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灯。”沈雁书小声说了句,“我哥哥也给我做过,不过挺丑的。”
“我做的漂亮。”江梓扬了一下眉毛看向她。
沈雁书不信。
不过他手法挺熟练,几下就把橘子芯给掏了出来,没过几分钟一个橘灯就做好了,他十分慷慨的把灯递到沈雁书手上,又拿起一个大橙子在手上掂了掂。
小橘灯真的挺漂亮。
沈雁书问:“这也是要做灯的?”
“做个大的。”
“这么厚的皮。”
江梓十分高冷的瞅了她一眼。
“你……”沈雁书盯着他暴露在空气里的脖子看了会儿,“冷吗?”
“不怎么冷。”
他刚跑了那么长一截路程,倒是不冷。
“待会儿炜哥他们要过来放烟花,会给我带衣服。”
沈雁书小声嘀咕了一句懒,脱下自己脖子上的白色围巾给他围上。
“你不冷?”江梓看着她,准备把围巾还给她。
沈雁书拉过衣服后面的帽子戴上,把拉链拉到最顶上:“我戴帽子就行。”
江梓缓缓哦了声,又把塑料袋拿过来了点儿:“口袋里面还有仙女棒,顺子他们买烟花送的。”
沈雁书没动身,微微摇摇脑袋说:“我不喜欢玩儿。”
江梓:“你不玩儿那不成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玩儿?”
“……”你告诉我你们这群十几岁的人是大老爷们儿???
谈话间,江梓的大号橙子灯做好了,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中间的蜡烛,把橙子灯给沈雁书:“拿着。”
橙子灯没橘子灯亮,不过要大很多,空气中还弥漫着橘子和橙子的气味。
“沈雁书,你害怕离别吗?”他走远了两步,没抬头没回头。
沈雁书不知道离别是什么滋味,只晓得她每次很害怕自己哥哥离开,因为只要她哥哥一离开,那个男人就会对她拳打脚踢。
这应该就是害怕离别吧。
沈雁书不假思索的点头:“害怕。”
江梓笑了笑没说话。
沈雁书反问:“那你呢?害怕吗?”
江梓抿唇想了想:“好像又不是那么害怕。”
其实人害怕的,不是自己离开,而是别人的离开,害怕的不是主动的离别而是被动的离别。
“为什么。”
“不知道,没体验过。”江梓似乎有些冷,把两只手揣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垂头看了眼脖子上的围巾。
“那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说出来不灵了。”江梓迎着风笑,“但今年的愿望不是关于自己,也不是关于你,如果明年你还在,我就许一个关于你的。”
沈雁书想了会儿应答道:“好,明年我会在,但你要许一个关于你自己的。”
江梓抬头看着天空:“今年许一个关于思卿的吧。”这样他也能好受一点儿。
沈雁书一只手拿着一个漂亮的灯,里面的蜡烛随着冷风摇曳,她心头忽然有阵担忧涌上,生怕这星火苗一吹就灭了。
江梓看着她闭上了眼睛,很久才睁开,不禁问:“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是……”沈雁书坐在铁路边缘说,“我明年会在这儿陪你过年。”
江梓向她走进,伸手揉揉她带着帽子的脑袋坐在她旁边,鼻尖被冻红了,他看向不远处玻璃厂那个烟柱,这个时候没有烟从里面出来。
沈雁书把灯规整的放在旁边,双肘靠在膝盖上,静静的看着远处绽开的烟花。
那头是县城中心,上空的烟火成簇。
“那个是月亮吗?”沈雁书推了一下眼镜镜框。
“是。”
她伸出手比对着月亮,再回头看了眼少年的眉眼。
如月之皎洁,如星之闪眼。
“你很好看。”沈雁书吝啬的赞赏了一句,唇角一弯说,“没谁能比得上你的微笑唇。”
“虽然我觉得你这是在拍马屁,但还是能勉强接受。”
沈雁书一本正经的盯着他那好看的眉眼说:“真话。”
刚坐了会儿,刘炜赵顺他们几个拿着烟花朝铁路这边走过来了。盛思卿回去了,他要去陪他爷爷跨年。
几人又辗转到旁边那个水泥小坝子里,刘炜扔掉烟头,一脚捻熄说:“这个买错了,纯声儿,有点儿吓人,你们躲远点儿。”
“我来。”程乾走过去冲几个人扬扬手,“躲远点儿。”
赵顺带着刘炜走到铁路边上了,江梓和沈雁书对视一眼,就往旁边移了几步,没在怕的。
第一声的时候震得沈雁书眨了一下眼睛,不过面色还是跟往常一样,她害怕是从来不露出来的。
江梓看着她逞强的样子,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她前面:“怕就说,丢脸又没啥。”
“谁怕了。”
“你。”
“……”
“怎么,还要我报你身份证号?”
沈雁书躲在他身后,又不想说话了。
“脸丢多了,就不是自己的脸了。”
沈雁书:“……”
他说话又不像在争执,懒懒的语气轻飘飘的刮过沈雁书的耳畔。
震天雷在空中炸开,就只见向四周散开的火星,刺激而吓人。很快,十多响全部燃完,程乾才拿出烟花点燃,一朵一朵绽开的夜空中。
“小白眼儿狼,烟火好看吗?”江梓侧头,余光里映照这沈雁书,他往旁边移了一步,避免挡住沈雁书的视线。
沈雁书点头:“嗯。”
江梓摸了摸裤兜,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他揣回手直身站立,少年瘦的如铁路旁的杉树,细碎的发丝懒懒摆动,骨相中透着一丝孤傲与病态。
“你是难受吗?”沈雁书没由来的问了句。
江梓不解的看向她。
沈雁书说:“炜叔说你难受的时候会叼着烟,这是习惯。”
江梓嗯了声含糊道:“他怎么连这个也告诉你了。”
沈雁书又问:“那你还难受吗?”
“不至于。”江梓笑着摆摆脑袋,“还好,不是疼,就心头闷燥,戒不掉。”
沈雁书寂声,抬头看着最后几响躁动的烟火,身旁的少年也安静了,冰冷无情的夜风翻不动嚣张的少年人,没了烟火的光亮,夜空又恢复刚开始的淡然。
江梓摘掉唇边的烟絮语道:“沈雁书,其实地狱是有光的,知道是哪儿发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