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听到小娘子的话也只能干笑一声,引着陆娘子进了佛堂,然后便让众人退去,留着小娘子自己在里面,自己则是站在门口守着,听着里面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偶尔还有哭泣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里的佛堂是宫内私下供奉的,并不对外开放,供奉的也是一些私人的先辈之类的,这里供奉的便是这陆娘子的母亲。
许久之后,陆娘子才红着眼睛出来,但神色依然骄横,对主持不假辞色。
主持人跟着陆娘子出了佛堂,便看到有人候在门口了,是一个宫人。
那宫人看到陆娘子,顿时大喜道:“陆娘子,奴婢可找着您了,您可赶紧跟着奴婢进宫去吧,娘娘可着急着见您呢!”
陆娘子哼了一声:“我就是来佛堂拜祭一下母亲,阿嬷这都等不了么?非得尽快将我给嫁出去,好将内藏库给收回去?”
宫人苦笑道:“陆娘子您这话说的,娘娘何曾有这等意思,娘娘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您,特别的想念您,这才催您回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陆娘子横了宫人一眼道:“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但别让我知道就好了,有本事就自己来拿回去,拿回去了也最好能够守住,别到时候拿回去了,亏损了,又要找我善后,这次我可不会再傻乎乎的接手了。”
宫人连道不敢:“上次是有些奴才私下的意思,娘娘全然不知道的,后来出了事情,娘娘不是将他们全都给撤了么,官家知道这事情之后,还将一些人狠狠地责罚了一番,这一次绝对没有人胆敢有别的心思了。”
陆娘子不再说话了,恋恋不舍地看了一下佛堂,然后跟着宫人进了宫。
陆娘子名陆伊宁,她的外婆徐氏,乃是赵祯的乳母,生有徐娘子,赵祯对徐娘子一起长大,感情非常深,将其视为妹子,后来徐娘子嫁给了浦城陆家的陆涛。
这个陆家便是章衡二哥章术最属意的婆家了。
官宦世家,身家巨富,独女单传……
当然,这只是章术臆想而已。
人家陆伊宁身世显赫,而且还手腕惊人。
她从十四岁开始便开始掌握皇帝私库内藏库,前两年被曹皇后的奴才给夺了去,陆伊宁立即放手,但才一年的时间,内藏库的诸多产业便干不下去了,年底一核算,亏损十分严重,于是许多奴才便被清算了,曹皇后赶紧求着陆伊宁回来接手,但还是被赵祯给知道了,训斥了一番。
陆伊宁虽然也重新接受了内藏库,但心里毕竟是有气,将事情安排了一番,就跑回浦城老家去了,年前内藏库又核算了一下,虽然比起之前好了不少,但比起原来时候收益还是差了些。
这内藏库关系到皇室的日常开支,皇室都盯着呢,曹皇后这下子有些稳不住了,多次催促陆伊宁赶紧回来。
陆伊宁虽然回来,但心里的气可没有消,因为当年曹皇后的奴才夺走了内藏库,用的手段可不光彩,明面上说是要给她找夫婿,实际上就是为了夺走内藏库,让陆伊宁十分的不痛快。
这一次她肯回来,便是曹皇后答应让她自己挑选合意的夫婿,她才愿意回来的。
即便是曹皇后要夺回内藏库,给她介绍的年轻人,那也是世家子,哪里是章术这样的农家子能够高攀得上的。
陆伊宁进了宫,见到了曹皇后,曹皇后嘘寒问暖,留下她吃了饭,到了晚上,连皇帝都来了,到得快要宫禁的时候才被送出宫去。
陆伊宁这一趟回来,挑选夫婿什么的其实就是她的借口而已,实际上她回来也是牵挂着内藏库的产业,虽说离开之前她重新将管事给安排了回去,以她提拔出来的那些管事重新回去管理产业,稳住那些产业是没有问题的,但想要重新回到原来的模样,以那些管事的能力是做不到的。
毕竟破坏容易建设难,产业这些东西,一旦破坏了想要重新建设起来,没有大能耐是很难的。
陆伊宁实际上也很为难,因为之前她之所以痛快的将产业给交出去,是因为那些产业本来也到了一个十分艰难的时候了。
大宋朝经历了百年的和平,经济也得到了蓬勃的发展,可到了近些年,实际上经济的发展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了,各行各业基本上都到了瓶颈期了。
内藏库的那些个产业,虽然是被曹皇后的奴才折腾败了,但实际上那些产业也是夕阳企业了,之前做得好,不过是靠着垄断,然后她掌管的时候能够控制腐败,这才勉强保持着盈利而已。
现在这些产业收回来了,想要恢复巅峰时候的收益是不可能了,毕竟都是夕阳产业,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来了。
这次回来,她便是想看看能不能再投资一些新的行业,但大宋朝和平百年,商业十分发达,哪里那么容易发现新的东西。
因此她的压力非常大,刚刚回到汴京,第一件事便是去大相国寺,去她娘亲的牌位前哭诉了一番。
不过压力虽然大,但该干的事情还是得继续干。
产业创新哪有那么简单,她回来之后,能够干的事情便是先把原本的产业该调整的调整,该卖掉的卖掉,有些实在干不下去了,就只能关停了。
这么一趟下来,她瘦了足足五斤,一是累的,二是她内心焦急如焚。
她还真不知道内藏库的产业竟然衰微到了这种地步,再这么下去,可能内藏库的产业就全都撑不住了!
这一忙,便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一日,她内心实在是累,便打算歇上两天,去大相国寺拜祭拜祭母亲,去找找闺蜜聊聊,回来这么段时间,都没有去找过她呢。
于是便收拾了收拾,坐上了马车,沿着涌路街直行,到了御街处右转上了御街,沿着御街一路往下走,到了南门大街处左转走一段时间,便到了大相国寺了。
陆伊宁挑开车帘往外看。
大相国寺熙熙攘攘,一如她孩童时候模样。
她如饥似渴看着那浓郁的人间烟火气,忽而眼睛一亮:“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