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攘外必先安内,不曾想辽国公反其道而行之。大隋失其鹿,群雄纷逐之,唯辽国公镇守边疆用兵域外,威加海内。”平壤奕剑大师傅采林隐居处,年过九旬的傅采林面前摆着一副棋盘,认真做着左右互搏。
一道修长的身影悄然出现,一声不响做到了对面,随手拈起一枚白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傅采林仔细看了看,这步棋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坏的,若说中庸也有些说不通,一时之间让他有些拿不准,举棋不定。
高人总是有一些怪癖,自己是这般,想必辽国公也是这般,他发展辽东,垄断对草原的商贸,壮大骑兵横扫周边草原,树立辽东声望,更是拿草原霸主突厥为垫脚石,成就了辽东的赫赫威名。
打河北,败窦建德,看似和寻常诸侯无二,只是一直不曾称王称帝,始终坚持着大隋正统,可转眼间就将百济、新罗拿下,完成了对高句丽的包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谁都不曾想到,包括傅采林自己也是如此,他素来知道辽国公杨虚彦的强横,辽东势力的强大,可他毕竟是汉人,看重的应该是汉人江山才对,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树外敌?
能够成为大宗师的没有傻瓜笨蛋,傅采林的智慧同样不凡,原着中他能够保高句丽不灭,此方世界同样能够让高句丽虽损失惨重,却一直存在,足以说明其不凡。
“我那两个徒儿,傅君绰、傅君瑜可还好?”傅采林见杨虚彦只是下棋,忽然间开口发问。
杨虚彦微微点头道:“好吃好睡,还有不少中原高手做陪练,而今已经尽数晋升宗师之境。只是心境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再想进步却是有些难。”
“辽国公欲灭高句丽乎?”傅采林面不改色,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冰冷。
杨虚彦棋子落地有声,笑吟吟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不是现在,高句丽苟存,对辽东还是有一些帮助的,至少可以迷惑不少人,引出不少人。”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辽东耳目,君蔷还是太稚嫩了。”傅采林黯然一叹道:“高句丽蕞尔小国,辽国公真的不肯网开一面?”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高句丽以自己的态度表明了对中原王朝的觊觎和敌视,这样的小国若能随手碾死,为何一定要留着?留着做什么,恶心自己吗?”杨虚彦的话让傅采林嘴角狂抽,身上气势缓缓提升,“若只不能轻易碾压,辽国公当如何?隋帝杨广之败前车不远啊。”
“呵呵”杨虚彦淡淡一笑,斜了他一眼道:“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知道能够碾压为止。”
傅采林闻言脸色顿时大变,一字一顿道:“隐士五老!”
杨虚彦哈哈大笑摇头道:“你什么时候见隐士五老主动动手过?哦,君子剑岳先生不算,他那是为了人情保护张须陀大将军,基本上处于被动防守状态。”
傅采林嘴角微微抽动,面上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信吗?
杨虚彦理直气壮: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隋帝未亡吧。”傅采林和杨虚彦大眼瞪小眼,忽然间蹦出一句话来。
“哦,何以见得?”杨虚彦笑吟吟的看着傅采林,心道此人不愧是高句丽蕞尔小国出来的大宗师,才智之高还在武尊毕玄、突厥国师赵德言之上,怕是比之李渊也不差分毫了。
“直接的证据没有,辅证倒是不少。”傅采林淡淡的道:“扬州城宇文化及作乱,隋帝薨,蜀王杨秀率禁卫、太监、宫女、后宫嫔妃北归。看似合情合理,然蜀王不过是阶下囚,他真的有这般威望吗?”
“大军水路北归,西行至洛阳,王世充亲往迎驾,入驻西苑,王世充守洛阳,与大隋皇室守望相助。据老夫所知,王世充此人野心勃勃,不甘人下,麾下兵强马壮,缘何不敢起兵造反,反而处处以大隋臣子自居,直到现在依旧如此。”
“大隋失其鹿,天下群雄共逐之,几人称王几人称帝,王世充且不说,你这位纵横北疆无敌手的封疆大吏,北拒塞外异族,南下河北,收复马邑。可谓是战功赫赫,又有大隋许多文臣武将投入麾下,为何一直奉洛阳西苑而不自立?”
傅采林深深看了他一眼道:“答案只有一个,存在一个能够能够镇压一切的人,这个人在老夫看来唯有隋帝杨广一人。”
杨虚彦:叔叔听了这句话肯定会非常高兴,结论是对的,可中间过程多少有些出入,真正操纵镇压一切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看辽国公神情,老夫所料不差啊。”傅采林忽然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精气神仿佛瞬时间衰退了大半,“隋帝,隋帝,隋帝!”
杨虚彦见状大惊,身形一晃瞬间到了傅采林背后,一掌拍落,长生真气喷薄而出,傅采林一口淤血喷出,这才缓缓清醒过来。
“老了,老了!”作为三大宗师中年岁最高者,傅采林已经进入实力衰退期,更是在杨广三征高句丽其间擒王刺驾,虽未成功,却连日大战,最后在石之轩、杨虚彦师徒手下吃了大亏,身负重伤一直不曾得到很好的治疗和修养。
杨广三征高句丽固然将自己的威望大幅消耗,同时也将高句丽打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尤其是杨虚彦、石之轩的存在,几乎没有让高句丽占到丝毫便宜,国库空虚不说,高句丽子民更是损失超过七成,国土大半沦陷。
这还不说,杨虚彦针对高句丽的擎天顶梁柱傅采林,专门推出了独孤求败,连年于鸭绿江上大鸣大放的公开挑战,一点一滴削弱高句丽的民心士气,同时也在汲取傅采林的名望斗志,成全自身。
傅采林不知道这些手段给高句丽,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影响吗?
他知道,而且比任何都都清楚,可为了高句丽,他不得不隐忍,默默的一个人承受着一切。国人的不理解,国王的猜忌,辽东的威胁压力,大战之后傅采林一直不曾真正好好休养过,甚至自己最亲近的两名弟子失踪,他都不曾离开过。
他在等,等中原真正乱起来,可最终等到的却是辽国公亲临,带来了隋帝未亡,他广积粮完毕的消息,这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将他压倒。
“原来隋帝杨广钦点了辽国公作为继承人,大隋有杨广与辽国公,合该兴旺。辽国公亲临陋居,可是想要劝降老朽?”
“你会降吗?”
“或许吧。”
“我接受。”
傅采林:小伙子,你不打算听听老夫的条件吗?
杨虚彦:弱者向强者投诚,还能带讲价的吗?
傅采林:没好处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