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他们俩还年轻,不用这么严苛要求。”苏布冬倒是觉得说相声说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我头次上台的时候,才16岁,跟着师傅到处说,那时候没抖响包袱,那下来师傅就是一顿揍啊。现在想想,要是没有当年吃的那些棍棒,我现在指不定把相声说成啥样呢。现在是新社会了,按说过去的那套不能时兴了,但是人老了就总想过去,过去有不好的地方吧?当然有,还有很多,但是我也在想,有很多优秀的东西我们怎么没传承下来呢?我跟人合作把相声净化了,但是现在想想,这其中有些工作做的还是有些过于粗糙了,有些老先生们千锤百炼积累下来的东西,就让我一下子扔进了故纸堆里,这不好啊,就跟今天似的,你说他们俩的新段子怎么样,有新意,但是没有经过时间的打磨,就是不行。新段子有新段子的好,但是这时候拿出一个老段子来,是不是更容易让观众有点共鸣?”
“师哥,其实还有一个问题。”苏布冬接茬说道。
“什么问题啊?”世麟侯喝了一口茶说道。
“咱们现在是在米国演出,以往相声的演出我不知道啊,今天来的观众有一半都是米国人,米国人不同咱们用普通话为基础用华夏文化做引子的相声的,即便是他们带了反翻译来,但是在不同的语境当中,他们是很难明白我们的笑料是在哪里的。”
“小师弟,你的意思是我们临时换一下节目?”台上正在报幕呢,苏布冬也不敢说更改节目。
“您觉得《口吐莲花》孙波和金鸣能说吗?”苏布冬倒是提了一醒。
这《口吐莲花》解放前说相声的人说这个的不少,但是解放后少了许多,因为这段相声里面逗哏的装神弄鬼,连蒙带骗,显得自己有神功;捧哏的呢,要被逗哏的打。所以随着新相声和新段子越来越多,这个老段子就被人渐渐遗忘了。
苏布冬为何在这时候挑这个段子来说呢?
因为米国人不懂那些有的没的,就看一个热闹,你想要热闹,就要让两个相声演员通过动作在台上有互动,并且通过动作跟台下的观众有互动。
这个相声段子的好处就是,他的包袱不在语言上,能让米国观众少一点隔阂。
“这个节目倒是在米国演的新鲜。”世麟侯拿扇子往自己脑门上敲了一下:“对啊,这节目就算米国人听不懂,也能看懂!小师弟,你知道的段子不少啊。”世麟侯笑说道。临场换节目本是大忌,但是世麟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饶是世麟侯这么大的腕,也是头一次在外国人这么多的情况下表演,所以之前编排的节目就有些不合适了。
“师哥,别忙着高兴啊,你还不知道孙波和金鸣会不会这段子呢!”
“让主持人多拖五分钟。”世麟侯跟前台交代一声,然后拉着孙波和金鸣,问他们俩:“《口吐莲花》这段子记得没?”
“师爷,我们当初学的第一段相声就是这个啊。但是当时师傅说这段子太旧,不让我们说。”金鸣底气不足道。
“什么太旧!这些东西都是祖宗传下来的,今个就说它了!”世麟侯扇子一指他们俩:“要是你俩上去忘词了,小心我拿棍子抽你们!”
老头也是急眼了,这好端端的一场演出,他可不能把自己名声砸了。世麟侯兵行险着,说什么也要将场子炒热,要不的话端上去的节目都是冷炮,给谁吃啊?
两个相声演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这行吗……”
“把吗去掉,必须行!”世麟侯来不及解释为什么,只能跟他们说换节目。
“行,听您的。”两个相声演员也知道头场凉场子了,现在演出成败就指着他们了。
上了场,两人跟台下观众鞠躬,跟观众们问了好,介绍了一下台上演员,然后就开始说起来了。
孙波:我是练气功的。
金鸣:练气功的,这我可知道,大街上经常看到,吞宝剑、吞铁球,那家伙,有意思。
孙波:这是假的,蒙人。
金鸣:我看这可是真的!
孙波:不,蒙人,蒙人,想学吗?想学我教你。
金鸣:想学呀,吞宝剑。
孙波:十分钟,我就把你教会了。
金鸣:这么快?
那可不,就是蒙人嘛。
金鸣:那您教教我。
孙波:你想学什么?
金鸣:吞宝剑。
孙波:吞宝剑嘛不是,好学极了,一开始你先找一白菜帮。
金鸣:白菜的帮子。
孙波:哎~,白菜的帮子,两边的嫩叶把它拿下去,就剩这么长一个帮儿了,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捅自己嗓子眼去吧。
金鸣:练这干什么呀?
孙波:因为嗓子这个地方啊,神经很多,一碰到异物,它就痒痒,就要咳嗽,你先拿这个练,把他练好了,什么时候不咳嗽了,就可以了。
金鸣:让它适应。
孙波:哎~,然后找一个木头片儿,或一个竹子片儿,修成宝剑样子的,然后找没人的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接着捅,什么时候这两样都练好了,你就可以用真的宝剑了。
金鸣:吞真宝剑。
孙波:说是宝剑,实际上也就这么大一个匕首。
金鸣:匕首?
孙波:因为真宝剑,不行!
金鸣:怎么呢?
孙波:三尺青锋宝剑。
金鸣:一米多,你让他吞下去!
金鸣:多好啊,大街上不都这样吗?
孙波:这儿倒是下去了,后面就出来了。
金鸣:穿膛门儿了,那哪成啊!这蒙人,不成!
两人说到这里,场子所有人都是大乐。因为许多米国人知道这吞宝剑,加上这俩相声演员在那比划,台下又有专业的翻译,所以米国人一下子懂了这里面的梗。特别是说到前面进后面出的时候,这么沾着“黄”的段子,米国人可爱听了!所以一下子就都笑了。
世麟侯在后台一听观众有笑声了,就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小子没给我丢脸。”
苏布冬倒是知道这段子真正好玩的地方还没来呢,对世麟侯笑道:“师哥,不着急咱们。”
米国人这一乐,对这两相声演员的段子就认真听起来了,特别是孙波把自己伪装成气功大师,这些米国人知道kongfu,还真都信了。
金鸣:那您是…
孙波:我说了,我练气功的啊。我们练气功跟他们就不一样了,我们练气功首先需要采气,像这个月份我们就得上峨眉山了。或者上黄山、泰山,早上起来5点钟往山上一坐,四大皆空,双手合十,脑子里想的就是太阳的光,然后,采气。采完气以后就要聚气,把气聚到丹田,觉得自己丹田这有兵乓球这么大个一个气团儿,如果你有了这个感觉了,聚气就算完成了。聚气完了就是要运气了。就是要看你干什么了,比方说要拿脑袋撞火车。
金鸣:哎呦呦,慢着慢着,这哪是不是练功,您这是玩命呢。
孙波:什么叫玩命呀,撞火车呀!然后这火车“铛铛铛铛”就走了。
金鸣:您越说越玄了?这不是玩命这是什么?火车迎面开来,脑袋撞火车头,这不是玩命嘛?
孙波:谁让你拿脑袋撞火车头来着呀!
金鸣:依着你……
孙波:撞火车尾巴呀。
金鸣:撞后头呀!
孙波:一撞那还不走,“铛铛铛铛”。
金鸣:那是得走。
这个段子一说完,米国人一听又全乐了。
“那头撞车尾,这些华夏人怎么想出来的?”
“哈哈,妈妈,这人真好玩。”也有华人小朋友跟着父母一起来听相声的。
金鸣:别说笑话行吗?
孙波:我是真会练气功。
金鸣:那您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孙波:练到什么程度啊,咱们这个剧场叫什么?
金鸣:林肯中心。
孙波:就这剧场,如果现在我要一发功的话,“嘿!”上面这顶,“夸!”就下来了。我给你练一个……
金鸣:哎~~~等等,你想地震呐这是。
孙波:我就练到这地步了。
金鸣:小的有吗?
孙波:我现在练那个“口吐莲花”呀,平常拿这玩儿。
金鸣:什么叫“口吐莲花”?
孙波:很简单,就是你拿一杯水来,什么水都行,拿过来这杯水,“咚咚咚咚”我能把他喝了。
听到这儿,台下观众又是大乐。废话吗你不是,给我们一杯水我们也都能把这喝了!
金鸣:喝水谁不会呀?!喝水我也会。
孙波:不是光喝了,喝完以后一运气,一张嘴,“噗!”吐出这么大一个莲花来,这水莲花,围着剧场转三圈,最后停到正中间这儿。
金鸣:停多长时间啊?
孙波:停不长啊,也就这么五六秒钟的样子。,远了一看跟水晶的似的,近了一看,还有点儿半透明,然后“啪!”往地上一掉,还是这滩水。
金鸣:这叫“口吐莲花”?
孙波:小玩意儿,小玩意儿。
金鸣:我说,您是真会还是假会啊?
孙波:什么叫真会假会呀,去年我在北京饭店吐过一回,也是大伙儿一块玩儿,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知道我会这个,当时让我:“吐一个给他们瞧瞧”,当时还坐着很多外国人跟哪儿,就跟现在似的,我当时喝完水“噗!”我就给吐了,吐完了以后,噌噌噌蹦上四个外国人来,当时从兜里掏出这么一打票子来,绿色儿的,我也不知道是美金呢是法郎啊,估计也就一万来块钱吧,,当时就说了:“孙波先生,上我们那儿吐去吧,一回一万块钱”。我说:“我不去,我不去,我上你们那儿干什么,这么些华夏人我还吐不过来呢,我不去,我一去,这东西绝种了怎么办?我不去,我就在华夏吐。”
金鸣:您真会呀!
孙波:小玩意儿,雕虫小技。
金鸣:这我得练练,这好啊这个,我要吐一回我不要一万美金,我吐一回,五毛就行。真的,我国外转一圈,一天吐个十回八回的,回来我也大丰啦,我得好好学学。内个,先生,您能不能在这儿给我们练练,您让我开开眼。
台下观众一听,好么,这不是两财迷么。
世麟侯听着点点头:“这一段是俩人先挂的,不错。”
苏布冬点头:“是不错哎。”这两人说的段子跟苏布冬后来听到的不太一样。
孙波:真想学假想学啊?
金鸣:真想学啊。
孙波:行!那今儿我在这儿给大家吐一回,好!各位上海的乡亲父老,本人很长时间没吐了,如果在吐得过程中,万一有个失手,请大家多多包涵。
金鸣:您过谦了,过谦了。
孙波:在我吐得当中呢,我还有几句咒语要念一下,在念得过程当中呢,需要一件乐器,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
金鸣:什么乐器?
孙波:需要一面锣,锣,那位带着锣来的。
金鸣:没有带锣看戏的。
孙波:没有锣,这玩意儿也不行啊,哎,你来这锣行吗?
金鸣:行啊,只要你说行就行,那你来这锣,下面我念几句咒语,好不好?下面我就要正式请神了,请完神帮着我练这个“口吐莲花”。
金鸣:您就吐!
现在开始!
孙波开始拿金鸣的脑袋当锣,从这儿开始,场下观众纷纷笑的前仰后支。
只看孙波不停的念着咒语:“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三请茅老道,四请孙伯灵,五请铁罗汉……”,每说一次金鸣就要重新挨一顿打。
台下看台上逗哏这么折磨捧哏的,都纷纷笑岔了气。
“华夏人的脱口秀可太有意思了。”
“他们这哪是说啊,直接是上手打啊!”
连电视台主持米莉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汤米,华夏人说的挺好笑啊。”
“他们也就这一个节目好笑,相信我!”汤米冷笑道。
“侯爷,场子炸了!”所有演员都挤在一起,盯着台下面的那些笑的前仰后合的人们。“这段子绝了!”
世麟侯颇有深意的看着苏布冬:“还是后生可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