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温柔的微微一笑,这个杨毓真是争气,文能开坛授课,武能捉刀上阵,智能活擒羽弗慕,偏生出现的又这般适时。
他曾怀疑杨毓是王家之人,待验证却发现,杨毓确是与王靖之有情,王靖之却从未让杨毓掺杂其中。
现如今这二人已然决断,他再一次利用杨毓之时,王靖之又跳出来阻挠。
不过,他的阻挠,已经收效甚微了。
杨毓,就如一只破茧之蝶,绽放在世人眼前。
高捧杨毓,他可得到礼贤下士,不拘一格的名声。
踩低杨毓,他又得到了竹林七贤的归顺。
这把利刃,真是顺手。
:“皇兄,你在笑甚?”阿桐看着司马安温柔的笑意,却觉得森冷刺骨,他有些看不透自家的兄长了。
司马安抚抚阿桐的软发,笑着道:“无事,就是觉得,阿毓甚好。若皇兄娶她为妃如何?”
阿桐惊讶的不由张开嘴,出口道:“不好!”
司马安笑着点点头:“也对,的确不好。”
一个皇妃能带来的利益太少,远不及眼前这个亭公主。
阿桐心脏狂跳着,双手不自觉的抚上司马安的膝头道:“皇兄不娶阿毓!”
:“不娶,不娶。”司马安的声音柔和,就似哄着他一般。
阿桐眸光不自觉的左右流转着,一瞬间心思百转。
杨毓挑开帘幕看了一眼,马车行在野外,两侧梧桐树繁茂的几乎遮天蔽日,疏影重重间,蝉鸣鸟啼,风拂树间,吹来落叶,吹来自然。
:“止行。”她一扬手,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下仆赶紧摆好琴案软榻,燃上熏香。
帷幕立好,马车被驱赶到远处。
杨毓踏进帷幕中,安然坐了下来,熏香袅袅升起,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秋风袭来,吹的帷幕翩飞,香飘百里。
司马安的仪仗也安顿好了,就坐在侧面,五个童子在阿桐的带领下,端坐在杨毓面前。
不远处的数十辆马车,士人郎君下了车,也不上前,就不远不近的坐着。
杨毓笑着道:“少年时,我常觉得自己琴法高超,直到南行首次见到云山瀑布,闻听自然之曲,才知何为雅音,自此之后,我才安下心来,感慕自然,体味真情。你们须知,琴中无意,乃是死乐,琴中无情,乃是浊音。”
:“谢夫子教导!”小童异口同声的回答。
杨毓笑着道:“闭上眼,躺下。”
小童们先是一愣,却发现阿桐已经听话的躺了下来。
他们心中犹疑着,这夫子究竟要做什么?却也跟随着躺了下来。
郊外宁静,无一人发声。
只听杨毓清亮的声音带着绵软悠长的语调,轻声道:“听你耳边的声音,你听到了什么?”
阿桐笑着道:“虫鸣,鸟啼。”
葛奉道:“听到风声。”
:“静心。”
再一次静了下来。
不过一刻的功夫,葛奉道:“我听见,远处有人唱渔歌,听到虫蚁走过。”葛奉轻声道:“夫子,我仿佛是听到了自然之声。”
杨毓笑着,没有回答。
:“这亭公主究竟要做什么?哪里有人这般教琴的?”一青年郎君道。
另一人微微摇摇头。
正在此时,杨毓单手抚上琴弦,轻轻撩拨着,琴声轻灵,仿似远处的渔人之歌,她徐徐的抬起另一只手,双手不疾不徐,抬腕扬手之间,如沐满身的秋色。
悠扬,能远眺山林。
低沉,能俯瞰江水。
清越,能遥看万物周而复始。
绵长,能细察生灵循环生长。
众人都怔在那里,所谓的席天慕地,除却表面的洒脱不羁,却能真正让人打开心扉,那些往常他们忽略忽视的东西,都显现出来了。
达到宇宙运转,微至一花一木,都是道之所在,都是心之所向。
那些畅快的,酣畅淋漓大醉的夜晚,那些低沉的,凭栏而坐一人憔悴的时候,不都是生命赋予我们的快乐?不都是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感悟?
方才说话的郎君看着周围人都若有所思,面带笑意,这场景实在是太惊人了,这些人,莫不是中邪?
他拍拍身侧之人问道:“你,似乎有所思?”
那郎君面带笑意道:“忽然想起小时候,我少时很顽皮,常去家中塘中捉鱼,锦鲤滑不留手,我想再捉一次鱼。”他说到此处,笑的开怀。
那郎君讷讷的看着他:“不过一曲,何必如此?”
另一人正笑着,忽听身侧之人的话,冷声道:“你这俗人,无法体味雅音,你我今日绝交!”说着,他一把扯下半缕衣角,是以割袍断义。
一旁又有人道:“俗人快快退去!”
:“俗物退去!”
那人面色绯红,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至此,杨毓收音,双手抚平颤动的琴弦,笑着道:“你们可感悟到了?”
一小童拱手道:“学生龚洁,悟到天地指引之意。”
另一小童拱手道:“学生谢元渊,悟到琴之所起,皆应有感而发,应应和自然与心意,今日方知夫子之“五不谈”因何所起,学生愿拜于夫子门下,请夫子收下我!”说着,他双膝跪地,慎重的看着杨毓。
杨毓微微一笑,缓缓地道:“元渊,我虽只是教授你等琴音,却更希望,你们在寻雅之时,更能以国家与家族为先,而不要两耳不闻窗外事。”
:“学生懂了,请夫子收下弟子。”
杨毓点点头道:“明日卯时,我在城门处等你们。”
:“夫子!”谢元渊急道,这到底是答应还是未应啊!
杨毓却没有多理他,而是问葛奉道:“你感悟到什么?”
葛奉笑着道:“不可说。”
杨毓眉头一挑,不禁笑了,好个狡脱灵气的小童。
阿桐接着道:“自然之广,自然之微,只能个人体味,如何说得出口呢?”
杨毓这才站起身,道:“今日授课至此,明日卯时,一刻不等。”说完,她跨出帷幕,祺砚扶着她的手臂,上了马车。
马车远去,谢元渊苦着脸道:“杨夫子不喜我。”
阿桐笑着道:“你还不赶快回家,唤你翁母备上拜师礼去杨府?若是晚了,就要做我的师弟了!”说着,阿桐转身,走到司马安的仪仗边问道:“皇兄,阿毓是否可为我太傅?”
司马安笑着点头:“回宫,备礼。”
谢元渊微微蠕动嘴唇,这才发现,身侧的几人早已跑光了,他恨恨的跺跺脚:“快走快走!若是入门晚了,便要做师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