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江山,江山让与韩氏?这比后宫私通,更加不能使人信服吧?”乔氏疑虑道。
“三十六年满朝文武,皇上最信任谁?”乔庸自问,又自答道:“不是我们的父亲;不是为首辅十五年的徐自道;不是行事乖张,怎么弹劾都弹劾不动的傅旭;是信国公韩令宗。”
乔氏依然露出牵强的表情,皇上最信任信国公又如何?但是随即乔氏变成了一个被恶心到的表情:“‘汉哀帝禅让’也只是被美色迷惑之际那么一说罢了。”
汉哀帝禅让,汉哀帝宠爱卧榻之臣董贤,都想把皇位禅让给董贤坐坐了,真是够恶心人的。
乔庸嗤笑,他今年五十三,比他父亲乔费聚晚生二十七年,太|祖朝没有赶上,太宗朝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但有个把厚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的林氏,有些放不上台面的事,就会被告知了。
乔庸感慨,道:“太|祖爷不好那口,爱好是从太宗爷开始的,御女,生几个儿子,那是向祖宗交代,景王一系遗传在明面上……”
乔氏惊诧,刚才乔氏怀疑颖宁侯是皇上的私生子,乔氏都没有惊诧,盖因私生子有甚稀奇,男人在外面乱搞的太多,一不小心弄出个私生子,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夏文衍二十年前能在外面搞大阮氏的肚子,这中间的二十年就没再外面搞大女人的肚子?
应分田宅及财物者,兄弟均分,妻家所得之财,不在分限。这是大梁律的继承法。因为儿子们可能不是一个女人肚子里出来的,所以妻子的财产不在平均分配之内,但是父亲的财产,这里头的人心算计太多,但原则上有无论嫡庶平均分配的可能,只是在分配的时候,把宗祧分开了。宗祧就是祭祀的权利,一般这个权利归于嫡长子,嫡长子多继承的那部分财产,是用于祭祀的。所以乔氏才不养庶子,来一个杀一个,因为那些庶子有资格平分她儿子们的财产。凭什么?
律法虽然写了,但乔氏就是要质问一句:凭什么!
律法是掌握权势的男人们制定的,掌握权势的男人们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所以他们在原则上赋予了庶子和嫡子相同的继承权,可是就那些个卑贱的女人生的卑贱的儿子,辛苦持家的正妻嫡母哪一个心服口服,内宅的斗争,争男人虚无缥缈的宠爱?争丈夫名下的财产?是争不服的那个口气!
而比庶子地位更卑贱的别宅子,别宅子就是私生子,别宅子本身没有继承权利,只有被家族认可,有了户籍,入了族谱,才有资格,说回来还是要先混上一个庶子的身份。
现在的太孙妃都是私生女起家的,皇上有个把私生子不必惊诧,可是皇上要恣意妄为,把帝王的位子传给个私生子,乔氏不服,而且此事宣于天下,不服的大有人在。
乔庸停在那里向乔氏颔首,乔庸承认,颖宁侯很有可能是皇上的私生子,写进了皇家的玉牒也是儿子,在嫡长子空缺的情况下,皇上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把皇位传给私生子,虽然艰难也不是办不到,五代十国帝位还常常传给养子。
周高祖,周□□,他们就是养父子,虽然周高祖是周□□追封的。
乔庸心里承认,但是嘴上必须曲解这重关系,继续道:“景王一系遗传在明面上,遗传在私底下的……,‘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乔庸一生醉心权利,女色都不沉迷,也不迷恋男色,所以这样肆意污蔑敌人,乔庸说说都痛快的笑了:“女人可以抱着取暖,兄弟是左右手,又可以抱着取暖又是左右手,难怪那么多人好这一口。”
“哥哥……”乔氏轻唤道,乔庸这样肆意污蔑是很恐怖的,毕竟皇上,信国公,和颖宁侯,没表现出乔庸想的那么脏。
乔庸瞬间收了笑,眉眼射出寒光,那是杀意:“不相信的,如你一样不服的,大有人想得和我刚才所说的一样。不能再等了!举棋不定只会更加被动,皇上可以把个奶娃娃握在手里,我们现在也有一个奶娃娃!”
乔氏阴沉了脸。
乔庸第一个提到的奶娃娃是赵翊歆,第二个提到的奶娃娃是夏语澹生的儿子。
皇上没有了明面上的继承人,迫不得已是必须接受宗室过继的,就算皇上不接受,皇上死后,国不可以一日无君,还能让皇位空着。
知道男人没个儿子或孙子是多么难堪的事吗?所有的煊赫,是镜中花,水中月,死不带去,锦绣江山是别人的了,皇上和皇太孙是相辅相的,皇上弄来这么一个奶娃娃,也是巩固了他的地位。现在夏语澹生的孩子懵懂无知,可以成全乔庸,及乔庸身后,这几十年被皇上打压的这批人……
好好运作,可以成全这些人的野心!
权臣都想辅佐一个幼主,而不是皇太孙二十出头那么大个儿。
乔庸靠近了乔氏,轻叹道:“你就是固执,不太能变通。信国公那一系人岂是那么容易能扳倒的,除了老的少的,立一个小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太孙妃之上有皇后,这辈分先压着,做皇上的皇后?哪有做皇上曾祖母的权利!说起来做皇上曾祖母,要是事成了,皇后可成了第一人了。”
不然皇后这些年为什么这样关心太孙妃生儿子,是关系夏语澹吗?夏语澹在夏家当庶女的时候,皇后都当她不存在;是关系皇族的子嗣吗?献怀太子一死赵氏皇族和皇后有什么关系,皇后也是再等一个翻盘的机会,等了二十年,这已经成为了皇后的信仰,不管是出于女人的嫉妒,还是出于皇后几十年幽闭下对权利的渴望,皇后是一定会站在乔庸他们这一边。
现在皇后能频繁召见而不令人怀疑的外命妇,只有娘家的高恩侯夫人,就是乔氏。
大年初三,乔氏进宫和皇后商量,在高恩侯府怎么庆贺太孙子双生之喜,说起来这件事夏语澹和两个婴儿才是主角,皇后又陪着乔氏来和夏语澹商量。
夏语澹以她做月子的时候见人不便,坚持隔着一张葫芦图的绣屏与皇后乔氏说话。
不管什么说,夏语澹和高恩侯府撇不清关系,高恩侯府在京城一向低调,低调是因为夏家的女人没有给皇室生下男嗣,夏语澹住在高恩侯府的时候就知道这个症结,所以现在夏家的女人为皇室生下了男嗣,高恩侯府想要高调一下?
元春加封贤德妃,贾家都要庆祝成什么样子,不给庆祝好像是说不过去。
夏语澹靠在床头,先听了听高恩侯府的安排,乔氏粗略的说了一刻钟,重点是选了京畿之地四个县,栾台县,香河县,西安县,博野县救济。人嘛,在天子脚下也分了贫穷和富有,其实京畿之地贫困的人很多,全国各地活不下去的,能走都想走到京城来讨口饭吃,毕竟京城富户多,指缝舔舔也有活下去的机会。高恩侯府现在要松开指缝了,四县七岁以下的小孩子,高恩侯府要向他们派发米面,从而为小郡王和小郡主祈福。
现在是做慈善,拦着别人做慈善好像说不过去,不过夏语澹还是要随便指点一下,道:“孤弱无依的孩子,京城的四喜桥下最多。”
夏语澹还记得,偷刘寡妇家包子的田娘子,她们母子三人就在四喜桥栖身的,田娘子的儿子因为饥饿和寒冷,病死在四喜桥下。那才是真正的难民营。
难民走哪儿都会有。夏语澹是乱拳,打在了那四个县,乔氏抬头,只看见屏风上锈的葫芦。乔氏直言道:“四喜桥刁民太多,偷鸡摸狗,男盗女娼。”
“这也是。”夏语澹得承认,人挨饿受冻的时候特别没有底线,宁做饱死鬼也不做饿死鬼,四喜桥是京城最混乱的地方。高恩侯府只是想做点门面功夫罢了,不想真正去碰那脏的臭的地方。
夏语澹这样想着,也没有反对,放了高恩侯府这么做了,晚上赵翊歆进来看她和孩子们。
“你也上床来啊!”夏语澹主动往床里挪,把两个孩子轻轻抱过去,他们睡着了。
赵翊歆在屋里的更衣屏风后先脱了大衣裳,换了一件柔软的素面长袍,躺在床上轻轻刮着儿子和女儿的嫩脸,道:“才三天就这么好看了。”
“以前不好看吗?”夏语澹是亲了亲儿子和女儿的嫩脸感受了一下。
赵翊歆笑而不答,一出生被羊水泡得红红皱皱的孩子,是不太好看的。
赵翊歆爱了起来,儿子和女儿的嫩脸刮上瘾了。
夏语澹握住赵翊歆的手阻止道:“不要一直摸他们的脸颊……”
“我轻轻的。”
“轻轻的也不行,你一直摸,他们会流口水的,一直流一直流,七八岁大还会流口水。”
夏语澹这么说,赵翊歆立马收回了手指,问道:“是吗?”
夏语澹煞有其事的点头:“反正老人们常常用这话阻止摸婴儿的人,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那么多‘宝’说的话总有道理。”
夏语澹没实际的育儿经验,仅有的经验是听来的,赵翊歆听都不怎么听得到的,所以赵翊歆听从夏语澹的意见不摸了,改用闻的。
“真香儿!”
人有独特的生理气味,这床上混杂的气味让赵翊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