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院墙上站着一个穿青色大褂的人,就是不久前那茅屋里出来的那人。
约莫五十多岁,头发花白,长得怎么说呢,咳咳,贼眉鼠眼,不如不看。
这个应该就是若夜口中的那个钟眉了。
好家伙,竟然自己找上门了?
钟眉从院墙上跳了下来,站在离若夜不远处。
“三十年了,样子还没变,你可真是要活成老妖怪了。”钟眉摸着自己稀疏的胡须,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若夜。
若夜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从鼻子中透出一个“哼”字。
钟眉指了指袁莉的鬼魂以及屋内,瘪起了嘴,“我可不愿同你打交道,免得沾染诅咒,我的东西还给我吧!”
“不好意思,你已经来晚了。”若夜负着手,“那些冤死的亡灵,我皆已送往转生了。”
“你!”钟眉似乎被气着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指着若夜,“咱们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觉得你管得有些太多了吗?!”
“哦?那又如何?”若夜竟笑了起来,月光洒在他脸上,有些莫名地好看。
钟眉瞪大了眼睛,但是他的眼睛本来就小,这个表情显得有些突兀。
“别的我不同你计较,但是这个”他看向袁莉,“你得还给我,她已同我签了卖魂契,至死方休。”
“这个也不可以。”若夜淡淡地开口。
“你莫要欺人太甚!”钟眉的小胡子都被气得翘了起来,“你真当我怕你?”
“难道不是吗?你一身邪术,不知可否承受得住九转神符之力?”
我瞧着这俩人一来二往的,也听出一点点门道,这钟眉估计就是嘴上功夫强一点,真动手估计打不过若夜,所以一直在这里斡旋,想争取一下起码还是把袁莉带回去。
但若夜这意思似乎不打算放鬼,两人就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钟眉狠狠跺了跺脚,又跳回墙头上,回过头盯着若夜咬牙切齿地说道:“若夜,今日之仇我记下了,若日后你落到我手上,我也定不会放过你!”
眼见他要溜,袁莉终于忍不住,冲他叫道:“我当时是不是还有救,你骗了我?”
钟眉冷冷地盯了她一眼:“我只跟鬼做生意,你若活着,我也不能应你所求助你报仇。”
说罢他就从墙头上跳走了。
不是有门吗?我盯着他跳出去的背影莫名其妙,武侠剧看多了吧!
袁莉似乎被打击到了,颓废地飘到院子角落,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
“好了,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飘到她面前。
“那天牟信附身到我身上,但是我的魂魄沉睡了过去,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其实想想也可以猜到,他想通过我的口找到他死亡的真相。”袁莉扯着自己的头发,眼神空洞地回忆着。
“什么真相,不过就是董事局那几个人想争权夺势罢了,他们给了我一百万,让我在他的茶水里下迷药,我本来不答应,但是他们却先对我下手,拍了些难以启齿的照片,我不得不听他们的话。那天刚好他的秘书也请假了,所以我很顺利就得手了。孙贵早就派李莫在牟信的车里动了手脚,他是出了车祸死的,然后他们就掌控了公司。”
“我被孙贵打破头,又被李莫扔到荒郊野外,就遇见了钟眉,我醒过来时很虚弱,头晕眼花根本就站不起来,他跟我说我活不了了,要想报仇他可以帮我。”
袁莉的话戛然而止,若夜却接过她的话:“所以你变成鬼后,第一个找的就是李莫,你附到他身上,把你自己的遗体带了过去,然后将那孙贵约过去一同杀害,钟眉顺手帮你打散他们的魂魄。”
袁莉没有否认:“他们都该死,狼狈为奸,草芥人命!背地里干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坏事!”
“那也不是你杀人的理由。”若夜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你既已犯下命案,那便该去冥界受罚。”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们也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扔出去而无动于衷,你们都是害死我的凶手!”袁莉的双眸泛红,发丝迎风飘动,周身开始充盈着淡黑色的烟雾。
糟糕,我心下暗叫不好,赶紧将小雨小雪带回了屋内。
我扒拉在窗口偷看,若夜掏出一张蓝色的符纸,在袁莉的脚下立了一个法阵,将她困在中间。
“你已没办法回头,恶灵之路,你承受不得!”若夜双手捏诀,那蓝色的符纸化作一缕飘带缠入法阵中。
袁莉的指甲慢慢变黑变长,脸色也惨白得可怕,嘴唇乌黑。作为鬼来说,只要起了杀心,犯过杀戒,便再无回头之路,要么去冥界受刑,要么被打得魂飞魄散。
她似乎很不甘心,凝聚了一团黑雾向若夜袭去,却突然惨叫一声,被启动的法阵力量撕碎,随着她的哀嚎,最后魂魄消散,法阵也慢慢消失,黑色的精粹飞到了若夜的手里。
他此刻的表情有些阴冷,让我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若是以后自己犯事到他手上,会不会也被这样对待?
商城的事终于落下帷幕,若夜在院子里站了良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也远远地望着袁莉消失的地方发呆。
只因一念之差,让自己魂飞魄散,害人,最终还是害己。
屋内简安的工作差不多也收尾了,若夜便将那群鬼浩浩荡荡地带往转生去了。
。。。
已是深夜,四周万籁俱静,若夜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没有说话,不知道睡了没有。
我有些困,但是还有些好奇,躺在木椅上辗转反侧。
“若夜。”我唤他。
“怎么了?”立马回应了我,看样子他也没睡。
“诅咒是什么意思?”我想起晚上钟眉见到若夜时说的那些话,还是忍不住问他。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我不耐烦地飘过去一看,好家伙,打呼了?
若夜的床靠着另一侧的窗边,此刻有淡淡的月光洒进来。
他的睫毛很长,倒映在眼睑下,眼角的泪痣似乎也泛着光。
啧,这张脸真好看。
我拖着下巴飘在他床边,小样,跟我装睡,我就呆在这看你到底什么时候忍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怎么我自己先睡着了?
我扭头一看,自己躺在木椅上,怪不得睡得那么舒服呢。
天微微亮,若夜这家伙不知道去哪里了,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好,床单很整齐,一丝褶皱也没有。
我打着呵欠飘了出去,小雨小雪此刻在休息。
我立在屋檐下,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
闲散的日子过多了,怎么现在还有种上班了的感觉呢,不知道暮夜会不会给我发工资。
很久之前我就想去鬼市逛逛了,但是门票贵得惊人,一张鬼市的门票需要一万冥币。
别跟我扯什么天地银行,面额无限。阳间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纸钱被焚化后会自动转化成地府的通行货币,分发到各个对应的鬼手中,冥币的面额也是固定了的,最大的是一千一张。
咳咳,鄙鬼有幸,曾经有个鬼朋友赏了一千冥币,兴冲冲地想去鬼市转转,没想到门都进不去。守门的两只保安鬼见我拿出的一千大洋眼睛都不抬一下,振振有词地说道:“不好意思这位鬼小姐,我们这里门票一万一张,前面左转买票我们这里核销。”
听说鬼市里卖的东西很齐全,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宝贝。里面不仅有鬼做生意,甚至还有阳间的修道者在里面卖东西。
等若夜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能不能给发点工资,咱虽然是鬼,也不能打白工,不能欺负鬼界没有劳动法吧!
等了很久若夜也没有回来,天已经亮了。
门口突然噼里啪啦地响起敲打声,这一大早的是谁啊?
我飘出去一看,是三名工人,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正往门上挂牌匾,忙得不亦乐乎。
我抬头一看,牌匾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抓鬼”,左右还有一副狗屁不通的对联。
“包抓包送走”
“不灵不要钱”
。。。
“现在还有人敢挂这种招牌,杨哥,咱真是活久见。”一黄毛的小青年嘟嘟囔囔地嚷道。
“钱给够了就行,管他呢!”叫作杨哥的工人叼着烟冲另外两人笑起来,“谁叫人给钱大方爽快,赶紧弄,弄完就走,免得沾染晦气。”
他们鼓捣了一会儿挂好牌匾和对联,拿着工具匆匆地就走了,留下我这只满脸黑线的鬼飘在门口,双手环抱不停地翻着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