正房,而后,便沉沉睡了。
一夜无话,翌日大早,贾蓉便睁开了眼睛。
拉开放在他身上的柳玉的胳膊后,贾蓉便悄悄起身了。
此时,天色还未大明,房里,众丫鬟们还沉沉睡着。
如此,贾蓉便轻手轻脚,自己穿上衣服,而后略洗漱了番,就出了房门,骑上马,上早朝去了。
还是老生常谈,贾蓉到了朱雀门前,稍微等候了会,待到朝钟朝鼓响罢,便领着武官们,听着威严的礼乐,进了金銮殿中。
金銮殿内,乾明帝早已经坐上了銮台。
如此,百官行大礼,待到乾明帝开口,这早朝,便开始了。
贾蓉起身站定,便偷摸打量起殿中的文武百官来。
武官这边,还是同三日前一般模样,只少了几个和于?有牵扯的。
文官那边却不是如此,少了几人,却又多了几人。
如莫怀、林如海……
百官站定,乾明帝一摆手,戴全便取出圣旨,读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莫怀,长安人氏,明学笃礼,雅闻天下,起于微末之间、曾任首辅之位,后因病困,三辞官位,现经休养,再为国忧,故,擢升为内阁阁老。”
“林如海,金陵人氏,簪缨世族之子、修学进士之才,为国巡查两淮盐政十数载,在位矜矜业业,不曾出一丝纰漏,故擢升为商部尚书。”
乾明帝的这两道圣旨一下,今个早朝的重点便出现了。
贾蓉冷眼看着文官行列中的某些人,心里思索着,一会究竟是一巴掌把他们打倒,还是说,给他们留些面子,先交手个三五回合,再……
非是贾蓉看不起那些人,实在是,站在后世巨人的肩膀上,行的又是堂堂正正之事,辩驳,贾蓉真没怕的。
不出贾蓉所料,戴全念完了这两道圣旨,便有马前卒来打头阵了。
只见一位户部郎中和一内务府分管大臣出列,朝乾明帝行大礼后,齐声开口道:“陛下,此事不妥。”
这两人说罢,乾明帝听了后,便扬了扬颌,道:“如何不妥,仔细讲来。”
户部郎中和内务府分管大臣对视一眼,而后那户部郎中先道:“管理商事采买,向来有户部与内务府分管,现将此职务分割出去,后便要进行大规模的官员调动,如此,不利于国事。”
这户部郎中说完,他身旁的内务府分管大臣便接着道:“户部、内务府中诸多官吏,非是只管理商事一事,若是拆出,这边人手不足,那边也人手不足,后必造成官员臃肿。”
“且职权一时间难以分清,只怕到时候会出错漏,出了错漏,又是官员互相推诿,如此,于国事无益。”
此时出列的两人,其手中的主要职权,便是管理商事。
现商部独立,他们要不被并入商部,要不,便是手中无权,如此,最先跳出来,也是应有之理。
乾明帝听了二人的话后,并未表态,只看向林如海,意思让林如海出言同这二人打擂。
林如海见到乾明帝看向他,顿了顿,刚要出列,另一边,贾蓉却已经跳出来了。
贾蓉先行大礼,而后道:“陛下,臣有话说。”
乾明帝似笑非笑,淡淡看了贾蓉一眼后,开口道:“讲。”
贾蓉起身,同那二人站在一起,而后道:“臣在此想问这二位大人,大乾商事,在二位手中,不曾出过错漏?不曾相互推诿?”
贾蓉说完,那户部郎中和内务府分管大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贾蓉看着他二人,接着道:“既你二人办不好差事,为何要出言阻拦国家探索新政?莫不是,二位在其中,有什么利益牵扯?”
若说刚才那两人脸色还只是难看,现贾蓉这句话说完,那二人就不只是难看,甚至说,难堪起来。
贾蓉话说完,笑着看向乾明帝。
乾明帝点了点头,而后便看向那二人,只等着他们给回话。
时间过去了三五个呼吸,那户部郎中恨恨看了眼贾蓉,而后道:“陛下,这议论商事,户部有责、内务府有责,甚至林大人也可以开口。但,寿乡伯身为勋贵,冒然插手此事,是否有些逾越。”
这户部郎中没法回贾蓉的话,只好换了个角度,重新拾起那套文武有别的论调来。
乾明帝听罢,点了点头,而后对着贾蓉道:“你可有话说?”
贾蓉笑了笑,开口道:“回禀陛下,臣在江南,清查盐政的同时,也着手整理商事,现江南一片,诸多商镇,尽为臣一手调拨,现这位大人弹劾臣不懂商事,臣是不乐意的。”
贾蓉说完,那郎中便道:“非是我弹劾你不懂商事,而是你无权插手商事。”
那郎中这话说完,贾蓉顿时喜笑颜开,他刚才没有直言他有插手商事的权利,就是为了给这郎中挖坑。
如此,贾蓉笑着,先对着乾明帝道:“陛下,臣是懂商事的。”
说罢,贾蓉便看向那郎中,道:“我既懂商事,现谈论商事,你为何不让我出言?敢问大人,世间可有这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