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岩平日并不出门,王府附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游欢意尝试过好几次都不能靠近,但也让她发现了能接近的机会,因为几乎每晚,摄政王都会出府一趟,去外城的妇幼院。
远远地搞明白这些的游欢意,连续几天心里都好像被什么压着一样,其他不相干的女人能过得比她好她都会很不忿,更何况是早前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的游蕊。
这些心绪在心头转动,让游欢意更加坚定,要把摄政王收归到自己石榴裙下的决心。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女人,觉得她自己才是最了不起的那一个,别人无论做什么,即便是有了些成就,也能成为被她嘲讽贬低的理由。
游欢意一向奉行女人只要有一身媚骨,便什么事都能办成,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不好美色的男人。
因此,今天宿岩乘坐的马车刚离开内城,游欢意等在一边的马车便紧跟了上去。
驾车的还是曾经做过暗卫的赤阳卫,这次是贾虎,别看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后面一缀上车他就察觉到了。
“爷,后面有人跟着。”贾虎侧头向里面低声提醒,“是前几天一直在王府外徘徊的,郑大公子家眷。”
游欢意的动作她自以为隐秘,却在第一次的时候就被暗卫以及王府的侍卫发现了。
不过大家都猜不出来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只是更加注意她几分而已。
宿岩睁开了养神的双眸,淡淡道:“不用管她。”
这一路上暗卫不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已,她想做什么,只怕还没动作就被人按到了。
虽然明知道这点,但是这几天天天有人窥伺王府,也弄得宿岩很不爽,是直接碾死她还是着人送到她男人手里好好管一管呢?
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磕在身下的椅榻上,轻微的声响莫名透出一种让人紧张的节奏感。
贾虎是习武之人,耳力灵敏,听到这微微的敲击声,脑门儿都冒出一股汗意来。
马车来到妇幼院的时候很巧,因为游蕊没空,遣去接玄白和卫不恕的马圆也回来了。
宿岩高大修长的身躯从车上下来,正往大门里走的两个小孩赶紧停下脚步,回身见礼,都喊了声叔。
“进去吧,”宿岩点点头。
旁边杂货铺的老板娘经常会见到宿岩,一开始是看都不敢看的,现在熟悉了,遇见了经常会笑着搭一句话:“又来接游大夫啊。”
宿岩略点了下头,抬脚迈步,只是还没走出两步,一左一右就有莽撞地向他身上扑来两个女子,宿岩反应灵敏地一瞬间往前迅速跨出两步,这两个女子就撞在了一起。
左边是一身大红梳着慵懒髻的游欢意,右边是一身素白梳着灵蛇髻的一个出尘高雅的女子。
意外撞到一起,两个女子娇呼一声便各自倒地。
从二楼窗口看到这一幕的游蕊一阵无语,然后便把目光落在事不关己掸掸衣袖就要往里面走的宿岩身上。
这是白月光和朱砂痣都要出现的节奏啊。
宿岩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回看她一眼,迈过门槛。
“你是岩哥哥吗?”不确定的询问声响起,素白衣衫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向着宿岩的背影问道。
谁知那个背影连停都没有停顿一下。
倒是两个小孩,都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卫不恕问道:“你们是谁?走路时都不看人的吗?”
素白女子面颊红了下,说道:“我只是正和丫鬟说话,一时没有看清。”
游欢意却十分反感地白了卫不恕一眼,“一个小孩子说话如此没有教养,谁教的你?”
卫不恕虽然早就对游欢意死心了,看到她这一面,还是心里一抽。
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撞的刚才,胸前的衣领都略微敞开,在大红色的衬托下,更显得一片雪白,勾引的意图简直太明显了。
这就是前世那个口口声声说是无奈随波逐流,跟着摄政王进了王府讨生活却依然保持着自己高傲的,女人吗?
卫不恕想戳瞎自己的眼睛,当初他一点点从尘埃里爬起来的,青楼勾栏场所也见识过,怎么就没有识破游欢意这个女人的虚伪呢?
玄白看卫不恕愣愣盯着那衣着散乱的女人看,赶紧伸手把他一拉。
游欢意和章素月见正主已走,也都要跟进去。
冯花却跑过来伸手拦住了,道:“我们这里忙得很,不招待闲人。”
“撞了我总要有个交代吧。”游欢意说道。
章素月很平和,施了一礼,说道:“我娘听说奚伯伯进了城,收拾了一些衣物让我送来。再说,我和岩哥哥儿时还有过一面之缘-”
“什么甜哥哥咸哥哥”,冯花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刚才进去的是我们家老爷,你也挺大一个姑娘了,说话注意些不好吗?”
章素月咬住嘴唇,盈盈的泪珠立刻就在睫毛上凝结起来,看得一边几个年轻小伙子分外不忍,说冯花:“你一个大姑娘,说话怎么也这么不好听?”
冯花白了他们一眼,这些都是附近铺子东家的孩子,每日里充当铺子里的小伙计,也经常去妇幼院的人力梯那儿打个短工,一来二去的大家都挺熟的。
冯花还对其中一个感觉不错,今天一下子就把那点不错的感觉给消掉了,挥手赶他们:“少管闲事。”
然后还是坚持不让这两人进去。
游蕊对已经来到她办公室的宿岩道:“怎么回事啊,今天你桃花朵朵开呀。”
宿岩黑着脸捏了捏她的脸颊,问道:“收拾好没有,收拾好了赶紧走。”
“我不生气你还生气了?”游蕊把自己的脉案本子装起来,“走吧,回去好好说一说,岩哥哥是怎么回事啊?”
马车平稳的行驶中,宿岩避开小妻子饶有兴味的双眸,咳了一声,说道:“我都不记得了。”
游蕊哼道:“你是不记得还是不敢说?”
宿岩道:“真不记得了,早年间,我真的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来往过。”
“没有来往过人家能叫得那么亲近?”游蕊问道。
宿岩看她,见她还是一手托着下巴,双眸闪闪的盯着他看,像是非要看出“岩哥哥”三个字的来历。
但他是真的没有印象,他从小跟着外公四处行走的,后来十二三岁就单独游历,说起来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真没有什么关于女子的记忆。
玄白和卫不恕老老实实坐在另一边,莫名觉得这个时候的姨姨不好惹,也皆在心中留下一个不那么明晰的印象,男人似乎也要洁身自好一点。
宿岩无法,只能跟游蕊道:“不如去问问外公,要是知道那女子是谁,说不定我能想出来一些,跟你好好交代一下。”
游蕊摇头,“不行,那样外公会觉得我多小气一样。”
其实她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要是翻前账,他有证据的那么些都搁着呢,就是觉得那女子说他们小时候见过,还叫哥哥什么的,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宿岩还是挺喜欢蕊儿小气的样子的,伸手拉住她的手握住,说道:“就说我想知道的。”
游蕊笑了下,点头:“这还差不多”,又反应过来,“你想知道什么?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吗?”
宿岩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处理政事的时候够用的够够的,怎么跟蕊儿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有脑子不太够用的感觉。
不是,这不是你想知道吗?
宿岩想了一会儿,说道:“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咱们只是这么跟外公说而已。”
玄白和卫不恕对视一眼,怎么就那么饶呢。
到了府中,宿岩就派人去请老爷子,游蕊便去厨房给外公点两个好菜。
奚老爷子过来的时候,这边的饭菜刚好上桌,其实老爷子有些猜到了,他回到客栈的时候都见到清桐那女儿了,没多问却也猜到她跑到城里来是为什么。
当时还在埋怨药庐那边的暗卫不给力呢,没想到外孙这边去请的人已经到了。
动筷子之后,宿岩才一副闲聊的语气问道:“外公,近日您可见了什么江湖上的旧友?”
奚老爷子看了看外孙媳妇,心道来了,可别给两个孩子整出嫌隙来,便都尽量说了:“早年的一个红颜知己,带着她唯一的女儿,千里迢迢来寻医。二十多年没见了,她可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比那后宅的老夫人还会算计,要是找到你们跟前,你们千万别管。”
游蕊看了宿岩一眼,轻轻踢下他的脚,外公都说二十多年没见了,那女子怎么又在小时候见过你的?
宿岩真怕解释不清,主要是实在不记得了,便继续问道:“外公,你这个红颜知己当年有什么名号?”
奚老爷子警告地看了外孙一眼,但还是说了:“人称千手清桐。”
江湖上真正的高手,基本上没有女人,而女人一旦入江湖,凭借美貌反而更容易闯出名声。
因此,宿岩对这个称号没印象。
况且当初算是大周末年,朝廷腐败的同时,必然是江湖的兴盛时代,各种各样的豪杰人物都是称号一大堆。
奚老爷子见外孙还是没有反应,又补充了一句:“她舞剑舞得好。”
宿岩这才想起一点来,轻声道:“原来是她啊。”他有些印象,外公有段时间身边跟着的就是个特别会跳舞的女人,每次跳还非要拿一把剑,十分四不像的感觉,那时候他还不明白,外公怎么总夸那女人。
游蕊心道难不成真有故事?
奚老爷子却疑惑道:“怎么如此说?”
宿岩不想说外公眼光不好,说道:“当初我和外公分道而行,大约是半年后吧,有一次受了伤,经过一个小镇子,借宿的那户人家中的女主人,就是这位千手清桐,她凭借我剑柄上的刻字认出了出自您的手,询问我的姓名后,就说和您是旧识,非要留我多住几天。”
“不过我待了一晚上就走了,”这句话是看着游蕊说的,“当时那家好像有个小女孩,可能这就是下午那女人说的一面之缘吧。”
奚老爷子没想到还有这出,按说这的确算得上是缘分了。
但是再看看外孙子一副只想澄清的样子,奚老爷子摇头,对于章家那丫头来说,这就是命运弄人了。
再想想,也不对,外孙子也没有对她留情啊。
游蕊心里也有些感触,宿岩解释清楚了,前所未有的轻松,饭都多添了一碗。
而另一边,游欢意的处境却不那么妙,她自从嫁给郑悯,一直过得都是顺心如意的日子,俨然是甜如蜜的态势,前几天郑悯还在和游欢意商量,等找到她大哥,就带着她搬家到金陵。
只是这天游欢意被赤阳卫送回外城的郑府,还在蜜月期的郑悯发了很大的怒气,将游欢意贬损得几乎一文不值。
两人吵了一架,游欢意趴在桌子上哭得肝肠寸断,郑悯留下和离的话,摔门离去。
凄风苦雨的氛围在字里行间萦绕,看到这段改变的剧情,游妈妈却面无表情地骂道:“活该。前面这段,她出现在妇幼院,动机就不纯,这些文字为什么都是美化着她写的?明显是勾引人,转头用两个没注意、不慎,显得她多无知一样,又不是没有经过男人的大姑娘。现在呢,又扭成了他两个虐恋情深的戏码,咱女儿女婿成了反派了,老公,我想打人了。”
游爸爸赶紧把媳妇的手拿开,免得她把书弄坏了。
陪在旁边的米老面色也带着些凝重,说道:“总结这些天来的情节变化,这本书,似乎不像是个正派的东西。”
游爸爸问道:“能不能尽快让我女儿出来。对了,还有那个女婿。”
米老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日历,“再过两个月,是中元节,民俗中传说这一天将鬼门大开,我征询了好几位大师,都说这一天最适合灵魂的出现,到时试一试吧。”
书里,之后的情节果然是虐恋的开启,游欢意怎么都挽留不住郑悯,就在两人和离那天,暗中射出来两道飞箭,郑悯护住了游欢意,肩头中了一箭,箭上涂有剧毒,几个呼吸之间一生龙活虎的大男人就奄奄一息了。
游欢意抱着郑悯,哭得肝肠欲绝,随即她命人套上马车,飞驰向东三街的妇幼院。
此时,游蕊正在产房和奶奶一起,给一个产妇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