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世间所有的计策,本无高明低劣之分,只有合不合乎时宜。”李欢拱手道:“匈奴本为草原之国,从我们的角度看过去,和从他们自己的角度看,完全就是两回事儿。”
刘彻看了一眼李欢,发现自己这会儿竟然有些不太想听此人说话。
明面上说的都是支持自己现在和匈奴开战,实则却全部都是开战的弊端。
“行了,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遵旨!”李欢等的,似乎就是这句话。
大殿外,以丞相薛泽为首的诸多官员大将们,一个个垫着脚的往里边看,看到李欢出来之后,所有的人顿时一窝蜂的围了过来。
便是卫青,也不能免俗。
“李侯,陛下是什么意思?”薛泽力排众人,挤到了最前头,大概只是因为他是丞相,没人敢把他挤得太狼狈了。
嘈杂的声音骤然安静下来,许多双眼睛,全部注视着李欢。
李欢不慌不忙的拱手一礼,方才道:“我只是向着陛下陈述此番北伐之战的后果,匈奴会比我们更惨罢了,至于陛下是否决定发兵,诸位同僚还需要耐心等待,方才知结果。”
众多大汉上将军一听,看李欢的眼神完全就是自己人啊!
虽然没有立刻凑上前来和李欢热情的打招呼,但是这个自己人,怎么都跑不脱了。
丞相薛泽一脸愤恨不平:“李侯啊,我大汉春耕之后,处处都是用人的地方,就连粮食也是青黄不接,如果再遇上缺水,在这个时候北伐……您,您也是深知农耕之人,为何不一力劝阻陛下呢?”
张汤眉头紧锁,嘴唇紧闭,但是眼神却已经代表他想说的话,其实和薛泽是一个意思。
“丞相说笑了,你与诸位群臣,和陛下争论那么久,都不曾劝说陛下放弃北伐的念头,而今又怎么能因为我区区三言两语,左右圣决?”李欢摇头,退到一边上,想找韩嫣,却发现这家伙就跟遁地消失了一样,人群里没有他的影子。
一个身材魁梧的猛将哈哈大笑着走上前来:“丞相这话说的,李侯以军武为主,当然也是希望我大军能够碾压匈奴,威震塞外,自然不会想着坐在长安城里听外边的风声呼喊不是,你总不能因为政见相左,就责难李侯不是?”
“不错!”又一个武将站了出来为李欢说话:“我是听懂你们的意思了,匈奴人要放牧,但是他们和我们打战,不就不能放牧来?可是我们的粮食,不都已经种下去了?到了秋天就能收割!”
“将军说得好听,你以为是生孩子?种子进去了,肚子自个儿就变大了?”薛泽身后,一个面孔白皙,胡须精美的人,实在是受不了这些武将的论调,忍不住出言嘲弄。
哪曾想,这武将反而满不在意得道:“我和我家里一堆的女人,就是这样生孩子,再说了,说到种地,你会种地吗?你以为你是农博士?”
“本官怎么就不会种地了……”
一看这架势,完全就是把大殿外当作菜市场一样,李欢赶忙捂着耳朵退到一边上。
他很有自知之明,万一这些家伙从嘴炮升级到动手,他可遭不住啊!
武将他打不过,那是真的打不过;可是文官,他也打不过……
“肃静!”
眼看着场面都要失控了,忽然传来的一声大喝,瞬间压住了所有的人。
卫青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墙角边上的李欢,眼中闪过一抹愕然。
李欢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又不是做逃兵,你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合适吗?
“宣丞相上殿!”春陀冗长又尖细的声音,从大殿中传了出来。
薛泽甩了甩衣袖,似乎其内心里,也是觉得方才众人的举动,有些不成体统。
李欢这会儿也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皇帝刘彻喜欢一个人一个人的谈话了。
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些人太嘴碎了……你说这个,我非要说那个;不给你说吧,又不太合适,毕竟军中这些人,都是凭借赫赫战功走到这一步的。
让你说吧,结果你在大殿外讨论生孩子的问题……
这是讨论生孩子那地儿吗?
李欢自个儿都觉得无语……
安静了没多久,众人又三三两两的扎堆凑一块儿低声交流了起来。
李欢自然凑到了卫青身边。
“这以为是李息将军。”
“李将军,失敬了。”李欢拱手一礼。
方孔脸型的李息憨厚一笑,拱手道:“岂敢,李侯的意思,陛下也会赞同出兵吗?”
李欢:“……”
大殿内,薛泽眉头紧锁的听着皇帝刘彻说完自己的看法。
“安阳后说得好啊,明着说的都是我朝现在和匈奴开战,我们占据的好处,可实际上他则反而是在警醒朕,我们一旦开战,原本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瞬间就会减半,甚至减大半。”
薛泽心头一震火热:“陛下,安阳侯所言并非没有道理,粮食才是一切的根本,我朝今年本就是一定能丰收的,现在放弃,臣等实在是太感觉可惜了。”
“那你说说看,匈奴人会发生什么祸事?想要借助我大战的外力,把他们内部的问题给压下去?”
薛泽苦笑一声:“匈奴此举,确实是极其反常,但未必就真的是其内部出了问题,需要我大汉军队的压力,从而让匈奴内部所有的矛盾一致对外,微臣反而觉得可能是北方的匈奴和南方的南蛮暗中有了联系,所以才会形成而今这等局面。”
见皇帝不说话,薛泽立刻道:“据说昔年七国之乱的时候,反叛的诸侯王中,曾经有人暗中联络过匈奴人……”
刘彻摇了摇头,往后一靠藤椅上,悠然道:“朕是看出来了,爱卿就是不想让朕在这个时候动兵戈。就连北戎和南蛮跨越千里暗中勾结这样的话都整出来了。”
薛泽只是苦笑着看着皇帝刘彻,那副样子,当真有几分受委屈的小媳妇儿风采。
刘彻道:“桑弘羊呢?他还没算清楚此番大军北征需要多少钱粮?”
“陛下,这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算清楚的?”薛泽赶忙道:“安阳侯说匈奴内部出了大问题,想要用这种办法,从我大汉借助压力重整内部,其实仔细想来,也并非不是可能的事情……”
听着薛欧的话锋忽然一转,刘彻也不再为难人,只是道:“那你也认为,出使南越国,恩威并重是好办法?”
“必然。”薛泽松了一口气:“北方不能贸然开打,至少不能在春耕刚过后,太容易引发饥荒,我朝的盛世刚刚有了苗头,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恩威并施的出使南越国,这一点微臣与安阳侯不谋而合。”
刘彻沉吟道:“那你觉得,谁人出使南越国更合适?”
“陛下还是要打?”薛泽面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