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渡口的这场伏击战,其发展完全超出两个人的预料。第一是世均洋,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灵风旗会突然出现在这一带。第二则是水中棠,没想到山狗军的决死反击竟然会具有如此大的破坏能量。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先对半渡而击做一番解释。
半渡而击,可以说是兵家作战中经常出现的一个词汇,遭遇半渡而击的部队,基本都只有覆灭和逃亡的下场。
有时候甚至只是一条宽不过十数米,水深不到一米的小河,都能成为一支庞大军队的葬生之地,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奥秘呢?
答案其实很简单,水中行军,由于水面阻力的原因,可以将人在全力行走时的移动速度降低到比平时走路还要慢到数倍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凡是身在水中的部队,在接受和执行指挥官下达的作战命令时,其执行能力都会因此大打折扣。
既无法快速准确地执行指挥官的命令,同时又无法组合成阵型进行就地抵抗。这其中,由于渡河需要,渡河这种行为通常只有轻装步兵和骑兵才能完成,因此在防御力度上比一般部队要大大减弱。在水中失去了灵敏度,防御力度,阵型,指挥,还有速度,也就等于失去了几乎所有胜利必须的条件。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敌方箭雨的淋浇,可以说是毫无还手和遮挡能力。一旦河水湍急,脚下打滑,还很有可能被水流冲走,而为了避免河流冲击,很多士兵还被迫要手拉手走在一起。
对于弓箭手来说,渡河的士兵,由于具备缓慢,轻装,无法还击,同时还相对集中等致命缺陷,永远都是最好的靶子,因此他们从来乐于碰上这样的敌人。当然,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射出去的箭支基本无法回收。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世均洋带领他的山狗军竟然能打出一场令水中棠都看到瞠目结舌的战斗,同时也再度证实了惊虹四杰的名望不是平白得来的,而是个个都有几把刷子。
在世均洋的一声令下,山狗军开始迅速调整战术部署,由于没有渡河的山狗军尚有两万多人,他们开始迅速组织反抗。秋水渡一带的河面约有四十米左右的宽度,而弓手的射程一般来说是在一百米左右。世均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立刻组织弓手部队在北岸与对手进行隔河对射,采用大量的远程攻击为己方部队抢滩争取有利条件。
尽管山狗军中弓手并不占主要地位,但世均洋还是迅速拼凑出一支两千人左右的弓箭队,此时此刻,远程火力的对换,成为两方交战胜负的一个重要凭据。
世均洋的命令可以说及时而又凶狠,为了保证抢滩成功,他下令无限制区域性覆盖射击,无论敌我,皆在射杀范围内。这其中,由于很多山狗军连轻甲都不穿,受到伤害的可能性更大于对手,但是世均洋已经完全不考虑这些了。我有三万人,你却只有六千人,哪怕是两个换你一个,老子也值!
于是乎,两边的箭雨疯狂地向着天空攒射,密密麻麻如飞蝗过境,看得人浑身汗毛倒竖。灵风旗的箭主要是射向河中,而山狗军的箭则射向对岸,两方的箭手将天空织成一片荆棘网,罩向哪里,哪里就充满了死亡。
媚儿河的河水被鲜血彻底染成了一片红色,对岸的灵风旗骑兵同样也因为这场箭雨而遭受了巨大的伤亡。在山狗军箭手的疯狂杀伤下,灵风旗的战士一个一个倒在血泊中,大批得不要命的山狗军在经历了过河时的箭雨洗涤后,侥幸生存的战士疯狂地冲向滩涂与对岸骑队绞杀在一起。这帮山地汉子别看都是轻装短刀的装扮,但一个个身强体大,力气过人,悍不畏死。
一名灵风旗战士冲过来时,十余名山狗军同时扑上,硬是连武器带人一起将他从马上拽了下来,然而刀劈斧砍,矛枪乱刺,将对手化成河滩上的一堆淤泥。
为了快速上岸,一部分山狗军甚至将武器都放弃,直接泅渡过河,反正对岸尸体无数,到处都有武器,只要上了岸,随便哪里都找到武器。
最糟糕的是,灵风旗下的两个营,并不是以弓手为主力,他们的小骑弓射程有限,箭支数量较少。因此在最初的凶猛箭雨之后,其射击密度出现明显下降,这为山狗军突破敌军防线争取到了更多的机会。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山狗军冲上河滩,灵风旗三千骑兵开始捉襟见肘,兵力对比渐渐明显,由最初的兵力优势方变成了均等,然后再渐渐劣于对手。他们对河滩的控制能力也逐渐减弱,被迫一再后退。
不能怪灵风旗太无能,骑兵的威力在于穿透,但是在这场半渡而击的战斗中,由于山狗军背靠媚儿河,无法实行凿穿战术的灵风旗同样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而世均洋的不分敌我的箭雨杀伤,则为己方抢滩创造了有利条件。
战争胜利的天平,在世均洋的有效指挥下,开始又一点一点向着山狗军倾斜,尽管付出了巨大而惨重的代价,但只要继续保持下去,那么凭借巨大的人数优势,世均洋依然能获得这场突如起来的战斗的胜利。
面对这一情况,水中棠愤怒得跳脚大骂,却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六千骑兵,对三万轻装步兵,一比五的兵力,又是半渡而击,竟然被对方打得节节后退!耻辱,这是我天风军最大的耻辱!”水中棠几乎要气到发疯了。
不得不说,作为惊虹军最优秀的老牌劲旅,山狗军的确有着他们可骄傲的地方,无论战斗力,战斗意志,都不输于对手。
“看样子,世均洋是下定决心要强渡媚儿河了。好好一场半渡而击,竟被我们打成了一锅夹生饭,唉,我们愧对诡八尺的密报啊。”山字营常岳发出了这样一声耐人寻味的叹息。
“将军,撤退吧,河滩即将失守,山狗军就要全面渡河了。”风字营柳易也无奈道。
此时,山狗军已计划要全面占据整片秋水渡河滩,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近万人的代价后,世均洋终于还是把他大部队送过了媚儿河。当然,此时的灵风旗撤退尤有余力,可以仗着马快逃之夭夭,山狗军此番强渡与其说是打败对手,到不如说是为了保存自己。纵如此,世均洋亦可虽败犹荣了。
水中棠亦只能点头同意:“事已至此,咱们也算尽力了,下令部队准备撤退,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绕过这里,去想办法和铁风旗汇合吧。”
面对这种情况,下达这样的命令,水中棠颇感郁闷,这一仗严格的来说,自己是输掉了。然而就在这时,上帝的命运之手,竟然再一次悄悄地掀开了蛊盒,投进了一粒新的筹码,秋水渡口的战事局面竟再起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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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狗军的身后,一支部队突然出现,赫然正是原本要被山狗军打伏击的铁风旗。
他们竟比世均洋预计的赶到时间,提前了两个时辰,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赶到了秋水渡战场。
那一马当先的,赫然正是独目煞神方虎。
长枪向前一指,方虎回头厉声大吼:“兄弟们!杀啊!冲锋!!!”
近四千铁风旗骑兵,沿着山坡汹涌冲下,凶猛地冲向山狗军的背后。
这简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世均洋瞠目结舌地望着身后的骑兵部队,这一次,他是再也无力回天了。
对岸的灵风旗在看到铁风旗出现后,发出大声的欢呼,持续了一个时辰的高强度作战,本已流失迨尽的体力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希望重回人间,他们再度和对手展开了殊死搏杀。命运有时就是如此好笑,原本做为奇兵援兵的灵风旗,竟然一下变成了主战方,而原本已经走投无路的铁风旗,却在这种局势下,扮演了一回救世主的角色。
两边的骑兵同时发威,做出了相同的战术选择,将他们的骑兵分成两队。一队骑兵迅猛突击,来回冲刺,施加持续不断的压力,另一队骑兵则如一张大网般张开双翼,将敌人往河里赶。
河里的士兵想上岸,岸上的士兵则被迫逃向河中,彼此互相践踏,世均洋最担心的混乱果然发生了。
河心的人无助地乱叫,在深达胸部的河水中,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还手之力,而对方的轻骑却是箭如雨下,将他们一片片地撂倒。
河水为赤,尸积断流。。。。。。
半渡而击再加上腹背受敌,以骑克步,再加生力军冲上,尽管只有不到一万人的兵力,但在这样的局势下若再不能完胜对手,方虎和水中棠也可以自尽以谢天下了。
战事在这种情况下变得再无悬念,一场你追我赶的追击战到最后却演变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剿灭战,战争在这种情况下,由最初的节奏明快刚猛的交响乐渐渐转变成舒缓流畅的奏鸣曲,很快进入尾声阶段。
三万山狗军在两岸骑兵的疯狂杀戮下几乎死光死绝,只有少数反应快的士兵,趁着两岸滩涂大屠杀式的战斗展开得如火如荼之际悄悄从两侧的密林中逃走了。
一支惊虹境内最优秀,最能打的山地特种兵部队,就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彻底灭绝,而直到失败的那一刻,世均洋和黎昌杰都没能明白,到底是为什么,灵风旗会突然出现在秋水渡,而铁风旗,又怎么会在他们预计的时间之前赶到这里的。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整场战斗,竟然是由他们身边的那条小毒蛇,诡八尺,所悄悄设计好的。
无论是水中棠还是方虎,都只不过是这个小子手中的一根牵线木偶,受其摆布,听其指挥罢了。
而现在,当战斗已近尾声时,河滩上已几乎看不到一个还活着的山狗军,率队做最后抵抗的黎昌杰拼死战斗,却终抵不住对方铁骑的轮番狂冲。当身边所有的卫兵都死光之后,方虎快马奔至,一枪刺中黎昌杰的大腿,将他死死钉在河滩上,厉声喝问:“小孩呢?还有世均洋在那?”
黎昌杰倔傲大笑,他反手抽刀,饮颈自尽。
方虎极目苍茫,媚儿河两岸士兵都在欢庆胜利,但是又哪里看得到世均洋和诡八尺的影子?