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放课后,学校美食街的咖啡吧里,翁得臣点了两杯咖啡,对面坐着一个和冯见雄同班的同学。
那路人甲也是院学生会招新进来的一名普通干事,知道翁得臣后台扎实、“前途远大”,所以让他打探些消息也不敢不从。
翁得臣好整以暇地问:“冯见雄这几天在做什么?有没有来上课?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上过两次课,每天应该都有到校的,没什么特别的举动。”路人甲如此唯唯诺诺地回答。
翁得臣脸色看不出喜怒,继续问:“昨天去区法院,有看到他们出摊的时候出什么事么?”
路人甲神色一凛:“昨天是史妮可和冯见雄值班,他们都很认真吧,没有迟到早退,有疑问的当事人也都给解答了,看上去所有人都很满意。
哦,有一个数科院学姐,貌似是感情纠纷闹大了被学校开除了,看起来像是故意过去挑事儿的,但也没说过冯见雄,无理取闹了一番最后被平了。”
翁得臣暗暗鄙视了一眼:mmp,真是个废物,都不要脸皮敞开了学泼妇骂街,都干不过只能讲道理的咨询师。
不过,冯见雄似乎一直没有警觉到自个儿最近要对付他?看来,还可以从长计议慢慢恶心他了。
如果冯见雄知道翁得臣此时此刻的内心活动,那真是要嘲讽一句“你哪来的自信”了。
因为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翁得臣喝完咖啡,收好书包回寝室放一下东西,然后准备喊上几个马仔,去食堂吃晚饭。
宿舍区人来人往,正是一天中最嘈杂的点儿。
翁得臣在寝室里洗完脸,还没下楼,楼底下突然传出一阵扬声器的响动。
“法学院学生会最脏部门——新闻部出事了!忘吧蛋部长翁得臣仗着爹妈是校组织部、人事部干部,拿留校名额玩弄读研的女学姐!我就是被一个他玩过的学姐利用了,拿去当枪使得罪人、最后还被逼疯了!我没有办法,只好来揭露翁得臣和他爹妈的罪行!
翁得臣忘吧蛋!你不是人!利用完人就扔,把人逼成精神病都不闻不问!学校要还我公道!学校要还我公道!”
听到这轰然大响,翁得臣惊得毛巾都掉蹲坑里了。
什么鬼!
几个室友也面面相觑:“老大,这……这是有人挑事搞你啊!”
“快,你们几个跟我下去,把那个家伙制住!”
翁得臣洗面奶都没冲干净,嘴角还残留着那么几滩粘稠的白色乳液,就直愣愣冲下楼去。楼道上不论认得他不认得他的,见他这幅样子都颇为震惊。
“什么鬼?莫非是个GAY里GAY气的家伙,刚刚给人咬爆完都没插嘴哦不没擦嘴?”
这就是路人们的心声。
“你特么给老子停下!”翁得臣金刀大马地冲到楼下,以最快的速度环视了半圈,连两秒钟都不用,就锁定了付成才。
没办法,那个便携式音箱的声音还挺大,不用眼睛其实都能定位。
还没等付成才反应,翁得臣又连珠炮一样理所当然地吩咐马仔:“你们几个,上去给我把音箱砸了!”
马仔们犹豫了两秒:“砸了?老大,那样会不会要赔钱?”
“算我的!”翁得臣咬牙切齿地说,内心满是恨铁不成钢:都什么时候了,砸一个音像这点屁钱算个毛啊?这种小事儿还要请示我?
马仔们这才上前准备交涉。
毕竟都是大学生嘛,能不动武把对方的音箱关了或者电池卸了,那就最好。
可惜,那几个马仔还没靠近到音箱和付成才五步之内,付成才就一脸狠厉之色地叫嚣开了:
“你们想干什么?!老子不怕告诉你们,我是得过精神分裂症的!懂不懂什么叫精神分裂症?就是杀了人都不犯法的!我就是被翁得臣这厮当枪使利用了,才变成精神病的,你们今天谁敢惹我,那就试试!”
付成才此言一出,加上他的演技,顿时吓住了几个马仔。
为了翁老大那点小恩小惠,得罪一个亡命徒,划不来啊!
尤其这帮人都是学法律的,所以审时度势的能力比一般人更强,在恐吓面前也就更容易中招。
要是付成才今天遇到的是一些愣子,说不定还吓不住。
付成才见恐吓得手,心中得意,连忙趁机多补刀一句:“翁得臣你个师大毒瘤!校人事部门就是有你爹妈这种货色,才进了这么多辣鸡!贼皮贼肉贼骨头!贼爹贼娘贼儿子!你敢说不是你对王艳学姐许诺可以让她留校的,幕后交易!”
这些猛料一说,旁边已经足足有几百个路过的同学停下来围观了,无数人还掏出手机,或拍照或录音或录像,准备作为奇葩见闻留念。
“胡说!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别以为你是精神病人就能随便污蔑!”翁得臣彻底气急败坏了,小弟又不肯动手,他只能找宿管的保安,“保安呢!这里有精神病疯子说疯话,你们都不管的嘛!”
“证据?你这么奸,当然不会留下直接证据了。我知道你啥直接许诺都没对王艳说,你只对她说了句‘我爸是翁良卿’!别的你还用直说么?”
今天的段子过于劲爆猛料,同时又很娱乐,朗朗上口,传唱度不是一般地高。
所以哪怕是看热闹的同学也觉得段子都很亲切,有一股莫名其妙就想造成网络热词传颂的冲动。
刚才的“忘吧蛋翁得臣,你不是人!”已经如此朗朗上口,如今这一句“我爸是翁良卿”更是含义隽永,酝无尽可能性于未言中。
而且哪怕是此前对付成才说的话可信度非常怀疑的人,听了最后这句后也觉得真实度顿时提高了好几倍。
因为只说一句“我爸是xxx”,而只字不提具体许诺这种措辞模式,真的是很符合官二代衙内的语言特色风格。
几个保安这才跟港片里的警察一样,姗姗来迟准备控制付成才。可惜学校宿舍区的保安连电棍都没有,几乎都靠徒手,又不敢打伤付成才,挣扎了几下一时也控制不住。
“啊啊啊!忘吧蛋!别以为你是GA局长的儿子我就怕你!我付成才要是怕死,我名字倒过来念!你……我……去年王艳突然对我冷淡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付成才挣扎了几下之后,突然福至心灵,演技爆发,把当初精神分裂症发病时的“对外界事物有严重认知障碍”这种症状演了个十足十。
他一下子挣脱开保安,一脚飞踹踢在猝不及防的翁得臣胸口,然后两人扭打起来——翁得臣根本没料到他能挣脱保安,自然全无防备。
再次被控制起来时,付成才也挨了好多拳脚,不过总的来说还是翁得臣吃亏。被打得伤筋动骨好几处,鼻歪眼斜嘴开裂,不过却不至于留下终生残疾。
“把这人送回精神病医院鉴定!别闹大了,不要跟精神病人一般见识!”保安的头目大声喝道,总算把控制起来的付成才,塞进了一辆刚刚叫来的救护车上。
“这德行……啧啧,别是典型地人格认知障碍吧,把对别人的陷害猜忌无限放大……估计得再住个半年观察一下。”随车的医生轻轻嘟囔了一句,却是没让旁人听清。
这方面的意见,可不能乱表达。
翁得臣也被再次送去医院,治疗一些小伤。
……
同一时刻,学校行政楼。
校务秘书急促地敲了常务周副校长的办公室门,然后惶恐地疾步趋入。
“周校长,宿舍区发生了一些群体的学生围观事件!一个有精神病史的新传院毕业生去找一个法学院新生寻仇,还带了音响放捏造出来的黑材料,还被很多同学拍下来了,可能还有校外的人!”
周校长嘴角一抽,法令纹抖了一下,强行沉稳地问:“怎么了?说清楚点,有没有出伤亡。”
校务秘书把因果简明扼要说了一遍,最后补充到:“重伤倒是没有,就是点皮肉伤,最多骨折,不会有后遗症的。精神病史的毕业生已经重新送院了。不过那人放出来的黑材料对学校名声很不好,有那么多人拍到,要不要公关一下媒体?”
周校长捋了一下,已经得知这些“谣言”事涉组织部的翁处长和人事部的左科长。
对于学校里人事干部平时那点小动作的行为模式,他大致还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谁具体做了什么。
所以他略一判断,就知道付成才说的那些事情是很有可能的,唯一要担心的是对方究竟是揣测,还是真有真凭实据。
“通知综合管理部的郭部长,让他带人去媒体打一圈招呼,电视台报纸都要招呼到。嗯新传院那边的,如果有业务往来关系的,也要利用起来。”周校长通盘考虑之后,最终如是吩咐。
本校的新闻传媒专业,在省内好歹算是第二强的。本地各大官媒有很多骨干都是校友出去,所以念及故旧之情,稍微打点一下人情,好歹不容易出现丑闻。
毕竟才06年初,网络社交媒体用于传谣的能力还不强。周校长又是老派的官员,自己平时上网少,也就有此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