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一行人真是午饭也没有顾着吃回来的,一道二门口,乔氏对两个媳妇段氏,赵氏道:“今日不用拘礼,你们也累了,回屋吧。把自个照顾好了要紧,我这里有人服侍。”
段氏思量了一路,还是谨慎的问出口道:“太太,太爷那里,不甚要紧吗?”段氏前年底生的儿子,现在已经一周岁多了,今天是第一次把儿子带出门亮相,谁知到了门口硬生生的打回来,段氏不由得不多想,一场姬妾之间的纷争,何至于把一群子子孙孙都撇下了。
老国公把自己的镜梦斋管得铁桶似的,乔氏出嫁多年,也只能看到表面上的事,心里嘀咕,嘴上却道:“别想多了,父亲宠了那个虞氏十年,终于宠得无法无天起来了,一时损了颜面而不想见儿孙罢了。再说了,父亲心情不好,见了也是无益,你好生照顾着哥儿,改日再见也是一样。”
嘉熙院里,夏文衍和乔氏吃了饭,正要歇一会儿,乔氏顺口问了下家里的事。
紫萍想了想,道:“老爷太太刚出门,二姑娘三姑娘邀了五姑娘六姑娘过去吃饭,席间石老爷又来打秋风,这回扶着老姨娘就站在西角门口,一副可怜相,三太太无法,只能把年前分给三房的金银裸子装了一袋借给了石老爷。”紫萍还为石氏存了点体面,用‘借’。
夏文衍正在喝茶,听了话重重的跌了杯盖道:“这个石老四也太不争气了,自己无能,把家业赔光了,现在又来丢石家祖上的的老脸,他也不会臊?三十好几的人,不说自己谋个差事,养家糊口,孝敬生母,反倒把个老姨娘捏在手里,哪里是来借钱,分明是用老姨娘辖制三弟他们!”
说了一堆,不过耍个脾气。
乔氏面色沉沉道:“那些金银裸子,原是用来赏三房那边几个辛苦一年的管事,和过年亲朋之间的走动。三弟妹倒是大方,一把把的喂了癞皮狗,那一块怎么办?”三房的银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个坑空着了,还不知道从哪儿挪一笔填上,或是就让那个坑空着?乔氏心里,那些金银裸子赏了管事们都比喂了石老爷那条癞皮狗强些,给了管事们,管事们还知道新一年更加忠心侍主;给了石老爷,只是助长了他好吃懒做的气焰而已。
夏文衍沉思良久,不好直接说弟妹的不是,只拿夏文徘说事道:“老三也没有办法,那个老姨娘,总是石氏的生母,她还活着,老三总不能眼见着她饿死了!”有女婿家给丈母娘养老的,可是老姨娘又不是正经的丈母娘,石老爷奉养倒也罢了,夏家是不能接过来的。
“三房是眼见的扶不起来了,还被一个泼皮拿捏住了。若依我主意,把那个石老四狠打一顿,只要靠近夏家就打断他的腿,那个老姨娘,不拘送到哪个寺庙里,每月给点米钱就罢了,既然做了姨娘,老了也没有当老封君的资格。要不是石家败落了不讲究,她还轮不到儿子养!可惜三房连这个果断都没有!”乔氏看着夏文衍,挑眉道:“老爷,现在我的主意是,这个家,是时候分一分了!”
乔氏从出孝之后就想分家了,因为不想做得太过拖到现在,现在孙子都虚岁三岁了,三兄弟各自一大家子人口,该分家了!
夏文衍心中好一番计较,道:“是不是再缓一缓,谰哥,诨哥,诩哥,琪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上一辈也是把弟妹们的婚事都安排妥当了才分家的。”
要是分家,自然是三兄弟一块分,二房谰哥十七,诨哥十五;三房诩哥十五,琪姐十四,都在找妻室或是夫家了,没了侯府公子小姐的头衔,怎么说人家。一面夏文衍是真关心他们几个的亲事,一面夏文衍还想靠这几个侄子侄女结几个好姻亲,要是这档口分家,侄子侄女的行情差了一层,和大房的关系也差了一层。
乔家代代男人都足够出息,虽然会想一想亲家间的帮扶,但绝不是一门心思的专研在这条道上,不然,历代淇国公夫人,也坐不稳她们公夫人之位了。乔氏顿感无力,揉着眉心道:“你想靠着我,我想靠着你,若大家都没点本事,彼此靠着,只是一起滑到而已。三房那么一事无成,诩哥,琪姐的婚事,该是什么境地,就是什么境地。稍微上心一点的人家,能不打探清楚三房的境况?好女儿能许给诩哥,好儿郎会相中琪姐?不上心的人家,对夏家又有什么用!三房不过是块没肉的骨头,我们啃着都费劲,别家就更不用说了。至于二房,是比三房出息些,既然出息些,就该清醒些,家是早晚要分的,各家的前程是要靠各家凭本事挣的,若二房的人自己有点能力,我们看着能帮的,也不会不管。总归大家都是为了利益抱在一起的,只要有共同的利益,二房也不会和大房太过生分!”
夏文衍被乔氏的直白说得尴尬不已,道:“分家可以,但是还按着老一辈规矩来,只分产不分居,也别……大房已经占了大头,长兄为父,也别闹得太僵了!”
乔氏点点头,趁着上元节进宫的时候,和皇后说了分家的事,争得皇后支持后,再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乔氏成竹在胸,在这之前就先让夏谦带着家下人去江西抚州,请几个族老上来,为三房分产析居做个公证。分家只是分夏家的财产,各房媳妇的嫁妆不算,大房承继爵位,祭祀宗庙,永业田,祭田都归大房打理,余下产业分成五份,嫡庶有别,夏文衍夏文得占两份,夏文徘占一分。从此日常开销,人情来往都各归各账,至于爷们姑娘的排行,因为三房还住在一起,沿用原来的排行不变。
天气渐渐暖和,光秃秃的柳枝发出千万枝条,还有各色花卉开了满园。夏家已经是当朝第一外戚,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侯府占地也是极大的,府里水池子就有三处,两处在前院较小些,一处在后院六亩大的池子,夏语澹就坐在池子边根雕的木桩子上,折了很多的柳枝在编帽子,编好了,再装点上鲜花绿草,就可以戴着玩了。
小莲是几个丫鬟里年纪最小的,才十岁,还一团孩子气,道:“姑娘,这个帽子真好看,给我戴吧!”
夏语澹把帽子扣在小莲头上道:“拿去!给我再折一些长长的,嫩嫩的柳枝来,我会编好几个样式呢,我不仅会用柳枝编,还会用麦秆,稻杆编东西,只是这里没有这些。”夏语澹这么点手艺,还是跟刘三桩学的,刘三桩手可巧了,用柳枝,麦秆,稻杆编小东西都是小意思,他当了庄头后还正经学过谋生的手艺,能劈竹子编竹席。这个手艺刘三桩学了四年,夏语澹也想学一学,可是未及身体长大就被送回夏家了。
夏语澹摘了头上的簪子,给琉璃收好,把新做的柳帽戴在自己头上,夏尔钏和夏尔彤刚好过来,夏尔彤看到夏语澹一点不知道讲究的样子,扁扁嘴,和珊瑚主仆二人就过去了,招呼都不和夏语澹打。夏尔钏略站了站,也陪着夏语澹坐下笑道:“六妹妹,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夏语澹笑道:“五姐姐,你这么大了,也少玩这个吧,又不是不能玩,我看琉璃她们弄这个来着,闲着无事,也和她们一起乐乐嘛,五姐姐,我给你编一个?”
夏尔钏吓唬道:“小心花心里有小虫子,钻到你的头发丝里,钻到你的耳朵里。”
夏语澹认真的道:“虫子们多聪明,这些花儿朵儿摘在人手里,它们早就逃命的爬走了,再说,我每一片叶子,每一片花瓣都是细细看过的,不会有虫子。我就戴一戴,戴完了,我就要洗头发了。”
夏尔钏还是不要,夏语澹就改编了篮子。
夏尔钏不甘寂寞,道:“六妹妹,你知道三房又出事了吗?”
石氏给了石老爷一些银钱后,马上被夏文徘甩了一巴掌,当时屋里丫鬟婆子也没有遣出去,石氏脸肿了,三天不敢见人,这一巴掌很快就传开了,过了十几天,乔氏又说分家,三房直接懵了,夏文徘在夏文衍面前痛哭流涕,石氏拉上夏尔淇也是在乔氏面前痛哭流涕,夏文衍还痛斥了一顿弟弟不长进,说了一些分家了还是一家人这样的面子话,乔氏是冷心冷面的,随便石氏怎么哭求都巍然不动。到了分家那几日,夏文徘又是上蹿下跳的,想让那些族老为自己说话,无非就是说,自己和大哥,二哥是一个爹,家产要匀匀的分。分家,有几家庶子得父母宠爱,或庶子有出息为家族做过贡献的,能和嫡兄分到一样的产业,若和夏文徘那样的,只能分一份薄薄的产业,谁也不会开口为他讨公道,想靠同是一个爹的血缘关系,是挣不出头的。阖族大家,靠着族里饿不死,也得根据嫡庶之别和个人的能力,分出个差别来,自家过日子。夏语澹心里,是很赞同分家的,三家自负盈亏,才有动力上进。同是分家,虽然也有反对之声,二房就比三房冷静得多。好汉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才是分家的意义。
夏语澹没夏尔钏活络,摇头道:“三房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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