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就在眼前,苏建有娄烦小王带路,已经先一步抵达高阙,他甚至还和卫青留守在这里的部将一起联手,活捉了五百余匈奴溃兵。
卫青的书信已经送到了李欢这里,苏武和程不识不日就会率领部分大军折返回来;除此之外,书信中还提到让李欢大军立刻动身,前往前套平原,稳住局势,现在整个前套平原上,娄烦王溃走,娄烦小王被李欢生擒,匈奴军也被李欢大军一通乱杀,这时候就更需要人去稳定住大局才行。
于是,李欢只好让公孙敖、苏建两人领军先行一步,他和霍去病领着自己的亲卫慢走。
倒不是李欢生出了什么骄傲自满的情绪,而是他的屁股实在是无法承受继续奔马了……
关于他的屁股和大腿内侧磨破后的情况,远比他自己想的严重,破损的血肉干涸之后,就和衣服布料粘在一起。
这一层用温热毛巾敷潮后揭下的过程,几乎就已经疼得李欢晕死过去……
亲手做这件事情的霍去病,弄完之后,都是满头大汗,这感觉比他带兵和匈奴人死战一场都累……
李欢一时间没法南下,只好在高阙趴卧几天,霍去病弄了一根小棍儿,上头缠绕了一些用开水煮过的马尾毛,给他驱赶苍蝇。
这等画面,简直堪称美不胜收。
直到第四日,李欢的情况变好了不少,重新骑马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是,这些时日下来,依旧没有半点张骞的消息,这也让李欢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唯一能给他寄托的,也就是张骞曾遭遇过比这个更加恶劣的环境,也没死掉。
最好的结果,是张骞这会儿躲进了阴山的某个角落,等待时局明朗后,在下山。
第五日,队伍只能南下,匈奴这边没有任何反攻的迹象,卫青、李欢、李息等人的战报,已经送往长安城而去。
“仲父下过军令,不饮黄河水,其余所有的水源,都要烧开后喝,违令者斩。”霍去病不太理解:“当初在家中练兵的时候,仲父也这样说,这到底有什么缘由?”
“缘由就是水里边有许多我们肉眼不可见的微小虫子,有的是健康无毒的,有的最多喝下去拉肚子罢了,但是有的蕴含剧毒,喝下去以后,人马都会遭瘟。”
李欢没法和霍去病直说,我是穿越者,你原本的历史上,就是喝了发瘟的水,这才英年早逝的。
霍去病摇头:“我不太懂,但军中将士对此颇有怨言,只是没人敢和你说。”
李欢转头看向身边的亲卫:“去查,谁对此有怨言,让他来我的面前说!”
“得令!”十余骑立刻飞驰离去。
霍去病眼珠一转,暗道早知自己不多嘴。
“仲父,苏建将军来军报,说请求重建灵州城,直接用抓到的匈奴来修城,你还没回他呢!”
“着急什么,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李欢思索道:“河南地经此一战,冒冒失失的修城没好处,我们现在扼控高阙,就已经有了阴山这个天然的防线,等朝廷那边迁民过来再说吧。”
“灵州地这些时日,战斗不断,捕捉散落的匈奴骑兵,才是第一要务,只是……”
霍去病猜测到了什么:“仲父,你是不是想说李广那边还没消息传过来?”
“左贤王调集重兵,强攻上郡、渔阳、辽西郡,李广承受的压力很大,如果不是他这一次成功把河南地的匈奴驻军吸引走,我们哪能赢得这么轻松?”
李欢皱起眉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一场战斗应该是在今年年末开始的……
而起因源自于已经自戕的韩安国,随后依旧是韩安国和李广两人吸引左贤王重兵强攻上郡、渔阳、辽西三地。
只是,在有韩安国为李广分担压力的情况下,上郡郡守依旧被匈奴阵斩。
而今,只是李广一人布局对抗左贤王大军,李欢真的是担心这帝国老将明明流血牺牲,最后却又被皇帝刘彻下诏责罚,那就太令人憋屈了。
霍去病不满道:“其他的人要有本事儿,也可以来绕路千里奔袭啊,难道我们打得就容易了?”
李欢忍不住笑了笑:“去病,我可没说我们打的容易,为了这一战,我可是贡献了我的屁股……行了,不说这些,李广那边既然没有求援书过来,那想来应该是没出什么大问题,让人统计一下我们这些时日抓到的俘虏有多少,及早关进囚车,送往长安,献给陛下才是正事儿。”
霍去病立刻道:“我们抓到两千零八十九个战俘,斩首四千余人,具体多少,还要等人头清算好了才能上报,只是……”
“你想说圣雪师?”李欢眼睛一眯。
“仲父,你想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
“去病,你看来日我们是否还会有出兵匈奴的机会?”
霍去病摇头道:“拿下河南地,就能拱卫京师,令长安城不在匈奴人的兵锋威慑之下,但说实话,对于匈奴而言,谈不上什么伤筋动骨。”
“不错啊!当年甘夫之所以能打到甘泉宫边上,不就是因为河南地没有在我们手中?而现在河南地在我们手中,就可以进一步扼控陇西,我们也能在这里养马,战马数量一旦提升起来,日后又何惧匈奴?”
李欢言语之间,也是充满了感叹,此一战,侥幸却又充满了凶险,但凡是走错路,李欢的侯爵就要完蛋。
卫青是不会走错的,因为这家伙历史上就是这样干仗的,只不过因为李欢穿越的原因,提前半年罢了。
霍去病摇头:“仲父,这个女人不太对劲,杀了的好。我问过她,她说我阿舅兵马杀到的时候,她正带着白羊王的两个王妃在祈福,可她似乎从未与你这般说过吧?”
“这不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我们会慢慢掌握整个塞外的地形方位。”李欢很自信的看着霍去病:“只要她跟着我回去,我就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的为我们将来征战的时候带路。”
李欢原本很熟悉塞外的这段路程,但是他回到了古代,地形地貌大致没什么变化,可地表的差距太大了。
霍去病抿了一下嘴唇:“我懂,睡服她!”
“你这孩子,说得叫什么话?甭管我是睡服她,还是威逼利诱,只要能让她将来心甘情愿为我们带路,这就是好办法。”
对此,霍去病只是投给李欢一个鄙夷又不失尊卑的眼神。
灵州地荒废的城池里,新搭建起来的柴房里边,堆满了用石灰腌制过后的人头。
李欢抵达此处后,和霍去病两人亲自领着亲随数人头。
这一点可不敢有丝毫马虎,一旦数错了,那可就是谎报军功,论罪当斩!
所以,错一个都不行!
石灰腌制过后的人头,带着一种怪异的味道,说不上是腐臭味,但就是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感。
李欢背着手,盯着满屋子的人头,这要是换成以前,他看到这些吓都能吓死,但是现在,却能很平静的看着,内心甚至毫无半点恐惧感……
以人头算军功,从商鞅变法开始之后,就在这片大地上一直持续着。
李欢没想过野蛮不野蛮,也没想过去改变这种大家都默认,且极为有办法的军功之法。
数人头是细活儿,而且李欢带着霍去病数完了之后,还要等长安城那边的人过来再数一遍,记录在册之后,方才是货真价实的军功。
晚些时候,大日西沉,残阳铺满了整个黄河河道,这片景色,宛若千年之后一样。
李欢就和霍去病、公孙敖、苏武几人坐在军帐外吹着风,吃着烤全羊,这样的风景,让他一时间有些失神,感觉像是身在未来,但看着眼前的古人,却又清醒的认知到自己确实是来到了这个灿烂辉煌的时代。
卫青又来了军报,左贤王大军在得知河南地失守之后,立刻后退,没有再继续和李广军恶战,这是万幸的大事。
草原上左贤王和右贤王的争斗,应该会让他们无暇南顾。
毕竟,左贤王想要进攻汉朝,从而削弱右贤王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就看他自己怎么对右贤王发动压力,令其臣服了。
当然,李欢还着重翻找了一下军报中关于上郡郡守的事情。
上郡郡守没死,只是在此前的阵地战中,被匈奴冲阵的勐士砍掉了一只手臂。
这让李欢很兴奋,这是又一个成功被自己改变命运的人。
但皇帝刘彻得知渔阳郡郡守软弱,直接把所有的人兵权指挥,都交给了李广的部将,更谈不上亲临第一线作战后,便下令砍了这个没胆气的玩意儿。
至于三军将士都最为关心的封赏,任何人都不着急,因为此刻不管是卫青,又或者是李广,乃是与李欢,他们都在很认真的数人头……
昔年,汉帝国边境之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大战过后,数人头数错了的事情;那还是汉文帝时,云中郡守魏尚,他所上报的人头数,和朝廷核查的人头数,就差六颗,结果直接被革职查办。
魏尚眼看着就要完蛋,亏得是那时候另外一个叫做冯唐的人,认为这样的事情不合理,直谏汉文帝,陈述功过利害关系,汉文帝这才赦免了魏尚的过错。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边军对于数人头这样的事情,就越发认真执着起来。
李欢把卫青的军报给几人传看了一番,他靠在皮垫子上,感叹道:“我们就这样打赢了,真不敢相信……”
苏建嘿嘿一笑:“李侯是看战斗不过瘾?那何不往长城那边走一遭,李广这些时日,估计都已经把我们的祖宗都问候了好几遍。”
公孙敖一听到李广的名字,脸上立刻就流露出不屑之色。
“那还是算了,我还没想过去长城边上没日没夜的和匈奴人打仗,至少现在,时机未到。”
李欢微微摇头,他当然清楚汉帝国最为激烈的战斗,就在长城;虽然说那才是热血男儿该去的地方,但自己这种战五渣,去干嘛?
让匈奴人砍下自己的头,然后堆在军帐中慢慢的数?
苏建嘿嘿笑道:“君侯要是能再弄出新式武器这样的好东西,我军的战力就会更强。”
“这些东西可没法操之过急。”李欢喝着马奶酒,又吃一口油光呲呲直冒的羊排,感觉安逸无比:“那个为我们带路的赵巧儿呢?”
苏建大口啃着羊腿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道:“末将这就让人去找!”他扭头看着一个军卒喝了一声:“去找赵巧儿,将军要见她。”
李欢看着那提着羊腿站起来的军卒道:“当初一并带路的那十多个羌女,也一并叫过来。”
“得令!”军卒立刻就放下羊腿,要去找人。
李欢摆手道:“不着急,啃着去,接住!”他把自己的酒壶丢给了那军卒,这里边装着的酒,是用蒸馏酿的烈酒。
“小人谢过君侯!”军卒一连狂喜的隔空接住,提着羊腿边啃边走。
李欢感觉这大军的后勤做的未免也太差了点,赵巧儿好歹也是汉家女儿,还给自己等人带路,不说安排几个人照看一下,也不至于现在在哪里,还要人去找吧?
“仲父,我吃饱了,我带队去外边巡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抓到落单的匈奴溃兵。”
霍去病站起身来,说着就要跳上马背,李欢嘴里的肉都没咽下,霍去病就已经骑着战马跑远了。
“这竖子!”李欢瞪眼,亲卫中立刻就有大片的人跳上马背,追着霍去病身后去了。
苏建含笑道:“李侯,去病将来定可成将才!”
公孙敖感叹道:“那可不,这小子脑瓜好用的很,这一身武艺,嘿!还真不是我是他姑父,我给他瞎吹,我感觉再过一两年,我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哦?”苏建讶然一惊:“有此事?”
公孙敖的勇勐,他可是很清楚的。
“单独比力气,他还差我不少,但是骑射这一块,我还真的未必能胜过他。”公孙敖说完这话,也是老脸一红,有些扭捏地端起马奶酒,吨吨吨的狂饮了几大口。
“他从小就在军中长大,学的武艺,都是军中的绝活,倒也不足为奇。”苏建说完这话,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几个儿子,貌似除了二子苏武还能入得眼,其他的儿子,都不过尔尔吧……
可是,这要是和霍去病一比……
苏建立刻在心中安慰自己,干嘛要和霍去病比啊,自己的儿子又不是一团烂泥?
夜色降临,人还是没找到,李欢也不着急,毕竟大军北上的时候,整个灵州地都已经为汉军扫荡了一遍。
就算是有零星逃脱走的匈奴军溃兵,这会儿也是有多远躲多远,万不会有人敢摸回来。
战争就是这样,大势一去,兵败如山倒,不可扼挽。
前方火光映照下,李欢忽然注意到一群军卒正在强拉匈奴女子进入军帐?
卧槽?
在我的麾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欢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色眯眯笑容的公孙敖:“老哥,这事儿……”
“你忘记了,你许诺的嘛,第一个斩将夺旗的人,可以优先挑选美人,这让群家伙冲锋的时候,个个都嗷嗷叫,怎么?看着可怜这些匈奴女子?”
“这倒不是。”李欢摇头:“许诺了的事情,自然不能变卦,只要不是我汉家女子被匈奴人这样凌辱就好。”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来了赵巧儿的模样;苏武和他说的那番话,赵巧儿有一个小娃,但是听闻汉军到了,就活活掐死了那个和羌人生的孩子!
“我还真担心你是那等迂腐之人呢,兄弟们上战场,都是提着脑袋,玩几个匈奴女人,要还是喋喋不休,那不是让人戳嵴梁骨?我们拿战功加官晋爵,他们就玩个女人还要被责罚,天理何在?”
公孙敖哈哈大笑着,对于此事,颇不以为然。
李欢点点头,转身带着巡查队伍往边上走去,这些军汉玩的挺开心,自己过去要是赛一个给自己,那自己要还是不要?不要不合适,要了?那总要和兄弟们一起玩不是?
“过去只会一声,温柔点,别弄死了,这些匈奴女人都是放牧的好手,日后这片大地,还需要她们。”
公孙敖闻言,又是满脸不解:“老李,这在卫青那里,这些匈奴女人也都是属于他的,带回长安城去卖钱啊,你这是……”
“卫青军营里,也有这样的事儿?”李欢指了指远处,卫青几乎已经是大汉军中标杆。
公孙敖脸上流露出几分向往之色:“有时候,他也和军卒们一起玩闹,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带兵打仗的时候,兄弟们个个都不要命?
李广好啊,李广祖上就是秦朝的大将军李信,他带兵就很讲究,但是讲究有个屁用,他能打胜仗吗?还总说卫老弟是靠着皇后上位的,这军功是假的?”
李欢摇头:“我又没反对这事儿,别把人弄死了就成,这样晦气……”
这时候,李欢看到去找赵巧儿的军卒骑着马,往这边小跑了过来。
军营中本来不能奔马的,但这要分情况,若是有急事或者找人,不骑着马,视线都会被阻挡,骑着马,视角高一些,视线自然也就开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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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找到赵巧儿了?”不等军卒说话,李欢就已经笑着询问起来。
军卒翻身下马,面有难色:“将军,出了点意外,赵巧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