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言语方落下，身影已然不见。
偌大的天一塔一层，只余下了司樱与翠菡二人。
“你怎么没跟随你家小姐离去？”司樱轻扫了一眼翠菡，不由问道。
“小姐让我留在这里服侍你，”翠菡嫣然一笑，一双水眸微垂，那张清丽的面容上也染上了一抹羞粉，“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知会我一声。”
她原先是极不情愿来监视此人的。可看到相貌之后，却是改变了主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她原先以为自己修炼到这般境地，见过无数俊男美女，已经很少有人能令她悸动了。可是见到少年的一刹那，她仍是被她惊艳了。
闻言，司樱的神色倒是冷了几分。说是服侍，实为监视吧。这位秦小姐说到底还是对她不放心罢了。而且这侍女，也有着问道境三重的修为，恐怕在秦家的地位也不算低。到底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在秦瑜慧身边的，都不是什么易于之辈。
她心里虽有几分不痛快，但也明白此时有更重要的事。
“好的，”少年点了点头，指了指最侧边的台阶，“那我就先去第三层修炼了。”
第一层和第二层的功法对她来说，还是太过浅显了。
“你要去第三层？”翠菡眼眸一愣，不确定地问道。这个家伙不是才刚练成第一层的功法吗？第二层不练直接上第三层？
“对啊，”司樱笑笑，“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大致翻阅了第二层记载的功法，我觉得太简单了，没有必要。你家小姐要我在剩下的六天内练成第七层的功法，那我肯定要尽快完成任务。”
“可是修炼一途不是讲究循序渐进嘛？”翠菡不解地问道，“你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底层基础打好了，才能搭建高台。
感知到这侍女言辞中透出的一分关切，司樱心头一怔，态度也柔和了几分，一双璀璨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你这么说，是不信我的实力吗？”
那侍女被她这般眼神一看，只觉得魂都要被吸进去了，连忙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十六岁的问道境，这天赋放在四战盟中，别说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媲美的了，差不太多的都找不出来。若让秦家那些个长老们知道这家伙一天内学会了般若咒和欲念禅，恐怕眼睛都得跌出眼眶来。
“好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司樱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但是我呢，基本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话说，你我不过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关心我，小心你家小姐吃醋啊。”
听到少年的调侃，翠菡的一张素白的脸腾地就浮上了两朵红云。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她对眼前之人平白无故的就带有一份好感。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她。
......
天一塔的第三层。
司樱的精神力如潮水一般顷刻覆盖了大半区域，开始搜寻着其中透出气息较为古朴悠远的典籍。
“这第三层的典籍对你来说倒也没什么难度，”容嘉淡淡道，“要不去第四层看看。”
他也没想到，来到此地他的精神力在混沌之力的浸润下，恢复了巅峰时期的九成。如今的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窥破这第三层的功法。
司樱对容嘉的话不疑有他，没有犹豫地就上了第四层。
一跨入第四层，她就感觉到了无形中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如滔天巨浪一般险些冲的她栽倒在地。
“我去——还好我体质够强悍。”司樱稳住身形，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要真是倒地，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她一个外来者怎么想的到，天一塔第四层与前三层就像是分水岭一般，空气中不仅漂浮着淡青色的混沌之力，还有历经几百上千年的颇为凝练晦涩的卷轴典籍中蕴含的浩荡力量。
这力量算不上太强，但因为出人意料，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司樱暗暗庆幸还好没摔个狗吃屎，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几不可闻的微微风声。
“你没事吧，”翠菡担忧的嗓音蓦然响起，如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都怪我，没提醒你，第四层的功法难度比较高，有些功法甚至会附着一缕编写人的神念，所以会自动排斥旁人触碰。而只有经受得住这股排异力量的人，才能翻阅开。”
然而很快地，堪堪稳住身形的她就愣在原地了。司樱居然好好地站在她面前，一点灰头土脸的痕迹都没。
“你没事？”她张了张红唇，喃喃道。
“差一点就栽倒在地了，”司樱摇了摇头，咧嘴一笑，“不过还好，没摔。”
在美女面前摔个狗吃屎，太丢脸了。
翠菡仔细端详了少年一会儿，也没发现半点她栽倒受伤的痕迹，想到方才自己只感觉到了力量波动，却未听到半点声响，不由暗暗心惊。能被这样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袭击而没受到半点影响，这个少年的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想到自家的少家主第一次跨入第四层、直接被撞飞在了楼道口跌落在她面前的画面，翠菡凝了凝眸，平复下心底的震惊。
“第三层的功法，对你来说还是太简单了吗？”
意识到对方在套话，司樱摊了摊手，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觉得没有什么挑战性，而且时不待我啊。若你家小姐将时间宽限点，说不定我还能腾出时间来翻翻。”
翠菡沉吟了一会儿，对她的话倒是没存什么疑心：“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天才总归是不能用常理来衡量的。
望着翠菡离去的背影，司樱也不再迟疑，很快地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细细感知着这里收录的每一本卷轴古籍。
“唉，想要找到一本特别中意的还是很难，”过了好一会儿，司樱终是叹了口气，“而且这一层的典籍也不算很精深，没有学习的必要。”
“甚至于我觉得，般若咒和欲念禅都比这一层的功法更为有趣。”
“你看出来了。”容嘉突然出声道，话语中含着一丝淡淡的戏谑。
“容嘉——真有你的，”司樱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你早就发现了你居然不告诉我。”
欲念禅和般若咒看似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功法，然而司樱却知道，将这融会贯通到一定程度，恐怕不亚于天子枪的威力。
恐怕，这也是秦瑜慧对她的考验。以秦瑜慧自幼修行这类功法的根基加上她通神境的修为，她不信她看不出来欲念禅和般若咒其中的窍门。
“我想以你的能耐，也迟早会发现的，”容嘉轻笑一声，“更何况，这第四层虽然没什么功法可以修习，但却有小部分的混沌之力。”
“诶，看来你我果然心意相通，”司樱嘿嘿一笑，“这混沌之力放在这里也是浪费，不如助我一臂之力。”
从某方面来说，司樱与她身边的人都是一等一的腹黑。
本着抢光拿光的原则，司樱毫不客气地开始吞噬起第四层的青气。自她经受过青气洗礼后，这时候吞噬的速度比之之前快了不止数倍。
头顶漂浮出的那朵青白入道天华——优昙婆罗在汲取了不少青气后，肉眼可见的大了一点，绽放的越发明亮了。
约莫两三个时辰后，这位当事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第四层，如法炮制地在第五层开始了吞噬。
第五层的浓度比之第四层要高上不少，青色更深一些，一踏入就令她心旷神怡，如临仙境。但也算不上非常浓郁，是以司樱不过用了半天时间，将此地的青气吞噬了九成后，又往第六层上去了。
“已经突破到问道境五重了，”司樱一边踏着往上的台阶，一边摩挲着下巴低低出声，“这下子，倒是更有把握了。”
以她如今的修为，她可以完全笃定秦瑜慧能接不接得住她一招都不好说。那么若真与秦家撕破脸面，她对自己全身而退也有了不少的把握。
感知到她的想法，容嘉也不由失笑。这个家伙，恐怕全然不知在三朵入道天华加持下她的实力有多么恐怖。
“咦？”感知到前方传来的巨大阻力与足下台阶传来的一阵牵引力，司樱只觉得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不由面色一凛，轻哼了一声，“嘶！”
那力量不仅冲撞着她，有一部分还潜入了她的体内。司樱当即感觉到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被牵扯出撕裂般的疼痛。
这股子剧痛，就像是是无数酷刑交织在一起一般，绕是以司樱这般强悍的躯体，都被这钻心的痛楚痛的麻木了，连带着她的灵魂，也能感觉到这气流在那里前后撕扯，似要破开她的魂魄与躯体，将她一分为二。
“什么东西？”
短短数分钟，司樱的额头已是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只觉得自己的识海闪掠着无数破碎的画面。
那些画面如镜子的碎片一般，不断地切割着她的灵魂。
“这是我的记忆？”
“这怎么会是我？”
那些破碎画面里唯一出现的共同点便是同一道鬼魅的身影。那身影看不到脸，就像是飘忽在空气中的黑色幽灵一般，时刻都要化了。
那些画面明明是属于那道身影的，司樱却觉得自己仿佛也亲身经历过一般，她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意识在不自觉地逐渐模糊，她所经历的一切，都开始推倒扭曲......
就在她意识即将消弭之际，两道喝声，在她耳边炸响。
“主人，那都不是你，那不是你！”
“司樱，你清醒点，你才十六岁，这都不是你的经历！”
本已经陷入混沌迷离状态的司樱，陡然清醒，眼神清明一片，充斥着斩钉截铁的信念。
“是啊，那怎么会是我！”
自她来到天王墓之后，她的识海总是充斥着一些她从未经历的画面。她知道这或许与她的身世有关，但这十六年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明明白白。
因她自婴孩开始，就诞生了自我。
“无论我是何身份，现在的我只是我。”
那些不属于她司樱的记忆，那就与她没有关。但是那附着着旁人神念的力量妄想主宰她的意志，那就是她的敌人。
因着信念，她原本崩溃的意识再度凝聚，反倒较之前更为强横。那些在她躯体灵魂中横冲直撞的气流，竟开始被她的躯体反噬吞没。
“妄想夺走我身体的控制权，那么就得有被我反将一军的准备。”
司樱冷笑一声，在她的身后，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如星夜般的幽深黑洞，隐约有光亮闪烁其中。
大量混杂在空中的灵魂力量，突然暴乱地朝黑洞中涌去。而司樱的灵魂强度，正在以一种难以描述的速度飞涨。
容嘉看着她暴涨的魂力，不由地松了口气，亦是有几分破防地笑骂了一声：“真是个变态！”
与司樱结契，加之魂力恢复，他方才能清楚感知到在司樱的识海内潜藏着一缕不属于她的意志。
他知晓这必然不是夺舍，因为那股意志与她本人的灵魂躯体几乎完全契合，但却实实在在地与司樱本人分隔开来。
那意志就是调动此地所有力量的根源。
他不知道司樱那缕意志是如何与此地牵扯上瓜葛的，但显然的来者不善。但若是他与她沟通那缕意志的存在，那么想必那缕意志也能听到。
而此时此刻的司樱，也只能暂时镇压住。不过他想以司樱的能耐，刚才也必然发现了那东西的存在，
事实也正如此，司樱不是蠢人，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画面反复出现在自己识海的时候，她就有了一个荒谬又合理的推断。
要么就是她如话本子一般的精神分裂，体内藏着一个意图占据自己躯体的人格，要么那些个画面是她的所谓生父生母抑或是那位血亲留下的，留下了一缕意图控制自己的意志。
毕竟只有极为纯粹相似的血脉，才能在她的体内潜伏这么久。
司樱的神念微微起伏，一丝丝极为纯粹的杀意，在她神府之中涌动，不过须臾，就被她压制了回去。
随着魂力的暴涨，司樱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更加清亮，似乎万事万物，在此刻都变得明丽起来。
倒是因祸得福了。
“天一塔真是我的宝地啊！”
气息彻底趋于平稳后，司樱蓦地睁开了眼，迅速地踏入了第六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