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目标在茶馆,那就不是董晔昇了,刘铮舒下一口气,又悬起另一口气。
可能是第二行动处的人收到消息,有抗日分子在这里接头,而现在,接头双方,要么全部没有到,要么只到了一个。
随着思绪打开,刘铮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坐在茶馆的某人,可能已经叛变,正伙同外面的人,一起准备将自己的同伴抓住。
刘铮捏了捏拳头,他最痛恨的,就是叛徒,这种恨,仅次于对日本人的恨。
如果没有卖国贼,如果没有狗汉奸,日本人怎么可能那么神速的侵略进来。
尽管,他现在就是一个旁人眼里的“狗汉奸”。
不管这两种可能哪一种是事实,他都不能坐视不理,刘铮起身下楼。
外面的人既然能站在马路上盯梢,可见他们的目标,就在茶馆的一层。
他必须做出警示。
刘铮刚刚站起身,才走没有两步,忽的在对面墙壁上看到一个小小的圆形亮斑一闪而过。
圆形亮斑……指腹大小……
狙击枪!
第二行动处的特务盯着的目标在对面茶楼的一楼,可为什么会有狙击枪瞄准在他所在的咖啡馆二楼。
这狙击枪,瞄准的,是他!
这种异常让刘铮猛然意识到,因为安全屋的事情,赵良珲也好,南田也好,对他的怀疑一定都非常大。
而眼下这个情况,极有可能是某人特意为他安排的。
佯做出要逮捕抗日分子的姿态,真实的目的却是引诱他自我暴露。
只是,现在已经起身,再坐回去是不可能了,一旦他坐回去,对方就会有所警觉……一面步伐恣意洒脱的离开,刘铮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着,判断着。
他和刘雅婷约好的时间地点,是昨天夜里临时决定的,那时候已经深夜,他送了刘雅婷回家就再没有见过别人。
而今天一早,除了去了一趟赵良珲办公室,他就直奔这里,在赵良珲的办公室,他并未提及和刘雅婷见面的具体时间地点,而选择咖啡馆更是临时决定。
对方既然是要给他下套……他们怎么可能事先知道时间地点呢?怎么可能知道,他就一定要上咖啡馆的二楼呢?
猛地……刘铮想到了赵良珲给他的那份有关董晔昇的资料。
是赵良珲在资料里提及,董晔昇的女儿董倩茹有个好闺蜜在菲尔斯做陪侍,名叫刘雅婷。
所以,他才按照资料提供的,在菲尔斯酒吧约了刘雅婷。
原本以为,他按照赵良珲提供的资料展开接近董晔昇的任务,会打消一些赵良珲对他的疑心,不说能让赵良珲相信他,起码会让赵良珲觉得,他一直在他的掌控中行动……现在看来,这个刘雅婷,怕是不简单吧。
可刘雅婷……
小时候邻居哥哥教给我的防身术……昨夜刘雅婷如同小鹿一般的说出这句话,刘铮至今记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心头的震撼反应。
邻居哥哥……
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
刘雅婷,真的是赵良珲的刻意安排吗?
双手插兜,打着有小调的口哨,刘铮出了咖啡馆,拦下一个路经咖啡馆门前的卖花小姑娘,将她花篮里所有的红玫瑰全部买下。
背着手拿着玫瑰,刘铮慢悠悠的朝董晔昇的私宅走去。
背后的咖啡馆也好,茶楼也好,全部置之脑后不管。
他的任务,是作为一枚钉子,死死的嵌入在76号这个桩子里面,不论发生多么天大的事,都不能危及他在76号的存在,只有他存在,76号对组织而言,才无秘密可谈。
一次情报,能拯救的是成百上千人的命,这样的意义,远远超过他冒着暴露的危险去救下一人或者几人。
救人,可以,但前提是不涉及到自己任务的安危。
萧枥的话再次在刘铮脑子里如同钟响一样回荡,铿锵有力,
回荡的次数多了,他因为“见死不救”而产生的满心无力感,渐渐恢复一点生命力。
走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刘铮思忖一瞬,拉开门进去,拨了赵良珲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响过两声,对方接起,“喂,我是赵良珲。”
“处长,是我,我现在在董晔昇家这边,发现二处的人正执行任务呢?您看您要不要派人来支援一下。”目光锋锐如鹰的看着不远处的特务,刘铮语调轻松的问赵良珲。
一处和二处都是76号下的特务行动队,长期明争暗斗。
这次安全屋的事,赵良珲吃了大亏,在日本人面前落了面子,如果这个时候二处的人立了大功,那赵良珲在南田跟前的地位和处境,就愈加不好。
按照常理,赵良珲一定会关注二处的这次行动。
“你怎么跑董晔昇家去了?”赵良珲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淡淡的带着发沉的嗓音,问道。
刘铮盯着那些特务,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我今儿要左拥右抱,我来接美人儿啊。”
赵良珲笑了两声,“行了,安心做你的事吧,我听南田课长说,二处盯了一个山鹰组织的头目,盯了好几天了,今儿收网,你可别冲动,安全屋那件事,南田对你还是有怀疑的,要是因为咱们参与了今儿的事导致二处失败,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南田非得把咱俩都毙了。”
“靠!二处能耐啊,山鹰组织的头目都能让他们盯上,我说处长,你这差点劲儿啊!”刘铮嘻嘻哈哈道。
“臭小子。”赵良珲骂道。
刘铮一笑,微微眯起的眼睛带着锋锐的光,“要是没有别的事,我挂了,美人儿等着我呢!”
电话挂断,刘铮几乎可以断定,二处的这次行动,就是针对他的一次圈套型考验,而赵良珲,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否则,凭着他对赵良珲的了解,赵良珲断然不会是这个反应。
他就不信,二处要是真的拿到了山鹰组织头目的线索,一向争强好胜的赵良珲还坐得住!
至于今天这事,赵良珲具体参与多少,他不知道,却可以肯定,刚刚只要他给对面茶楼的人做出示警,这个时候,他已经是牢中囚了。
冷汗微微湿透后背,刘铮拉开电话亭的门,出来。
“砰!”
刘铮出来一瞬,一声枪响在茶楼附近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